大宋江山第一部

第六十三回(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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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六十三回

第六十三回

暗流涌朝堂无人识

纵横间挚友结盟心

柴荣入葬庆陵,谥号睿武孝文皇帝,庙号世宗。新皇即位,满朝文武大臣无不忐忑不安,担心蜀国、南唐、北汉、辽国诸国趁着主少国疑之际,联合军马,大举讨伐。但是一天天过去,诸国竟然始终没有动静,想必世宗皇帝余威犹存,不敢轻举妄动。太下太平,诸国马放南山,没有征伐的迹象,群臣心中稍安,按部就班,各司其职。赵普却格外忙碌,不是今天找这个谈心,就是明天和那个闲聊,话里话外,不离主少国疑,及尽试探口风之能事。

这天赵普来到殿前司二堂,关上门扉,插上门闩,道:“我连日试探将校们的口气,他们都是你一手提拔或者训练出来的,无不唯命是从。”顿了一顿,又道:“可是侍卫亲军没有咱们的人,万一交战,咱们没有多少胜算。”赵匡胤微微一笑,道:“为甚么要与侍卫亲军交战?”赵普怔了一怔,道:“侍卫亲军素来与殿前军水火不容,太尉要夺取天下,侍卫亲军岂会置若罔闻?一旦交战,必是一场血战。”赵匡胤道:“太祖皇帝夺取天下的时候,杀得开封血流成河,就差屠城了,可谓双手沾满了血腥。当时要不是我回家及时,杀退了乱兵,家中必有伤亡损失。改朝换代,未必非要杀得你死我活。前车之鉴,我不能也这样大肆杀戮。改朝换代不过换了一家一姓而已,好比我从陛下手里接过一只碗,是完完整整的好,还是残缺不全的好?”赵普道:“自是完完整整的更好。”赵匡胤拿出一份名单,交给赵普,道:“我准拟让慕容延钊任殿前副都点检,张令铎任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高怀德任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韩令坤任侍卫亲军马步军都虞候。”他还没有说完,赵普就早已豁然开朗了。把亲朋好友都安插到津要位置,架空韩通。兵变之时,就算他们不拥立翊戴,出兵佽助,只要按兵不动,就足够了。

赵普指着袁彦的名字道:“袁彦是你的夙敌,决计不能留在京师,必须解除兵权,踢出朝廷。”赵匡胤颔首说是,道:“这人留下来终是祸害,必须走的远远。”赵普皱眉道:“你无权插手侍卫亲军的事,办法虽好,只怕很难。”赵匡胤道:“我不能出面,也不便出面,一旦出面,势必会引起韩通、范质等人的警觉,这件事交给王溥去做。范质是首相,他屈居次相,一直耿耿于怀,笼络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许之以利。”他这么处心积虑,不惟深得郭威纵横捭阖的精髓,而且青出于蓝更胜于蓝。赵普惊为天人,赞叹不已,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赵匡胤点了点头,道:“再过几天我就去归德军,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了。”赵普应声说是。

这日赵匡胤入宫觐见少主,柴宗训年幼,还需符太后照料,因此二人并排而坐。赵匡胤行礼道:“启禀陛下,天下太平,京师无事,归德军有许多事情等着臣处置,臣请去镇所宋州。”柴宗训年幼,符太后也不谙军国大事,道:“将军去跟范相公他们说罢,他们准允,将军就可去宋州赴任了。”赵匡胤来到中书省,眼见范质正在处置公文,当下上前,欠身道:“范相公,如今京师无事,下官想去归德军,那里有许多事情等着下官处置。”京师里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留下来说不定还添乱惹麻烦,自己提出去镇所,正是求之不得,正中下怀。范质巴不得他留在宋州永远都不要回来,当即爽快准允。

回到府邸,赵匡胤道:“阿娘,明天儿就去归德军了,儿不能在阿娘膝下尽孝,望阿娘保重。”杜氏微微一笑,道:“你是朝廷的官员,只能听命于朝廷,家里都好,放心去罢。”赵匡胤摇头道:“不是朝廷命儿去归德军的,是儿自己要去的。”杜氏大惑不解,问道:“为甚么要自己去?”赵匡胤当然不能和盘托出谋朝篡位的谋划,卖个关子,道:“阿娘不要追问,以后就知道了。”杜氏更加摸不着头绪,转念一想,既然赵匡胤不说,也就不再刨根问底了。赵匡胤道:“小妹、匡义,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一定要好生侍奉阿娘。”小妹的丈夫米德福死了,如今寡居在娘家。她性情泼辣,颇有将门虎女的风采。一双杏眼瞪了一下,道:“你这么说,似乎是不放心咱们了,好像天底下就你一个孝子似的,要是怕咱们对阿娘不好,就别走了。”杜氏摇头道:“你阿哥说一句,你却顶十句,好一副不饶人的伶牙俐齿。他好歹也是极品武将,传了出去,岂不招人笑话?”赵小妹笑道:“阿娘,我这是刀子嘴豆腐心,再说几品官是外面的事是朝廷里的事,回到家来,都要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看了赵匡胤一眼,又道:“阿哥,你今天怎么婆婆妈妈的,不像往常风风火火的样子?”赵匡胤微微一笑,道:“这不是要远门吗?也不知道甚么时候能回来,因此嘱咐你们一下。”赵小妹不以为然,道:“宋州距离开封也不太远,家里有我和匡义,你就放放心心走罢。”

赵匡胤点了点头,对赵匡义道:“跟我来后院。”两人来到后院,赵匡胤道:“我不在京师的时候,你要留意外面的风声动静,无论遇上甚么事,都要做到临危不乱。”赵匡义答应一声,眼见赵匡胤神情凝重,今天说话吞吞吐吐,很多话都似乎欲言又止,叫人琢磨不透。已然看出与往常迥然不同,心中不禁起疑,于是问道:“阿哥,你有甚么心事?”赵匡胤摇头道:“没有,只是要出远门,免不得唠叨几句。”顿了一顿,又道:“就算出了事,京师里还有赵普,你听他的就是。”赵匡义问道:“他不和去归德军吗?”赵匡胤道:“他明天和我一起启程,城门关闭之前会回来,不过不能露面,有事的时候,他会找你的,你不要去找他。节度使在镇所,而掌书记在京师,朝廷知道是会问罪的,决计不能走露一丝风声。”赵匡义虽然不知道他在做甚么,但是赵普行踪隐秘,猜到是在谋划大事,当下颔首说是。赵匡胤与继室王氏新婚燕尔,明日就要分别,自有一番温存。

次日赵匡胤辞别家人,带领归德军众属官幕僚及亲兵离开京师,前往归德军。他去归德军赴任,朝堂里人尽皆知,因此没有一个人大惊小怪,京师里一如既往的风平浪静。黄昏时分,赵普从封丘门进入开封城。为了掩人耳目,进城之前就已经脱下了官服,换上了寻常百姓的衣裳。信步而行,走进一家客栈,当晚就没有出来过。

这天傍晚,赵普来到相府外,拍了拍朱漆大门。看门的阍者把大门打开一半,瞥了赵普一眼,瓮声瓮气道:“你是甚么人,相府的门是你乱拍的吗?快走,快走。”常言道‘相府的仆人七品官’,看门人作威作福惯了,眼见赵普青衣小帽,不是达官显贵的做派,而且眼生之极,猜想多半是求王溥办事的,因此神情趾高气扬。赵普微微一笑,递出拜帖还有两贯铜钱,道:“我有急事求见王相公,劳烦通报一声。”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看门人看到铜钱,脸色也变得客气了。不看别的,就看在两贯铜钱的份上,也愿意替他跑一趟腿,满脸堆笑着接过铜钱和拜帖,道:“既然是急事,我帮你通报一声便是,不过王相公见不见你,我说了不算。”赵普道:“如果王相公不见,你就说我从归德军而来。”看门人点了点头,道:“你等着罢。”言罢关上大门。他揣好铜钱,来到王溥跟前,道:“相公,外面有人要见你,这是他的拜帖。”王溥身居相位,每天求他办事的人,没有十个也有七八个,早就无比厌烦,看也不看拜帖一眼,道:“不见不见,告诉那人,如果真的有事,明天到中书省找我。”看门人道:“那人说他从归德军而来。”赵匡胤是归德军节度使,来人自是受了他的派遣,登门求见。王溥心中一动,拿过拜帖,凝目一看,上面写着‘归德军掌书记赵普拜见相公’十二字,心中再无疑虑,道:“领那人去客厅,本相马上就到。”

看门人把赵普领进客厅,赵普趁着王溥没到,欣赏客厅里的字画。但见正面墙上挂着一首诗,正是王溥自己的《咏牡丹》诗,全诗字迹隽秀飘逸,神形兼俱,不禁由衷赞叹,连声说好。正在这时,足音跫然,王溥来到客厅。看门人道:“王相公到。”赵普连忙行礼,道:“见过王相公。”王溥与赵匡胤私下里过从甚密,见过赵普,心中再无疑虑,微笑还礼,对看门人道:“你下去罢。”看门人退下之后,王溥又道:“赵书记请坐。”两人分宾主坐下。

赵普指着墙上的《咏牡丹》诗,道:“相公的诗好字也好,才华横溢,诗字冠绝天下,果然不愧状元之才!”赞叹之情,形于辞色。王溥于自己的诗字向来极为自负,微微一笑,道:“赵书记过誉了。”顿了一顿,又道:“赵书记找我有甚么事?”赵普道:“下官是受了赵太尉派遣来求见相公,赵太尉遇上了难处,要请相公帮忙。”王溥微微一笑,道:“本相与赵太尉私交甚厚,有话请直说。”赵普把纸条交给王溥,王溥看了一遍,问道:“赵太尉要本相怎么做?”赵普道:“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袁彦曾经上表诬告太尉,说他掠夺财物,世宗皇帝明察秋毫,查明是假的,虽然还了赵太尉的清白,但是这个死节却结下了,赵太尉想让他挪挪位置,到地方上去,或是节度使或是州刺史都行。”

王溥心领神会,说白了就是解除袁彦的兵权,逐出朝廷,免得碍眼又碍事。他指着韩令坤的名字,道:“韩令坤现任霸州都部署,驻守霸州,赵太尉的意思是甚么?”赵普道:“赵太尉的意思是把他招回朝廷,仍回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司。”顿了一顿,又道:“张令铎和高怀德两位将军现在分任虎捷左右厢都指挥使,此二人能耐不小,现在的官职大材小用了,赵太尉想让他们分别升任马军步军都指挥使。”听得这里,王溥已经明白了,赵匡胤这是把敌人逐出朝廷,把朋友故交都安插到津要位置,授以兵权,从而架空韩通。转念又想,赵匡胤已经执掌殿前军,为甚么还要染指侍卫亲军的事?任免侍卫亲军的武将,手伸的未免太长了,难道仅仅只是帮朋友吗?越想越觉得这些事没有那么简单。正在忖思之间,赵普道:“请问相公,可有甚么难处?”

王溥站起身来,道:“难处自是有的,当朝不止本相一人,军国大事也不是本相一个人说了算。不过赵太尉的事,就是本相的事,本相一定会尽力而为。请你转告赵太尉,本相一定竭尽所能,办的妥妥当当。”赵普道:“赵太尉常常盛赞相公有经世济国之才,无论才学还是智慧,天下无人能及,实乃当世第一风流人物。”王溥眉毛一扬,道:“赵太尉果真这般评价本相?”赵普正色道:“千真万确,赵太尉不止一次说道,放眼天下,除了太祖皇帝和世宗皇帝,他最钦佩的第三个人物就是相公了。”能与和郭威、柴荣相提并论,王溥不禁心花怒放,虽然受宠若惊,但是脸上却不动声色,道:“赵太尉拿本相与太祖皇帝和世宗皇帝相提并论,本相受之有愧。”

赵普笑道:“赵太尉也算当世英雄,正所谓慧眼识英雄,是不会看错的。相公受之无愧,何必自谦?”叹息一声,又道:“可是纵然相公文采斐然,顶尖的人物,还是屈居人下,赵太尉又为你有些不平。”这句话刺到了王溥的痛处,他三十岁就高中甲科进士第一名,即状元,出任秘书郎。大周广顺三年拜相,现在主持编纂《世宗实录》。入仕至今,可谓一帆风顺。从秘书郎到宰相,别人一辈子都无法企及,他却短短六七年就做到了。纵然如此,还是深有遗憾,甚至愤愤不平,那就是自己位居次相,而范质位居首相。他风流自赏,自负文采华瞻,无论智谋还是学识都远在范质之上。可是范质深得郭威和柴荣两代君王的重用,一直占据着首相的位置。不但大有‘既生瑜何生亮’之感慨,而且嫉妒不已。念念不忘的正是如何扳倒范质这个绊脚石,登上首相的位置。

赵普一直在暗暗观察王溥神情举止,又道:“以相公之博学多才,莫说位居首相,便是封王也绰绰有余。只是范相公深得太祖皇帝和世宗皇帝赏识,一直位居首相。而今新皇初立,少主只是五六岁的孩子,甚么都不懂,朝廷里还不是范相公一个人说了算。他独揽大权,只怕到死也不会放权。”言下之意,范质做首相会做到死。他死之前,所有人都不要想入非非,妄图取而代之。赵普见王溥神情抑郁,心中暗笑,又道:“这是大势不变的说法,如果局势变革,就不一样了。”王溥心中一凛,问道:“何谓局势变革?”赵普不能把话说得十分透彻露骨,笑道:“主少国疑,人心惶惶,或有革故鼎新之时,倘若相公顺应天时,莫说首相之位,便是王爵,也大有可为。”王溥闻得此言,不禁怦然心动。梳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终于豁然开朗。赵匡胤去归德军赴任,做为掌书记的赵普却留了下来,无非是为了掩人耳目,免得树大招风,引起朝廷警觉。赵匡胤已经执掌殿前军,还要把手伸到侍卫亲军,正是要夺取另一半兵权。赵普虽然没有明说谋朝篡位,但是一口一个‘变革’,其意已经昭然若揭。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为了扳倒范质,为了成为说一不二的首相,王溥决意鼎力相助。

送走赵普之后,王溥看着纸条上的名单,陷入沉思,心想赵匡胤为了夺取兵权,当真是处心积虑,机关算尽,而且又无懈可击。如此看来,他才是天下最有野心之人。升黜殿前军和侍卫亲军的武将虽然不是甚么难事,但是不能太急,必须循序渐进,否则事情败露,反而适得其反。看着名单,决定先易后难,先从殿前司入手。

次日王溥来到中书省,道:“范相,我想和你说说殿前军的事。”范质放下公文,问道:“殿前军出了甚么事?”王溥笑道:“瞧你担心的样子,没有出事,把心放在肚子里。”顿了一顿,又道:“我只不过觉得现在有些不大妥当。”范质道:“如何不妥,说来听听。”王溥道:“万一出了甚么紧急大事,石守信无权处置,而赵太尉又远在归德军。如果等到赵太尉回京,一定会耽误不少时间。我是这么想的,眼下副都点检一职空缺,不如除授一名精明能干的武将,万一出了甚么大事,也好暂时先应付下来。如此一来,两边都不耽误。”范质想了一会,觉得此言不无道理。要是按照现在的样子,万一出了大事,等到赵匡胤从宋州赶回来,只怕迟了。有副都点检在,就能从容应对了。他当下道:“你可有甚么合适的人选?”王溥沉吟片刻,道:“慕容延钊久在殿前军,素来骁勇善战,战绩显著,如今任副都指挥使,足可胜任副都点检。”范质道:“既然如此,就让改任副都点检罢。”顿了一顿,又道:“你何时留心起军中之事了?”

王溥笑道:“不是我留意军中之事,而是范相日理万机,可是难免顾的到这头顾不上那头,有所遗漏,我这么做也是锦上添花罢了。”范质笑道:“王相言之有理。”王溥又道:“近来我常常在想一件事,四方没有战事,天下太平,最重要的就是京师安危,京师安危全在殿前军和侍卫亲军这两支禁军。这两支禁军一旦出了甚么乱子,京师就不太平了。治军在于选将,选将得当,令行禁止,方可高枕无忧。”范质亦有同感,道:“当初太祖皇帝创建殿前军就是为了制衡侍卫亲军,免得侍卫亲军一家独大。”王溥道:“殿前军没有甚么问题,可是侍卫亲军那边有些武将无法胜任本职。”范质道:“这事可以与韩通商量,看看他有甚么见识。”

这日李处耘走进城门,径直来到客栈。为了行踪隐秘,既没有穿官服也没有骑马。赵普把他迎进客房,问道:“你怎么来了?”李处耘道:“太尉命我回京的。”赵普道:“太尉有甚么吩咐?”李处耘道:“侍卫亲军那边至今迟迟还没有动静,太尉担心京师出了事,命我回来问问。”赵普道:“我今天就去相府,问问王相公。”

傍晚时分,赵普来到相府。王溥猜到他的来意,于是开门见山道:“掌书记到访,一定想问侍卫亲军的事?”赵普微微一笑,道:“侍卫亲军那边迟迟没有动静,是不是相公遇上了难处?”王溥笑道:“如何没有动静,就在今日,袁彦被解除了兵权,重新到陕州做节度使去了。与此同时,张令铎将军接任了步军都指挥使一职。”赵普起初不信,但是转念一想,为了不暴露行踪,自己深居简出,没有事的时候从不在外面转悠,自然不知道今天朝廷里发生的事。只听得王溥又道:“请转告太尉,频繁调兵遣将,势必会引起大臣目的警觉,这件事不要着急,须一步一步慢慢来。”赵普深深一揖,道:“是我莽撞了,承教了。”

侍卫亲军司悄然发生变化,袁彦先升为检校太傅,然后离京,又回到陕州做节度使了。他的位置由原虎捷左厢都指挥使、常州防御使、检校司空张令铎顶替。张令铎现在的官职是领武信军节度使、充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检校太保。原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镇安军节度使、检校太傅、霸州都部署韩令坤改任侍卫亲军马步军都虞候、加检校太尉。原虎捷右厢都指挥使、岳州防御使、检校司徒高怀德升任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宁江军节度使、检校太保。军中武将升陟贬黜本是常事,便是节度使也时常移镇,这些变化微不足道,无关大局,不值得大惊小怪,因此没有一个人怀疑。天下太平,时局平稳,文臣武将各司其职,百姓各安其业,各行各业井然有序。柴荣殡天之时,群臣还以为会时局动荡,天下大乱。现在想来,担忧顾虑皆是多余,实是自寻烦恼,杞人忧天。大周还是大周,依旧固若金汤,无懈可击。

侍卫亲军悄无声息发生了诸多变化,还是引起了一个人的警觉,他就是韩通的儿子韩徽。他年幼时生了一场重病,落下了终身残疾,成了驼背。虽然眼明心亮,看待任何事物都见地不同凡响,比常人更加透彻深邃。但是因为驼背的缘故,始终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军校。他越想越觉得大有蹊跷,越想越觉得赵匡胤包藏祸心,忍不住提醒父亲,道:“阿爹,袁彦出任保义军节度使,张令铎和高怀德都升了官,一个统领步军一个统领马军,韩令坤也从霸州调回了京师,阿爹不觉得这些事十分蹊跷可疑吗?”韩通双眼一瞪,反问道:“有甚么蹊跷有甚么可疑?”韩徽道:“儿私下里查访过了,袁彦曾经上表告发赵匡胤掠夺财物,后经世宗皇帝彻查,发现这是冤案。但是儿想,他们必定结下了仇恨。张令铎、高怀德、韩令这些人不是赵匡胤的兄弟,就是他的朋友。他们都身居要职,掌兵执印,已经架空了阿爹。如此调度武将,究竟是谁的主意?”韩通的眼睛瞪得更大了,道:“当然是三位宰相的主意了。”顿了一顿,又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私下刺探赵匡胤。他是当朝顶级武将,你不知道吗?要是给他知道,伸出指头就能把捏碎。到时候莫说你自身难保,便是我也会受到牵连。我告诉你,趁早收手,莫要给我闯祸。”言罢拂袖而去。

韩徽却不愿就此作罢,当下叫来两名士卒,道:“你们换下军服,去赵匡胤府邸外日夜监视,但有甚么动静,立刻告诉我。”两名士卒面面相觑,并不领命。韩徽皱眉道:“怎么,你们不服从军令吗?”那瘦士卒愁眉苦脸道:“监视当朝太尉的府邸,可是杀头的大罪,咱们不敢。”另一个士卒也道:“这事要是给韩太尉知道了,咱们的脑袋就要搬家。”韩徽见他们胆小,转过念头,道:“这事就是我爹吩咐下来的,你们尽管放心大胆去做,记住放机灵些,赵家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告诉我。”那两名士卒不知道他假传军令,只得领命而去。

年关将至,赵匡胤从归德军回到了京师。入宫觐见柴宗训,述职之后,回到殿前司。赵普召集众亲信将官来到后堂议事,因为商议之事极其机密,为防隔墙有耳,张琼亲自在外站岗把守,不许任何闲杂人等靠近。众将目光聚集赵匡胤一人,等待他发号施令。赵匡胤道:“侍卫亲军那边已经安排妥当了,津要武将都换成了咱们的人,韩通已经被架空了。现在万事具备,只欠东风,大家要提前做好准备。”石守信问道:“太尉,甚么时候举事?大家都盼着这一天。”赵匡胤微微一笑,道:“大家比我还着急吗?”众将相视而笑。王彦升道:“咱们日盼夜盼,就是盼这天早点到来。”赵匡胤正色道:“这不是小事,大家的身家性命系于此事,马虎不得着急不得。”赵普道:“起事之前,大家一定要守口如瓶,千万不可走露一丝风声。”众将齐声说是。

众将散去之后,赵匡胤道:“差人告诉慕容延钊、张令铎、韩令坤和高怀德,明天我在府邸设下家宴,请他们务必赴宴。”赵普答应一声,只听得赵匡胤又道:“跟我去相府,拜会王相公。”赵匡胤亲自登门拜访,王溥大开正门,亲自迎迓。这些时日,赵普为了不暴露行踪,每次求见王溥,都是乔装改扮一番,要么装成道士要么扮成算命先生,及尽掩人耳目之能事。今天终于能够堂而皇之,从正门大步而入了。

来到客厅,王溥与赵匡胤分宾主坐下,赵普站在他的身后。二人事先原本有许多话想说,但是见面之后,竟然都无从说起。一时之间,客厅里一片岑寂。赵普笑了一声,道:“太尉这次回京,给相公带了件礼物。”言罢将手中礼盒放在桌上。赵匡胤笑道:“知道相公书法飘逸绝伦,因此寻了一个砚台,请相公品鉴一二。”赵普打开礼盒,道:“相公请看。”王溥拿起砚台,入手温润如玉,沉重似铁。周围雕刻着荷花荷叶,中间是一叶渔船,花瓣花蕊、波纹涟漪皆清晰可见,雕工精致,栩栩如生,是一个上等端砚。赵普微笑道:“这个砚台名为‘荷塘月色’,是太尉精心挑选的。”赵匡胤笑道:“下官是个粗人,只知道刀枪剑戟,不懂笔墨纸砚,觉得雕工精致,与相公蕴藉儒雅的品性相得益彰,于是便买下了,不知道相公喜欢否?”王溥藏了许多上品砚台,与这个‘荷塘月色’不相上下者有之,还有几个比之还要珍贵。如果是别人送的,自是难入法眼。可是是赵匡胤送的,那就另当别论了,当下连声说好,道:“喜欢,喜欢!”喜悦之情,形于辞色。放下砚台,又道:“侍卫亲军那边的事,我都办妥了,还有甚么事能为太尉效劳?”赵匡胤忙说不敢,又道:“一旦出了变故,下官想要兵权。”王溥心知他一旦获取了兵权,离改朝换代就不远了,当下说好。两人密谈良久,赵匡胤方才告辞而去。

次日,韩令坤、高怀德四人应邀来到赵匡胤的府邸。赵匡胤早已准备好了酒菜,就等他们入席了。众人入席,赵普为他们斟满酒水。赵匡胤举杯道:“咱们许久没见面了,今日难道聚会,同饮此杯。”众人一饮而尽,高怀德笑道:“太尉从宋州回来,该当咱们给你接风洗尘,太尉反而设宴款待咱们,咱们心中好生过意不去。”赵匡胤笑道:“咱们是多年肝胆相照的挚友,不分彼此,谁设宴都是一样。”在座四人,除了韩令坤是平调,高怀德、张令铎和慕容延钊皆是升迁。韩令坤虽然平调,可是从霸州回到了京师,再也不必提心吊胆,担心与辽军交战。韩令坤道:“咱们既是好兄弟,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有甚么地方用的上咱们,你就直说罢。”赵匡胤笑道:“想不到你还是一付着急脾气。”站起身来,又道:“如果以后发生大事,请你们按兵不动。”张令铎正色道:“没有话说,咱们决计按照太尉吩咐行事。”赵匡胤见他们都没有道:“那就拜托诸位了。”

酒宴过后,赵匡胤亲自送他们出去,穿行回廊的时候,正巧小妹迎面而来。小妹与韩令坤十分熟络,当下施礼道:“德顺哥哥。”韩令坤笑道:“是小妹啊,许久不见,想煞哥哥了。”看了赵匡胤一眼又道:“小妹回娘家住,你阿哥有没有欺负你?倘若他不给你好脸色,告诉德顺哥,德顺哥给你出气。”小妹撇嘴道:“二哥怎么敢欺负我?”神情颇有些得意洋洋。韩令坤笑道:“酒足饭饱,咱们该告辞了。”小妹道:“经常来家坐坐。”韩令坤笑道:“一定,一定。”

送走韩令坤等人,赵匡胤转身回府,却见小妹正在身后。原来她蹑手蹑脚,一直跟到了府邸门口。赵匡胤见她翘首张望,问道:“你看甚么?”小妹道:“这些人当中,我只认识德顺哥哥,他们都是你的朋友吗?”赵匡胤不想她知道的太多,道:“该问的就问,不该问的就不要问,女流之辈,打听许多做甚么?”小妹却是不依不饶,瞪眼道:“你说不说?”伸手拦住,竟然不让他走。赵匡胤扭她不过,只得道:“是啊,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小妹又道:“那个蓝衣人是谁?”赵匡胤想不起谁穿着蓝色衣裳,问道:“哪个蓝衣人?”小妹道:“就是那个白白净净,风度翩翩的蓝衣人。”赵匡胤想了一会,终于忆起高怀德穿着蓝色衣裳,道:“他是高怀德。”小妹问道:“他娶妻没有?”赵匡胤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或许娶了,也或许没有。”小妹大皱眉头,道:“这是甚么话?你还不赶紧追上去问问清楚。”赵匡胤心中大奇,道:“你要我问他这些事做甚么?”小妹撒起娇来,抓着赵匡胤的胳膊,道:“好哥哥,你就去问问罢。”赵匡胤更觉得不可思议,笑道:“我不问,要问你自己去问。”小妹见他榆木脑袋不开窍,只得道:“难道你想让我一辈子住在娘家吗?”鼓着腮帮子,负气而去。

赵匡胤见她今天似乎古里古怪,猜不明白,摇了摇头。来到杜氏房中,道:“阿娘,儿想和你说件事。”杜氏微微一笑,道:“有甚么事坐下慢慢说。”赵匡胤依言坐下,半天却不吱声。杜氏见他满脸心事重重的样子,微微一笑,道:“有心事吗?是官场上遇上了难处还是与王氏拌嘴了?”赵匡胤摇头道:“都不是。”顿了一顿,又道:“过些日子京师会发生大事,儿早已和定力院的主持说好了,一旦有事,赵家人全都藏进定力院。赵普会带你们走,到时候不要惊慌不要迟疑,甚么都不要带,立刻动身去定力院。”杜氏出自名门大家,素来稳如泰山,闻得此言,并不惊吓,道:“能告诉阿娘,会出甚么大事吗?”赵匡胤道:“儿若说了,阿娘必定担惊受怕。因此儿现在不能说,日后阿娘自会明白。”杜氏微微一笑,道:“你不说我就不担心了吗?”眼见赵匡胤神情犹豫不决,又道:“既然日后会有分晓,我就不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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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哈罗尔特:穿到提瓦特大陆改良制糖工艺,在沙漠种水稻,让提瓦特人民拥抱幸福生活,平民之友就是我这是一个关于二十一世纪熬夜猝死的设计师谢文煜穿到原神世界进入阿弥利多学院,和卡维、艾尔 海森组建学术家庭,卷生卷死搞研究造福提瓦特人民的故事哈罗尔特:别人穿越手撕天理,脚原神:我在须弥当学者推荐地址:8w0-1830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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