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8章 杜卿言/雪无痕:自以为彼此慰藉,到头来却叫我的梦一夕陨灭
《簇拥》第25章
“帮帮我,师兄。”琮晴喃喃,交杂的情绪、动摇的立场,被清澈、微红的眼眸完整包裹,像蕴涵斑斓的玻璃球,看得清纯美,却无法触及内心的汹涌。
杜卿言答应:“你想与谁换?”
两人所处的“宣亭”,是赛场看台上的包间,可以从一扇窗俯瞰众生。琮晴指着孤身而立的一位女子,与他说话:“她是玄武比试的三甲,家世普通,若与她交换,不易引起其他家族反感。”
杜卿言没有多疑,拿走琮晴的牌签:“好,我去去就回。”
琮晴自然原地等候。她单手抱臂,轻抚其上的“逸息”。这是一语秘符,无形无色,行泄逸、停息玄力之伎俩,用来替人遮掩玄武等级。琮晴原是七级玄武,后经翼云天助修,七朵紫云合而归一,玄武又晋升一级。但在杜卿言刚才的查验之下,只显出五级修为,全仰“逸息”之奇妙!
……
赛场边,杜卿言走向那女子,她显得几分意外,压低声音说话:“杜大哥,有事找我吗?”
杜卿言面色寡淡:“竹攀,你抽到什么任务?”
她连忙打开牌签:“封镇。”
封镇,开阔空间内,以寻获目标物件为评判结果。以时间为界,分为“封”与“镇”前后两段:前段,物件被封藏于某处,参赛者一面展开搜寻,一面规避机关,难度不大,却收获甚微;两盏茶后,进入任务后段,原有空间内,新进一名玄者阻扰参赛者的物件搜寻。这名玄者的出现,利弊各半,他既负责镇守,也知物件的具体方位。
最直接的做法就是与玄者正面对决,胜者为尊,但概率较低,不宜采用。琮晴以前特训时,遇过同样试题,但考场环境略有差别,是间密室,采光来自四方八处十六枚洞凿。她直接放弃搜寻物件,将时间节省起来,布施幻术,并遮蔽采光口。待玄者进入,里面漆黑一片,仿佛人去楼空,寂静得叫人慌乱。正想离开,却发现出口禁闭,他被困顿其中。
漫漫焦灼中,灯火复明,玄者环顾四周,已是一片狼藉。琮晴拱手行礼:“老师,房内物件已取出,多谢承让。”说完就不见踪影。
玄者错愕不已,忙按原定位置开封验明,结果物归原位,却易手他人。原来,玄者眼中的“狼藉”,只是薄雾下的幻境虚无。琮晴坐等他取出物件,猝不及防间,雾霭牵制,又从他手中取走……
本次的“封镇”,外围条件有变,是处于开放空间,但万变不离其宗,她或许可以应付吧,杜卿言这样想。于是他面向竹攀说话,强势也谦和:“你卖一份人情,与我交换牌签吧。”
竹攀几分困惑,却不好拒绝:“好。只是杜大哥,您这是为谁——”
“谢谢,请不要多问。”他笑意清柔,熟悉又陌生,带着久违的生动。
杜卿言转身准备离开,迎面走来一端庄女子:雪无痕。她笑容可掬,眼中的意外、喜悦,以及难以言明的愧疚,杂糅一气,就像洗砚池的水,不能责怪它不够清澈,只怪承受了太多,才失了本色。
“杜大哥,好巧。”雪无痕走近眼前。
杜卿言不予理睬,径直绕过。
“我前两天见过于琮晴,她看起来身体恢复得不错,杜大哥可以放心了。”雪无痕此时的笑容中夹杂了太多期许,反显得几分的怯生生。她自然不会关心琮晴,却在意眼前的杜卿言,曾经的交谈甚欢,如今的形同陌路,她本就情缘淡薄,怎舍得再失去一位挚友?
杜卿言温颜而绝冷,附耳低语:“叫你的人离她远一点,别逼我动手。”声音不重,像是硬生生地压至喉咙底发出,却异常的清晰,还有几分骇人。
“为何要讨厌我?”雪无痕难以置信,“她明明就是我们共同的——”
《簇拥》第37章
“我猜你不愿苦兮兮地回去面对师傅。”她说得释然,“之前欠你的那笔账,这一次,就算还清了吧。”
耳廓划过一滴泪,她觉察他的伤心与自责,就抚过手指:“哭什么?我与那人本就是家族仇恨,此时的结果,与你无关。你少自作多情,也不必内疚。”
她很少说话,这一句听来,既是陌生,也是好听得动人;若非她鲜血直淋,这话儿的语气更像是一位曼妙贵妇的高高在上。
他明白她的心意,将她抱紧胸口,笑中含泪:“我才不会心存愧疚。只是想到你女儿还小,我只能受累替你照顾了。”
这一句“照顾”,就此开启杜言卿与雪无痕的缘分纠葛。
……
暗部之殇前夕,父亲将杜言卿叫回家中:“我有一件事情,要你来完成。你无需多问,只要设下‘禀神’雾霭,将一组队员箍围;之后的事,与你无关,都交由小雪(雪无痕)处置。”
杜言卿有些疑惑:“箍围之下,只能任凭发落。父亲,这些人罪大恶极,还是与人有仇?”
父亲明显不想多说:“这件事,不必细究。你只要记住:小雪的母亲,是因救我而离世;这份恩情,为父无力偿还,就要你在有生之年,为她效力犬马!”
杜言卿点头离开,出门遇见久候的雪无痕。此时的她,花信之年,单说一句“美丽”,反显得片面;她大方、温柔、能干……似乎所有形容女子美好的词语,都可以用在她身上。而杜言卿把她视作“妹妹”,对她的第一印象,只是“可怜”两字,甚至觉得比自己还要可怜:同样的清苦与不堪入目,但她还背负了沉重的期望,像一副枷锁,牵引着她的亦步亦趋。
自母亲去世,她就离开狐山,后机缘巧合之下,遇见莫羡,也入住“莫氏院集”。她自然是喜欢莫羡,也将这份喜欢告诉杜言卿,但他并不看好,还时常给她泄气:“男子若是喜欢一个女子,肯定会让她知晓;他既然拒绝你的心意,你就不要觉得还有机会。”
“那你呢?”雪无痕试探着问,“你喜欢自己的小师妹,她知道吗?会接受你的‘喜欢’吗?”
“她还小,而且又是被宠坏的小姑娘。”杜言卿有些无奈,“我大概只有当上掌门,才配得起她。”
“掌门?”雪无痕几分心虚,“你的小师妹正是这掌门之位的竞争对象。她虽已获得青睐,但幻术修为,远不及你。杜大哥,那你如何抉择?”
“我也正为此苦恼。”杜言卿说着“苦恼”,却满脸暖意。在他眼中,琮晴就像一只粉可爱的小猫,若拢她入怀,就怒目以对;若袖手旁观,她就怡然自得,还对着你撒娇。
杜言卿以为自己与雪无痕之间,没有秘密,也没有算计,不曾想这一次的轻信,就此犯下弥天大过,差一点回不了头。
“杜大哥,后天的一战,关乎我们家族的复兴大计;这么多年的辛苦煎熬,我要连本带利地讨回!请杜大哥鼎力相助!”雪无痕说得急切,竟跪在他的面前,“等你将他们箍围,就径直离开!不要回来,切记不要回来!”
……
暗部之殇当日,洼地之内,杜言卿设下“禀神”雾霭箍围;雪无痕催促其离开:“多谢杜大哥,剩下之事,我自行处置。请急速离开,若他日有人追查,你也少些牵扯。”
杜言卿下山,他内心怅然:雪无痕有母亲的内丹在手,这内丹汇集母亲的毕生修为;一旦裂解,又雾霭箍围,只怕是全军覆没。正想着,平地惊雷,空中漫起一片血腥。杜言卿置身其中,内心竟涌起一种莫名的胆怯;他开始后悔自己没有事先问清这一次的处置对象,究竟有谁。
他犹豫着是否转身看看,忽闻白狐哀鸣,声声凄惨,就像有人扼住它的喉咙,缓慢施压,享受虐杀的过程。听风?杜言卿猛然反应过来:琮晴!
待他赶到,正是她被雪无痕一掌击中:玄风烈,面纱扬,容貌俱现,琮晴好似一只断线的风筝,飘飘然,飞出数十丈远,重重落地。顿时,五脏俱碎,经脉尽断。
杜言卿跪倒琮晴面前,颤抖着试探鼻息:所幸,一息尚存。
雪无痕诧异不已,连忙解释:“杜大哥,我不是有意欺瞒;是你的小师妹,是她故意混淆身份!她的母亲,就是当初想抓走你的父亲、杀死我的母亲之人;她是你我的仇人之女,还与你争夺掌门之位!何其可恶,不杀何以泄愤!”
“这与她何干!”杜言卿已是疯癫的模样,“趁我尚存一丝理智,你赶紧滚!”
“对不起,杜大哥!”雪无痕慌乱不已,她本就情缘淡薄,不想再失去一位挚友,“这一次的恩情,我至死铭记。之后绝不再劳烦你,我们就还与以前一样,畅聊心事,无关利益与是非。”
“滚!”杜言卿割袍断袖,“你我从此陌路,老死不相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