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李凡(1/2)

首发：~第一章——李凡

李凡是被滚滚人流裹挟着下了火车的。

从炎热的荆北小县城到繁华的鹏城，李凡一路上什么都没看见，他全程被各种背着大行囊、顶着大旅行箱的南下打工人士夹在中间，十几个小时的旅程让他深刻的感受到泱泱大国的无穷魅力——他甚至不需要躺下或坐下睡觉，因为他无论往哪个方向倒头休息，会有一面人墙支撑着他，唯一让他感觉不爽的是来之前新买的以纯t恤经过漫长的旅程已经皱得如抹布，散发出廉价烟、酸汗和一些不明物质混合在一起的气味。

“妈的！早知道就穿件旧衣服坐火车了，就我老爹在那瞎说，第一天报到要穿好看点，穿着这样报道，老子的脸要丢光了……”李凡在心中默默诉苦，一边跟着出站人流涌到火车站广场。

“坏了！”当李凡把手伸进牛仔裤口袋的一瞬间，一阵冷汗从全身上下各个毛孔喷涌而出。他又在另一个口袋里摸了一把，顿时鹏城8月闷热的空气中吹来一阵清凉的冷风，轻抚过李凡僵硬的脸庞——钱包不见了。

“见鬼！什么时候被摸走的？”李凡努力地回忆着，同时还在身上各个口袋里侥幸地摸索着，他浑身只有裤子上的四个兜，每个兜被他摸了五、六遍，至此他才不得不承认他窘迫的现实。

李凡唯一的行李是一个书包，里面只有几件衣服和一套报到材料，他的现金、银行卡都随着他的钱包不翼而飞了。诺大的鹏城西站，李凡如雕塑般凌乱地矗立在人流中。

没看到迎接新生的学长学姐，他来的似乎早了一些，这意味着他必须从火车西站走去鹏城大学报到，虽然只有4公里，但这只是噩梦的开始：银行卡挂失需要到开户行，他没有手机，即使有，他也并不知道那个也没有手机的老爹现在已经在前往黔州的火车上了……

“同学，你鹏大的新生吗？”

身后隐约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李凡惊喜地转身准备说“是呀！”，不过他发现这句话与他无关。

后面是一个高大帅气的男生，身上穿着耐克t恤衫，背着一个kappa书包，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这句话是他问的，但问的对象是他面前一个娇小的女生，扎着马尾，穿着一件红黑格子衬衣，一条深蓝色的九分牛仔裤，踩着一双红色帆布鞋，手里拖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

“是啊，请问你是？”女生的声音甜甜的，带着一点点稚嫩，感觉就像一个初中生。

“我是大二的学长，我亲戚有车来接我，要不要一起去？你一个人初来乍到，怕是找不到路吧？”男生热情的邀请道，手指向不远处路边的一辆面包车。

女生踟蹰片刻，看来她确实有些迷茫，又用她那甜甜的声音回答道：“那要谢谢学长了。”

“不客气！大家以后都是校友嘛，互相照顾是必须的！”男生的声音充满阳光气息，一脸灿烂的微笑，顺手接过女生的行李箱，另一只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转身向面包车走去，正在他转过身的一瞬间，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面前。

“妈呀！”估计那个男生在心里喊了一句，因为他吓得连退了两步。他面前赫然是一个咧着嘴憨笑，一头杂乱的碎发，穿着皱巴巴的白色t恤和水洗白牛仔裤，背着个旧书包的瘦高个，猥琐的小眼色迷迷的瞅着自己，未及自己开口说话，对方已经带着点可怜兮兮的笑意开口了。

“学长，我也是鹏大的，顺一程呗？”李凡此时并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形象，实际上一路的火车颠簸，他此时头发如大庆油田上的井架，油腻腻硬邦邦，一撮一撮的竖着，脸上不知道哪里蹭的黑印，一身的烟臭味，黄黄的牙口散发出阵阵异香，似乎他不应该开口问这句话，最适合他现状的问话应该是“先生小姐，给口吃的呗？”

男生深深地皱着眉，正准备言辞拒绝，不料旁边的女生甜甜的发话了：“同学，你也是今年的新生吧？一路辛苦了吧？”一边从肩上斜跨的小包中抽出一包纸巾递给李凡，李凡料想自己下车后还没洗漱，想必脸上此时正惨目忍睹，连忙“嘿嘿”憨笑着接过纸巾，抽出一张在脸上一阵擦抹。

那男生迟疑了许久，朝面包车方向投去了一个询问的眼神，车上的司机开着窗看着这边发生的一切，也皱着眉，忽而转头跟旁边的人商量了几句，又探出头来比了个上车的手势，那男生方才恢复阳光的笑容对李凡道：“学弟也一起上车吧。”

“学长万岁！”李凡发自内心的扑上去给了男生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男生脸上一阵惊恐的表情，连忙手足无措的推开李凡，拉起女生的行李箱，闷着头朝面包车走去。女生用手捂着小嘴发出“咯咯咯”的笑声跟在男生后面，最后是一脸憨像的李凡。

“这是我表哥，那个是表哥的朋友，我表哥在鹏城跑运输的。”男生在车上指着前排正副驾驶位置上的两个人介绍到，表哥开着车，留着个郭富城般的大分头，副驾驶上的那位留着平头，脸上坑坑洼洼。

“谢谢大哥哥。”女生礼貌的向司机表示感谢，她和男生坐在第二排，李凡和女生的行李箱并排坐在最后，憨憨的喊着：“谢谢大表哥！”

面包车离开了鹏城西站，一路走上了一条大道。这不是通往鹏城大学的路，但坐在车窗上贴有黑色防晒膜的面包车里的人并不知道车在哪条路上。

女生在车里向男生询问着学校里的事情，环境怎么样？图书馆大不大？离市中心有多远？而李凡眼巴巴的趴在第二排的靠背上，时不时插一句“鹏大美女多不？”“食堂伙食怎么样？”“网吧多少钱包夜？”之类的问题，但男生回应他的都是白眼。这时车开始缓缓减速，开了20分钟，李凡本以为到鹏城大学了，向车头瞄去，当他看见前方建筑上的大字后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

前面是鹏海高速入口。

这是和鹏城大学南辕北辙的地方，怎么会到这里？李凡的脑子开始飞转，而此时前排的那对儿正在谈笑风生，最前排的两个人始终一言不发。

李凡默不作声的坐回自己位置，眼睛小心翼翼地在车内搜索。后备箱乱糟糟的堆着编织袋、不锈钢水管、铁丝和一个塑料桶。刚才的车牌是什么？好像不是南b，南b是鹏城的牌子，这辆车是多少？

南s！李凡努力回忆起从车后面一晃而过的画面，南s是哪里？河远？东兴？是东兴！李凡记忆力惊人，他想起来之前无意中翻看过的一些关于南海省的书籍，粤s是东兴的车牌。

东兴在鹏城隔壁，很多车确实是在两地之间跑运输，好像没什么疑点，问题出在哪里？为什么会开到高速路？

李凡透过车窗上一道裂开的防晒膜往外看，路边赫然写着g4的路牌。这里是鹏海高速，他们在远离鹏城市区！

“学长！”李凡猛地一拍那男生的肩膀，男生发出了“嗷”的一声，向后面投来一道愤怒的目光。

“学长！鹏大体育学院怎么样啊？我是体育训练专业的，这专业有前途不？”李凡又是一脸憨笑的问道。

男生一脸写满了不高兴，带着恼意说：“挺好的！这不还要承办全运会吗？”一边转过头嘀咕道“真是个四肢发达的笨蛋……”

不对！李凡这下证明了他的猜测，鹏大根本没有体育学院！这个所谓的学长根本不是鹏大的！他为什么要骗我们？

不！不是我，他的计划里没有我，他从一开始想骗的是前面那个一脸童真的女孩儿，他的目的是什么？

李凡继续低头在车里寻找蛛丝马迹，“咣当”，他把后排座位上的半瓶矿泉水丢到地上，然后顺着就俯下身子去捡水瓶。

借此机会李凡在车座位下奋力摸索，这是什么？李凡摸到一张纸片，似乎是一张名片，李凡捡起纸片，细细端详。

纸片上面脏兮兮的，但还是可以看清有一个丰乳细腰的女人。

明白了！

李凡知道这种小广告卡片出自哪里，也清楚这辆面包车将驶向哪里，还被蒙在鼓里的小姑娘依旧和他所谓的学长谈笑风生，该怎么办？没有手机报警，如果有可能，他倒是很想正义凌然的大喊一声“歹！你们这群禽兽，放开那女孩儿，有种冲我来！”但是估计还没等他喊完，已经被乱棍打成了包子，而且这些人身上肯定还有刀子，武功再高也怕菜刀，这时亘古不变的真理。不能逞英雄，也不能打开窗呼救，窗外车流奔腾，他及时喊也不见得有人听得清，再说了，这是一个你打开窗大喊“helpme！”也没人理你的社会，这样做的下场依旧是瞬间被打成包子。

“唔”，李凡感到一阵反胃，可能是在火车上颠簸了这么久，刚在又蹲在座位下找东西的原因，一股劲从胃里向喉头涌上来。

催吐！对了，这样就有机会了！李凡低下头，捏住喉咙，把嘴张得大大的，用一根手指伸进去……

“唔……”这一下呕吐感更强了，甚至可以感觉到一股酸水涌到嗓子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