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97章 第九十七章 冯道不遵遗命
却说石敬瑭依靠契丹夺得帝位,所以每年除了向契丹贡奉大量的财物外,吉凶庆吊,也未遗忘,使者相望于道。称子称臣,其实他比耶律德光还要大十岁。契丹太后、太子、诸王、元帅以及重要大臣韩延徽等,也都有贿赂相送。每有契丹使者至,必于别殿拜受诏敕,契丹使者稍不如意,多出不逊之语。对于这一切石敬瑭只能默默忍受,但朝野上下咸以为耻,有的大臣因此拒绝出使契丹。如兵部尚书王权,石敬瑭派他出使契丹,向其主献徽号;王权耻于向契丹主跪拜,宁愿丢官,也不愿充使。
石敬瑭为人辩察,多权术,好自矜大,所聚珍异穷奢极丽,宫殿悉以金玉珠翠为饰。他对契丹百依百顺,对百姓却如虎狼一般凶恶狠毒,用刑残酷。石敬瑭晚年尤为猜忌,不喜士入专任宦官,由是宦官大盛。由于吏治腐败,朝纲紊乱,以至民怨四起。
后晋的将帅们也多有不服石敬瑭者,他们也想凭借自己的实力夺取天子之位。晋昌节度使赵在礼,靠兵变起家,聚敛财富不遗余力。他先后历任十余镇,所到之处,开设邸店,经营商业,积财巨万。他在宋州任上所为不法,百姓苦之,不久有诏移镇永兴,百姓听到后欢欣鼓舞,互相庆贺说:“此人若去,可谓眼中拔钉子,何快哉!”赵在礼听到后恼怒异常,特意上表请求再留任一年,昏庸的后晋王朝竟然同意了。于是他下令境内按户每年增收一千文钱,谓之“拔钉钱”,并且严令各地官吏催督,如不按数交纳严刑拷打。
泾州节度使张彦骄横不法,慕僚张式直言相劝,张彦欲加杀害,张式逃走。朝廷为安其心,竟将张式判处流刑。但张彦还不满足,公然威胁说:“若不得张式,恐致不测。”言下之意如不按其意办,将会举兵造反。后晋朝廷姑息藩镇,全然不顾朝廷颜面,竟将张式押回送给张彦,结果张式被以“决口、割心、断手足”等非常残酷的手段杀害。
却说成德节度使名叫安重荣,他一直在观望中原王朝的变局。经过李嗣源的细心打理,中原王朝正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可是老天爷夺走了李嗣源的阳寿。李嗣源刚死,他的儿子、养子、女婿就打得不可开交。
作为后唐末帝李从珂最强对手的石敬瑭,于公元935年在太原起兵。不过,初树反旗的石敬瑭兵力不足,特别是缺乏具有攻击性的骑兵。对此,石敬瑭派人到多个藩镇进行联络,大开空白支票拉人。在振武军呆得有些职业倦怠的安重荣,被石敬瑭的人事代理一番忽悠,决定率领手下1000骑离开振武赶赴太原,投入石敬瑭的麾下二次创业。安重荣觉得老石这个人不错,就安下心来在河东军干得风生水起。
后来石敬瑭如愿登上皇帝宝座,建了后晋政权。他也没有辜负安重荣这员猛将,命其担任治镇州的成德军节度使,承担着巩卫北疆的重任。
安重荣通晓做官的事务,下面的人不能骗他。有一对夫妇控告他们的儿子不孝顺,安重荣拔出剑交给那位父亲,让他自己杀掉儿子,那位父亲哭着说:“我不忍心啊!”妇人在一旁大骂,夺下他的剑追杀儿子。安重荣听说妇人是继母,呵斥妇人出去,最终没杀他们的儿子。
众所周知,石敬瑭的上位是依靠契丹扶持的。契丹人本着无利不起早的原则拥立石敬瑭,收获远远超过了支出,他们不仅获得了梦寐以求的幽云十六州,占据了威压中原的形胜之地,而且还当上了石敬瑭的干佬儿,可以变着花样索要干儿子的孝敬。
对此,安重荣是坚决反对的。他曾经上表直斥"诎中国以尊夷狄,困已敝之民,而充无厌之欲,此晋万世之耻也"。安重荣的表章引起了不少朝臣的共鸣,却被固执己见的石敬瑭置之不理。
安重荣力大无比,擅长骑马射箭,府署立有幡竿,高数十尺,尝挟弓矢自诩道:“我若射中竿上龙首,必得天命。”说着即将一箭射去,正中龙首。投弓大笑,侈然自负。嗣是召集亡命,采买战马,意欲独霸一方,每有奏请辄多逾制,朝廷稍稍批驳,他便反唇相讥。指挥使贾章一再劝谏,重荣诬以他罪推出斩首。章家中只遗一女,年仅垂髫,因此得释。女慨然道:“我家三十口俱罹兵燹,独我与父尚存。今父无罪见杀,我何忍独生!愿随父俱死。”
重荣也将该女处斩。镇州人民称之为烈女。
老实说,作为粟特人的安重荣和作为沙陀人的石敬瑭是有相同之处的,他们都不是汉人,只是汉化已深的中国人,而且在他们心中都会认可自己的中国人身份,也都明白自己与契丹异族不是一路人。所不同的是,安重荣有一颗不甘臣伏的中国心,石敬瑭则只有一颗甘当异族孝子贤孙的奴才心,这就决定了二者对待契丹异族大相径庭的态度。
契丹认为后晋这个儿皇帝是自己一手扶持的,那么自己就可以毫无压力地对后晋予取予求。因此,契丹皇帝和重臣们总是变着花样地向石敬瑭索要供奉。石敬瑭本着将儿子做到底的坚定决心,总是无原则地满足契丹权贵的各种无理要求,竭中华之物力,结契丹之欢心。
这让安重荣非常光火,决定出手惩治不可一世的契丹使者。当契丹使者路过镇州时,一旦被安重荣见到,他不仅不会远接高迎,反而对使者箕踞谩骂,借以打击契丹使者的嚣张气焰。如果使者非要和他较劲,他正好可以借机杀之。一来二去,搞得契丹使者都不敢正视镇州。
重荣上表晋廷,略言“。。。。。。陛下臣事北虏甘心为子;竭中国脂膏供外夷欲壑。薄海臣民无不惭愤。何不变计誓师北讨,上洗国耻下慰人望,臣愿为陛下前驱”云云。晋主览奏却也心动,屡召群臣会议。北京留守刘知远尚未出发,劝晋主毋信重荣;桑维翰调镇泰宁军,闻知消息亦密疏谏阻,略云:
陛下得有天下,皆契丹之功,不可负也。今安重荣恃勇轻敌,吐谷浑假手报仇,皆非国家之利,不可听也。臣观契丹数年以来,士马精强,吞噬四邻,战必胜,攻必取。割中国之土地,收中国之器械,其君智勇过人,其臣上下辑睦,牛马蕃息,国无天灾,此未可与为敌也。今天下粗安,疮痍未复,府库虚竭,兵民疲敝,静而守之,犹惧不济,岂可妄动乎?
桑维翰字国侨,洛阳人,长相丑陋,而且身材短小,曾参加科举考试,主考官不喜欢桑维翰的姓氏,认为他的姓与“丧”同音,所以一直得不到录用。后来他的父亲向张全义极力推荐,桑维翰在27岁的时候才取得进士的功名。
桑维翰进士及第后,投奔到石敬瑭的门下。后来支持石敬瑭与契丹勾结,同时为石敬瑭办理各项事宜,使得石敬瑭顺利地灭了唐朝,从而建立了后晋,所以桑维翰颇得石敬瑭的重用。为了使晋国变得更加富庶,提倡重视农业、商业的发展,让农业上的丰收来填满各家各户的仓库,让商品的流通来丰富货物的种类,进而推动了国家的发展。
晋主看到桑维翰疏信,方欣然道:“朕今日心绪未宁,烦懑不决,得桑卿奏,似醉初醒了。”遂促刘知远速赴邺都,并兼河东节度使。
石敬瑭诏谕安重荣道:
尔身为大臣,家有老母,忿不思难,弃君与亲。吾因契丹得天下,尔因吾致富贵,吾不敢忘德,尔乃忘之。何耶?今吾以天下臣之,尔欲以一镇抗之,不亦难乎!宜审思之,毋取后悔!
安重荣气愤难平。安重荣原先还以为石敬瑭认契丹做干佬儿不过是权宜之计,一俟中原王朝稳定之后,石敬瑭一定会幡然悔悟。哪知道历经风雨才登上宝座后的石敬瑭早已是"苍然老贼,皓首匹夫",只要能够保证自己皇位不失,一切国家利益与荣誉皆可出卖。这让安重荣失望至极,也坚定了造反的决心。
曾亲身经历过后唐后晋政权更迭的安重荣一语道出彼时皇位争夺赛的真谛"天子宁有种耶?兵强马壮者当为之"!这与当年陈胜在大泽乡喊出的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异曲同工,都是催人造反的战斗口号。
安重荣对石敬瑭彻底失望了,正当壮年的他不甘心像个孙子似地拜倒在异族的铁蹄之下,他要为那些惨遭契丹压迫的各族百姓张目,也要追求更高的人生理想,于是,造反成了他的不二选择。
饶阳令刘岩,献五色水鸟,重荣妄指为凤,畜诸水潭。又使人制大铁鞭,置诸牙门,谓铁鞭有神,指人辄死,自号铁鞭郎君,每出必令军士抬鞭作为前导。遂收聚亡命,收市战马,屯积粮草,准备起事。又联合契丹境内的吐谷浑等族以为援,吐谷浑首领白承福率本族三万人内迁,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契丹的实力。
此时的石敬瑭也没闲着,他一手捧着契丹干佬儿的圣旨,一手掂量着如何对付安重荣。
垂垂老矣的石敬瑭知道皇位来之不易,所以他断然不敢违拗给他戴上皇冠的契丹,但是,他也不想就此和手握重兵且颇得民心的安重荣翻脸。他只想安安生生地做几年皇帝,可是哪想到咋就这么难呢?无奈之下,他只好一面传出圣旨,嘱咐安重荣对契丹依令而行,不论遇到何种情况,都需恪守成约,勤谨事奉;一面派出殿前供奉官张澄率兵2000,将已南下至并、镇、忻、代(在今山西中部和河北西部一带)各州的部族百姓驱逐回原地。可是,这些百姓好不容易逃离契丹魔爪,如何愿意回去受罪?于是,他们都相约来到成德军治所,向安重荣请愿,希望能够得到安的庇护。
此时的安重荣已经心生反意,对于这些无家可归的部族百姓,立刻汰弱留强,编成部伍,进行训练,准备起事。对于老弱,他也没有放弃,而是尽可能地妥善安置,一时间,百姓归者如潮,谁也不再搭理石敬瑭的诏旨。
这下,石敬瑭坐不住了,他知道安重荣这是准备拷贝自己的夺位的成功范例啊。这怎么行呢?一想到那个如同自己年轻时一样,文武双全的猛男坐拥大镇,统帅雄兵,对自己虎视眈眈的样子,石敬瑭做梦都会吓醒。于是,他只好拿出自己当年笑傲沙场的那股猛劲,亲自坐镇邺都(今河北大名),召集各路藩镇准备讨伐安重荣。同时,他给安重荣连下十道诏书,希望安重荣遵从前旨,和他一样做一个认贼作父的乖宝宝。
山南东道节度使安从进,与重荣同姓,恃江为险,隐蓄异谋,重荣阴相结托,互为表里。晋主既虑重荣,复防从进,乃遣人语从进道:“青州节度使王建立来朝,愿归乡里,朕已允准。特虚青州待卿,卿若乐行,朕即降敕。”从进答道:“移青州至汉江南,臣即赴任。”晋主闻他出言不逊,颇有怒意,但恐两难并发,权且含容。
公元941年,安重荣乘石敬瑭移驾邺都之际,致书安从进,说一笔写不出两个"安"字,希望安从进乘京城空虚之际北进,与成德军南北夹击,共图大事。
这里顺带说一下,二安虽然同姓,但安重荣是粟特人,安从进是沙陀索葛部人,二人还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同姓人。不过,沙陀与粟特同属印欧语系的白种人,且长期通婚,至五代时区别已经不大,再加上安从进算是安重荣起家时的振武军老乡,二人虽不同族,但却交心已久。
从进遂举兵造反,进攻邓州。邓州节度使安审晖闭城拒守,飞促高行周赴援。高行周带着精兵万人往援邓州。从进得侦卒探报,谓邓州援师将至,乃退至唐州,驻扎花山,列营待战。高行周跃马前来挺枪突入。从进不防他这般勇猛,吓得步步倒退。主将一动,士卒自乱,被高行周等一阵扫击,万余人统行溃散。安从进单骑走脱,连山南东道的印信都致失去。
安从进兵败,安重荣尚未闻知,竟集境内饥民数万南向邺都,声言将入朝行在。先除国贼,再灭外寇。百姓对石敬瑭当儿皇帝辱国害民一事切齿痛恨,立刻忘乎所以地追随安大哥起兵。安重荣的义军迅速膨胀到数万之众。
安重荣的义军行至宗城,与石敬瑭派出的镇压大军不期而遇。狭路相逢勇者胜,安重荣和石敬瑭的好妹夫杜重威杀在一起。
杜重威是个没节操的二货,不过,此时的他率领的是后晋的精锐,再加上石敬瑭在后面坐镇,他可不敢有啥二心,只能拼命死战。
时间一长,安重荣大军吃不住劲了,一呼百应的义军毕竟不如职业军人的抗打击能力强。眼看着义军形势不利,素与安重荣不睦的成德军将领赵彦之突然倒戈,冲出义军阵营,向晋军大队玩命奔去。晋军见他铠甲鞍辔俱用银饰不由起了贪心,虽然他倒戈来降,也把他乱刀分尸,所有铠甲鞍辔当即分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