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49章 第49章
十月初一, 是陆云阙和尹莲曦吵得最凶的一次。说是吵,其实是尹莲曦追着他哭闹打骂,而他烦不胜烦, 一边挡,一边解释,晚上和陆云合喝的那点儿酒萌生的醉意都被她闹没了。
今日是他生辰,陆云合为他设宴,没有请太多人, 只有几位皇叔、皇兄弟作陪, 觥筹交错, 君臣同乐。
想着晚上那女人应当还会过来,他没敢多喝, 便是陆云合敬酒, 他也拒了大半,所以便只喝了个半醉。
回到梓云轩, 她确实早就等着了,初时她还极有耐心地伺候他, 喂他喝醒酒汤,可当她知道他明日便会出宫, 且并没有打算带她走, 便又疯了起来。
他自己都想不通, 怎么会惹上这么个祖宗。回来后,他只穿了中衣中裤, 现下倒好,他浑身都被她挠得疼, 这该死的小野猫, 真就觉得他不会对她动手了!
“我说了, 现在不是带你出宫的时机,不是要丢下你。”他已不知道是第几次跟她解释。
可尹莲曦哪里肯听,哭得梨花带雨,恨得咬牙切齿:“你撒谎!你若心里有我,便不会让我独自留在这个鬼地方!你怎么舍得的,怎么忍心的!若是如此,我不如亲手杀了你再自尽,总好过你在外逍遥快活,我在这痛苦不堪,日夜思念!”
她揪着他的衣服,一副不肯罢休的样子,在战场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燕王就这么被她指责、埋怨、威胁,却拿她无可奈何,只得抓住她的双手,让她别把他抓得那么狠。
“皇宫守卫森严,我没有万全的法子带你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若是惊动了陆云合,打草惊蛇,事情就更加难办。你且给我时间,让我准备下。”
这话倒也不是哄她,这两日他被她闹得头疼,确实仔细想了想。
虽然不太愿意承认,他对她……多多少少是有了那么些不舍,她既然愿意跟他走,那他想想法子也不是不可以。
养个女人,他自是养得起,虽然这个女人的身份实在麻烦了些。
“骗子!你不过就是哄我罢了,等你离了皇宫,哪里还会想起我来!”
见她这么蛮不讲理,陆云阙也恼了:“你若真想跟我厮守,最简单的方法便是除了陆云合,以你的本事,以他对你的情意,你要他的性命轻而易举!否则,凭他对你的在乎,你若不见,他怎可能不查?”
尹莲曦眼眸含泪,声音发颤,拼命摇头:“不能!我不能杀他!他虽然没护好我的家人,可他没有伤害过我,我不能杀他!”
“你喜欢他,心里还有他,是不是?”见她这般不愿,陆云阙心中更恼,这个三心二意的女人,他何必为了她费心思!
“不是的,我不喜欢他,我只喜欢你,只喜欢你!”她使劲挣开他的钳制,埋进他怀中,紧紧抱住他的腰,“夫君,莲儿心里只有你,只喜欢你,夫君不要怀疑莲儿。”
他的衣襟半敞开,胸口全是她挠出来的血痕,如今再沾了她咸湿的眼泪,那滋味委实痛快。
偏偏他还不能推开她,还得哄着她:“我信你,那你乖乖的,别闹了,我回去后尽快安排好,不会让你久等,嗯?”
尹莲曦仰头看他,目光莹莹:“那你给我个时间。”
陆云阙思索了下,给了她回答:“快则一月,慢则三月。”
“要那么久吗?莲儿会想夫君,会想得发疯!”
望着那双泪眼,听着那哀怜的声音,他亦不舍,抱着她,轻拍她的背,缓和了语气:“将所有的事情考虑到位,才能确保万无一失,以后我们的日子长着,不要急于这一时半会。”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起这样的念头,做这样的事。他虽不认为自己是个君子,却也算得上行事磊落,如今却被这样一个疯疯癫癫的女子蛊惑昏了头,而她偏偏是他兄长的女人,是他的嫂子。
可笑之至。
“那你……那你能不能半月见我一回?团团若是半月不进食,会饿。”她哀哀戚戚求着,那双妩媚的泪眼勾人,叫人无法拒绝。
偷偷入宫绝非易事,但他被那双媚眼所惑,仍是答应了她。
丞相连怀弈以探病为由,向皇上求了恩典,与皇后娘娘相见,皇上准了。
淑宁宫内,望着憔悴不堪的女儿,连怀弈心中大恸。
女儿不得圣宠,他早就知道,却不曾想,皇上竟纵容一个疯疯癫癫的妃子将他的女儿、堂堂一国之母伤成这样,这是何等昏庸的行径!
“爹爹,许久未见,您还是老当益壮,女儿看着高兴。”连芷清经过几日修养,伤势好了许多,但仍时常感觉头昏,所以大多数时候还是卧床休息。
连怀弈面色沉沉,叹道:“可老臣看着皇后娘娘,却是半点也欢喜不起来,你说你怎么就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他这女儿聪敏贤惠,为后多年无半点错处,对皇上更是一片真心,也不知皇上为何那般鬼迷心窍,让他的掌上明珠委屈至此!
连芷清面色一白,心中苦痛,手中白帕抹了下眼泪,轻声道:“爹爹,不说这个了,宫中换了人,叫人听去了,不好。”
连怀弈闻言更是气怒,却又无可奈何。
这些日子,他不是什么都没做,得知女儿的遭遇,他便即刻联合几位朝中大臣上疏,请求皇上严惩莲妃。
不料皇上非但置之不理,还降了几位大臣的俸禄,说他们擅自过问帝王家事,其心叵测,明晃晃的偏袒莲妃。
他气不过,暗中联系了他在宫中的耳目,让他们想办法除了莲妃,可他们没沾着莲妃的一片衣角就一个个平白无故丢了性命,令他胆寒。
他不认为那是巧合。
“好了,爹爹。”连芷清强颜欢笑,“您难得入宫一趟,我们父女好好叙叙,不说那些不开心的事。”
她让映香扶她坐起,软枕靠在身后,交代映香让小厨房端些酒菜点心过来,让相爷用些。
父女聊了约莫小半个时辰,连芷清问了家中的情况,连怀弈说了说朝堂的局势,喝了几盏酒,没有多留,怕皇上多心。
父女道别,心有戚戚,四目相顾,语声哽咽。
连芷清:“爹爹注意身体,不要为本宫担心,吃一堑长一智,本宫在宫里会过得好的。”她没有告诉爹爹她和墨公公联手之事,不愿爹爹担心。
只要知道,尹莲曦那个贱人不会再得意多久就行了。
连怀弈坐马车离开皇宫后,连芷清便又躺回床上,闭目修养。
被尹莲曦砸了那一下,她到今日还觉得头隐隐作痛,一想起她心底便恨得抓狂。
不能再留她了,她一定得死,必须得死,否则她这皇后也当不长久了。
墨公公……是了,墨公公就是她的希望。他想要她的陪嫁――百年金蛇酒。那是她的太爷爷当年在栖狼山抓到的金蛇,据说毒性极强,价值连城。
金蛇抓回来后,太爷爷便用它泡了药酒,据说可延年益寿,解毒消灾,她进宫的时候爹爹给她做了陪嫁。
一罐子酒罢了,若能除了尹莲曦,那是绝对划算的买卖。
她勾了勾唇,很快便沉沉睡去。
可没过多久,她就听到了映香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娘娘,皇后娘娘不好了,相爷、相爷他回府的时候惊了马,从马车上摔下去,人、人没了!”
寰云殿中,陆云合细细雕琢着手中的白玉莲花,极为爱重。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手上几道醒目的伤痕不曾处理,有的已经结痂,有的已经痊愈,留下淡淡的疤。
这是他亲手为尹莲曦雕刻的莲花,原本打算在她生辰那日送给她的,却一直都没能送出去,他便日日细细打磨,想琢磨得更加精致,好让她喜欢。
这一阵她都不愿见他,他心中郁结苦闷,不知该如何是好。
白公公随侍一侧,低垂着头,毕恭毕敬,不敢有任何打扰。
这时,一名小太监跑了进来,对着白公公附耳说了什么,白公公颔首,挥手让他退下了。
“皇上,”他上前一步,语声极轻,生怕惊扰了认真雕刻的帝王,“连丞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