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6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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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绮玩笑道：“两条路各有利弊，如果能折中就好了，可惜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陈炘：“关键就看这个牌子有多少底子能消耗。如果根基深厚，底子深，那就可以慢慢磨，这样有利于保存根基，将伤害降低。但如果已经到了没有转圜的地步，留下的根基已经腐败，那就只能釜底抽薪。”

话题就这样铺展开了，而且越聊越深入，越细节。

而细节就在于，萧绮已经从服装的“年龄”选择跨度到颜色选择，还拿亮色系和黑白灰驼色系来进行比对，拿老裁缝定制对比大牌流水线。

这几年商场生涯，令她越发明白一个道理，同一句话听在不同人的耳中，就会解读出不同的意思，哪怕那句话很浅薄。

浅薄的话，会被人解读到非常肤浅的表面，进而解读这个说话的人。

深奥的话，依然会有人只读到表面，但也有人也会读到深意。

就好像《手机》里那个叫费墨的角色，就有这样一种本事，到任何一个地方，拿到当地的党政报纸，他只要看一遍，就能从其中的细枝末节解读出当地的党政人事关系，这属于政治美学，也是中国古话所说的“微言大义”。

要说“解读”么，萧绮身边就有一个教科书般的人物，就是姜禹。

姜禹在人前话很少，也几乎没有明确的喜怒哀乐，哪怕他私底下再会变脸。

萧绮每次和姜禹开会，都会观察他，她发现越是人多的地方，他表情越少，越发让人摸不透他在想什么，明明是直接伤害到他利益的行为已经逼到跟前了，他都能不动如山，不沉迷于眼前的争斗，就慢慢跟对方玩。

再说眼下，其实上次在度假别墅，萧绮就观察过陈炘。

他说出来的话就很有嚼头，既表达了观点，又让人感觉到他的真诚和置身事外。

一顿饭下来，萧绮说得比较多，看似都是在聊品牌文化，可这里面却有不少东西是一理通百里明的，还能通过商业行为映射政治视角，即便陈炘再保守，只要他给了回应，表达了观点，就能看出他的立场。

饭后，陈炘这样说道：“我原本还以为你做设计，聊的会是这方面的东西，没想到……”

他措了下辞，顿住了。

萧绮接过来：“没想到我的话题都是大面上，而不是一颗纽扣的事。”

陈炘笑着点头：“确实如此。”

萧绮：“我可是萧家出来的，骨子里就带着这些。”

可话说回来，就算要聊纽扣，她也能聊一晚上。

所谓穿衣识人，衣服的选择不只是一个人用来与世界和环境对话的“语言”和“外包装”，那也是一种个人定位，个人认知，和个人立场、态度的体现。

不会儿，两人走出餐厅，却没有急着分道扬镳，还沿着路边走了一段。

萧绮又把话题转到陈炘身上：“你之前说家里一直在安排相亲，有眉目了么？”

陈炘：“没有，不是不合适，就是没缘分。”

萧绮品了品。

什么叫“不合适”，又是怎么定义的“缘分”呢？

这次，没等萧绮开口，陈炘便继续往下说：“要找一个人凑合过日子并不难，我认识的人里就有这么做的，两家经济条件比较相配，也有共同的话题，工作性质也差不多，生活平稳，按部就班，所有都在预期之内。”

“都在预期之内，也就意味着没有意外。”萧绮说：“没有意外，就等于没有惊喜和惊吓，不够刺激。”

陈炘笑道：“对于一些人来说，还是没有刺激的好。”

萧绮问：“嗯，体制内的事你比较熟悉，是不是平衡和中庸更重要呢，连选另一半都得按照这套标准来？”

陈炘：“更重要就要看跟谁来比。这么说吧，凡事都不能‘过’，不是人不允许，也不是做不到，而是环境如此。”

萧绮没接话。

他那个“过”字也颇有意思。

在某个环境里，一个人可以优秀，相对优秀，比较优秀，但最好不要过于优秀，过于出挑。

一旦到了“过”这个程度，就意味着尖锐，意味着变数，意味着所有人都看到你的冒头，那么为了保证整体的圆润，多出来的部分就可能会被削掉。

而到了个人这里就是，即便有能力“过”，也要注意尺度，不要试图超出圆圈的边界。

至于陈炘这个人么，他既没有突出或有个性的表达，且说出来的话都含有两面意思，可以想见的是，他未来的伴侣和仕途，多半也是这个路数。

平衡的，不倾斜的，中庸的，一切都符合体制内的生存之道。

萧绮笑了下，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展开讨论，他们立场不同，观点自然也不会趋同。

待两人开始往回走时，萧绮才这样说道：“我有个问题，是我个人想问的，纯属好奇，如果你没有答案或者不方便回答，就当我没问。”

陈炘站住脚，看向她：“好，你问。”

萧绮注视着他的笑容，一如既往地含蓄，衬着这张脸，无比的赏心悦目。

萧绮弯了眼睛，问道：“就这样守着一个做人的框框，无波无澜、循规蹈矩的过完一生，会不会后悔，或者遗憾呢？”

这话落地，陈炘笑容仍在，这项技能大概已经炉火纯青了。

可萧绮依然看到了，他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持，眼睛里也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

就在刚才，她都已经开始脑补出二十年后的他，将会变成怎样的“机器人”，可就在这一刻，她从他身上看到了一丝挣扎。

半晌，陈炘如此回道：“那也要等到过完这一生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