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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7章 第07章
齐桂香说:“也没咋练,从小就跟我爹我妈下地呗。”
刘琴问:“你说我们铲地时的毛病是什么?”
齐桂香想了想说:“你们把锄杠握的太紧,太紧就容易磨出血泡。再就是你们手的位置太靠下,撅着屁股,这样太累,有劲还使不上。”
齐桂香手把手的教给他们啥是韭菜,啥是麦子,啥是谷子,玉米开苗时只留一棵,黄豆是拉拉稀,要把苗间的草都铲净。春天种,夏天铲趟,秋天收割三大劲的时候,干一天活腰酸腿疼迈不动步,吃完饭天就黑了,啥也不寻思,倒下就睡。早晨最怕噹噹的钟声,那是叫大家起来吃饭。有人问大家,最烦的是什么?大伙不约而同地说:钟声——不是起床就是上工,再不就是晚上没完没了的开会学习。
有一天范小虎倒下没半分钟就过了二道岭,刘志坚喊他把衣服脱了再睡。范小虎答应了一声,翻过身接着睡。刘志坚看着范小虎扑哧乐了,乐得肚子疼,半天才把自己控制住。大伙都围过来看,原来范小虎头冲炕里,手上攥一只袜子,另一只还在脚上。他的袜子很臭,老远就能闻得着。也不仅他的袜子臭,所有男生的袜子都很臭。他攥臭袜子的手垫在脸下,那臭袜子和他的脸紧紧贴在一起,距离鼻孔只有半公分。据分析他是边脱袜子边犯了困,一头倒下就睡着了。李小艳虽然每天都累得够戗,但每天都起得最早,用不着那烦人的钟声。她每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梳理头发,往脸上擦雪花膏,拿着镜子照来照去。女生宿舍总是飘着淡淡的清香,行李摆放得很规整,还用花枕巾罩上,整个炕上花团紧簇。男生到女宿舍来总是蹑手蹑脚,断不敢大拉呼吃一屁股坐下,更不敢一头躺在炕上。谁都知道破坏了“花团紧簇”,女生们是不高兴的。
李小艳擦的是“紫罗兰”牌雪花膏,比别人用的都高级,走到到哪都喷香,老远就能闻着,半天也散不尽。
齐桂香问刘琴:“什么叫‘紫罗兰’”?
刘琴说:“就是‘紫罗兰’牌雪花膏”。
齐桂香说:“你擦过吗?俺没擦过。”
刘琴说:“我也没用过,看李小艳擦过,反正挺贵的,一块多钱一瓶,还有铁盒的,更贵”。
“一块多,这么贵!”齐桂香十分吃惊,眼睛瞪得老大说:“一个‘蛤喇油’才八分钱,俺们都擦这个,都十多年了”。
刘琴说:“咱哪有钱买那么好的,有钱还买糖饼哪,一个糖饼五分钱,一块钱能买二十”。
有一天晚上,刘琴和齐桂香都睡不着,俩人就唠磕。
齐桂香说:“你们的胆子可真大,还敢和老爷们握手。”
刘琴说:“那怕啥的?不就是握握手嘛。”
齐桂香说:“人家说和男的握手就能‘那个’,俺在县上打靶得奖,武装部首长要和俺握手,俺都没敢和他握。”
刘琴听了很糊涂,就让齐桂香说明白“那个”是啥。
齐桂香说:“俺可说不出口。”说着拽着被把头蒙上。
刘琴越发感到奇怪,就越要问个明白,掀开被追着齐桂香问“那个”是啥意思。
憋了半天齐桂香神秘地说:“听人家说和老爷们握手就能怀孕,如果俺真的‘那个’了,俺爹还不打死我,吓死人了。”
刘琴扑哧笑了,笑够了她说:“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齐桂香说:“俺们屯子男女之间没有握手的,绝对没有。”
刘琴说:“咱们青年点男女经常握手,哪有怀孕的。”
齐桂香说:“那你说女人为什么能生孩子。”
这个问题还把刘琴给难住了,因为她也似懂非懂。
刘琴说:“反正握手和生孩子没关系,绝对没关系。
齐桂香仍旧半信半疑,直到一年后她在卫生所红着脸,心砰砰跳着听赤脚医生李小艳讲了人为什么会怀孕,才敢和男的握手。
李小艳的“紫罗兰”都是陈小明给买的。他和别人小气的很,但给她花钱心甘情愿。他爷爷解放前是开小买卖的,解放后被公私合营了,六七年挨过红卫兵的斗争。他爷爷没什么具体的涛天罪行,小罪名是资产阶级小爬虫。整天陪着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资本家、反革命、牛鬼蛇神挨斗。每次开批斗会都把他吓得直哆嗦,害怕什么时候被红卫兵枪毙了。折腾了两个多月,红卫兵们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笑面虎。后来觉得不贴切,又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叫胆小鼠,说他态度最好,就把他放了。大伙议论说他爷爷现在有一万多存款,还有金条。他爷爷经常给他寄钱,每次都是五十元。青年们都知道陈小明有钱偷着花,谁借都不行。上公社买饼干,就给李小艳吃,别人谁也不给。自己半夜藏在被窝里嘎嘣嘎嘣地偷着嚼,还以为别人不知道。有一次闭灯后他蒙着被吃饼干,大伙打开灯突然把被掀开,吓了陈小明一大跳加一小跳,饼干渣子弄了一被窝。陈小明实在没办法了,只好强忍悲痛把剩下饼干共产了。
让李支书欢喜的是李小艳跟着当大夫的爸妈耳濡目染,也懂得很多医学知识。无论社员和知青,谁有头疼脑热,小病小灾都来问她应该吃什么药,打什么针。李小艳都一一回答,不明白的就翻书,现学现卖。过去谁家有病人就得往邻村和公社跑,群众苦不堪言,牢骚满腹,干部们愁眉苦脸,爱莫能助。李支书为这事没少费脑筋,但就是找不到合适的人。这下好了,李小艳的到来给村里解决了大问题——李支书说天上掉下来一个李大夫。
李小艳说:“我可不是什么大夫,我就是给大家帮忙。”
李支书说:“说你是大夫,你就是大夫。咱这是农村,差一不二的就行,没人和你叫真儿。”李小艳到青年点才仨月,“李大夫”的名就叫出去了。
李支书把小艳送到公社卫生院和县医院的红医班培训了两个月,回来就成立卫生所。她当上了光荣的赤脚医生,像她爸妈那样穿上了白大褂。她趁上县里办事的机会,到照相馆拍了张照片给家里寄去。爸爸甚喜,写信来要求她一定要认真钻研业务,希望她女承父业,大有造诣。开始仍有些人信不着她,没多少人来找她看病。她就有病人就看病,没病人就劳动,这是赤脚医生的本色。公社年年搞文艺汇演,各村都要排练革命样板戏。过去就二丫蛋、三凤、齐桂香、大小子、曲常胜他们几个,费劲巴拉地练,好几年也没演出一台象样的戏。想排演《红灯记》,选不出李玉和,都瘦得尖嘴猴腮的,连一个胖一点的人都找不出来,谁脸上也没有那两块疙瘩肉。现在好了,要什么有什么,有唱的,有跳的,还有拉弦的,吹笛儿的。杨子荣打虎上山,李玉和高举红灯,座山雕、黄世仁、南霸天都被他们演的活龙活现,惟妙惟肖。李小艳和黄桂芬还在少年宫练过芭蕾舞白毛女,会用脚尖走道。县文化听说这个青年点很有人才,特意派老师来了解情况,决定排练革命样板戏《红灯记》,选定战丽演李铁梅,刘志坚演李玉和,陈小明演叛徒王连举。陈小明很高兴,虽然演反面人物心里有些别扭,但可以不跟大帮在外面刨粪,还能到公社汇演,免得挨冬受累,遗憾的是李小艳没被选上。都觉得应该选李小艳进文艺宣传队,但她的芭蕾舞实在是用不上,考虑半天没有她合适的角色。李小艳挺上火,只好成天下地割豆子。没过半月,县里排演《白毛女》,点名要借李小艳。李小艳那个高兴啊!全屯子那个高兴啊!也为全公社争了光。也就是从那次演王连举开始,陈小明得了一个外号——“老举”。
曲大娘看着战丽乐得合不拢嘴:“这闺女扮上妆真好看,和画上不差二样,不管是说还是唱都那么招人看”。
李支书凑到曲大娘跟前来,瞅着没人小声说:“跟你当年一个样,越看越好看,越看越看不够”。
曲大娘嗔怪道:“去一边去,这么大岁数还没正经的,小心让孩子们看见”。
演出大获成功,战丽成了全乡的名人。公社打来电话,要借用战丽到公社剧团半年。李支书坚决不同意,他的理由是她才来不到一年,还要经受锻炼。他对战丽说,唱戏能有啥出息,咱不能和他们整天哼哼呀呀扯那套没用的,好孩子谁往庙上舍?更主的是李支书看她是块材料,舍不得她走,想放在身边好好观察观察。李支书是抗美援朝回来的,身上有个眼儿,比毛主席小不点儿,公社很多领导拿他是有想法没办法。战丽开始对李支书有意见,整日不高兴,认为他太不了解年轻人的心。李支书看出来了,心想小姑娘和小子不一样。姑娘心细,好把疙瘩系在心里,小子心里有事睡一宿觉就忘了。多少天就想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和她谈一谈,但不知从何处张口,乱事多一忙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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