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8章 第六章
然而,另一位保洁队长夏石东看不下去了,将手里的扫帚一扔开了腔:“这位长官,说话要留点口德。我们经理可不是你的属下,不要欺人太甚。”
“我和钱经理说话,关你鸟事,你是那条胡同的?”戴力冲着夏石东吼了起来。
“连我是那条胡同的你都不知道,当什么长官啊?爷爷我告诉你是那条胡同的。我是上天派来专门收拾你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害群之马的狗官的。”夏石东用手指着戴力的鼻子说。
“想找打是吧?”戴力气的脸色铁青,手有些发抖。
“你爹我今天就想和你玩玩。”夏石东撸了撸衣袖,抡了抡胳膊。
钱大庄怕夏石东动粗误了大事,急忙制止,免得事态升级。他对戴力说:“戴书记,李所长昨天确实通知的是今天8点。他就在你身边,你若不信可以问他。如果今天早上保洁员8点没有赶到新南村,任你打骂,随你处罚。你看现在离8点还有20分钟, 100名保洁员全部站在了你面前,花名册在这,你点一下名吧,看看谁没来,我扣他本月薪水。”钱大庄从公文包里拿出文件夹递给戴力。
站在戴力身旁的李力伸手接过花名册,举过头顶挡住戴力的脸,耳语了几句。“昨天是我通知的今早8点在这里集合。保洁员一个不少,还多来了20个人,别再找事了,安排干活吧,别耽误了正事。”
“我让大家早点上班,没有别的意思。九点以后天就热了,早点干活不是还凉快点。进村挪柴草吧。”
戴力也怕耽搁正事,找了个台阶,说了句软话,一头钻进车里去了。不过在心里他肯定记了钱大庄和夏石东一笔账,也一定会寻机报复的。钱大庄理解他,这个人心胸狭窄,容不了他人。其实,大庄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和主管领导不对脾气,两人个人之间也没有私仇,谁看谁都不顺眼。大庄叹了口气,嘴里嘟囔了一句,今后日子长着呢,怎么办啊?可生气归生气,工作还得干。大庄走到夏石东的脸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兄弟,谢谢你。走吧,干活去……”
钱大庄带着保洁员进了新南村。李力开着自己的吉利车跟在保洁员队伍后面也进了村。戴力回镇上了,他必须留在村里协调村干部,动员村民配合保洁员清理堆在院子周围的柴草垛,协助钱大庄监督保洁员不能和村民发生冲突。还要保证保洁员劳逸结合,敦促村干部提供足够的绿豆汤和瓶装水,天太热不能让保洁员中暑。这是昨天晚上梁镇长专门嘱咐过的。
夏秋之交,收割完后的田野上裸露着刚刚旋耕过得褐黄色土壤,在初秋艳阳的照耀下泛着油亮的光。
今年盛夏,高温闷热天气一天接着一天,人们稍一活动就大汗淋漓。
新南村有两条南北大街,四条东西大街,都用混凝土进行了硬化。街道两侧堆满了村民们刚从田地里收割回村的泛着黄绿的稻草。有的村民还将这些柴草粉碎后喂牛喂羊。这些堆放在院墙外的柴草,经过阳光的暴晒后渐渐变成了生活垃圾,枯萎的叶子,根部的泥土掺杂在一起,人踩鸡刨,整个村庄看起来很脏很脏。
钱大庄让夏石东、李晓楠两位队长各带50名保洁员分别去了六条街道,每六个人一组,前面四个人负责赤手抱,后面的两人用扫帚清扫地面上的枯叶和泥土。
“李所长,你安排村干部进户询问柴草存放地点。保洁员只管干活。”夏石东扯着嗓子向走进村委大院的环卫所长李力喊道。
李力拿下挂在脖子上的那条退了颜色的红毛巾,擦了一把满是汗水的脸,回头应了一声。“知道了。”
一支烟的功夫,李力带着四个看似村官模样的人,走出村委大院,来到一户村民家中。李力则到村头去找钱大庄了,看来他是不想入户得罪村民。
前面几户人家,墙院外面堆得柴草不是很多,四名年龄不是很大的男性保洁员轮流抱了几趟就结束了,地面上清扫的也很干净。
接下来的一户就不行了,很不配合。据说这一户是村支书的亲弟弟家。男主人进城了,女主人在家。
“我家的稻草放在自家的门口,招谁惹谁了,搬什么搬?往哪儿搬?谁动老娘跟谁拼命,滚!”
女主人四十一、二岁年纪,一米六七的个头,身材很是丰满,大大咧咧的上身穿了件半透明的碎花短袖衬衫,五粒扣子只扣了两粒,或许文胸也没带,走路时胸前的两团肉上下晃动着,眼看着就要从没扣紧的衣扣处掉出来,下身穿一件黑色的肥肥的裙子,丝袜也没穿,两条雪白的大腿露在外面,脚上趿拉着一双拖鞋,手里挥舞一把大扫帚把四名村官从院子里赶了出来。
跑在前面的一名村干部直起腰来,大着胆子对女主人说:“嫂子,你家门口和院子外全是柴草,还有许多塑料袋子和塑料布,秋天风大,黄风一刮,又脏又乱,尤其是到了冬天下了大雪后,一冻一化更脏,影响村容村貌。省里和国家十个部委马上就要对咱们镇的环境卫生,村里的垃圾处理进行验收。镇里让咱们新南村带个头,把柴草挪到村外的树林里集中存放。你是干部家属,带个头吧,嫂子—”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你过来说。”女主人双手柱着扫帚,歪着头,眯着眼,将嘴里的烟头吐在了地上。
这名村官傻乎乎地走到女主人的面前。“嫂子,我是说……”
“说你个头啊,再说我拍死你,滚蛋。”女主人再次举起了手里的大扫帚。
“有话好好说,嫂子别动粗。”见女主人挥动扫帚,村干部拔腿就跑。速度慢了,说不准真被女汉子用大扫帚拍了。
“哈,哈,哈!老谢跑啥啊,你看你嫂子的两个奶子多丰满啊,去吃一口,她就不拍你了。”看着这名村干部的狼狈样,光着膀子刚刚抱起一抱柴草的保洁员黄培海与村干部谢永研开起了玩笑。
“你小子看来还是不累啊?抱完柴草再去村头的河坑里捞白色的漂浮物。”谢永研板起脸,样子显得有点生气。
见村干部谢永研有点不高兴,怕遭报复的黄培海赶紧放下怀里的柴草,双手抱拳向谢永研赔起了笑脸:“谢村委,在下多有得罪,请你高抬贵手,放兄弟一马,谢谢你!”
“那你就闭嘴。”谢永研并没有生黄培海的气,不过是为刚才的失态找个台阶而已。
上午10点,天闷热的一丝风也没有,空气好像凝固了一样,树叶在烈日的照射下耷拉着头,一动也不动。人在露天里干活需大口喘气,否则就会窒息,汗水从头顶顺着脖子往下淌,沿着裤腿滴在了脚下的黄土地上。
黄培海热的实在坚持不住了,索性把保洁服脱掉扔在了一边,顺手从钱大庄的工作车上拿了两瓶矿泉水喝了一瓶,另一瓶浇在了头顶上。 “好爽啊”,说罢,又去路边抱柴草去了。
“夏队长,你让村干部给大家弄点冰糕什么的降降温吧,我好像有点中暑,感觉头晕恶心。”
说话的是凯河镇徐海村的保洁员孙玉国。徐海村与新南村相隔12公里,骑电动三轮从徐海村到新南村至少要40分钟。孙玉国是昨天晚上接到夏石东的来新南村集体劳动电话通知的。他这个人有个特点,冬天再冷也不怕,就怕过夏天。炎炎盛夏,他就度日如年。这几天热的饭吃不好,觉睡不安。本来想今天在自己村里清理垃圾不出村了,不管怎么说,在家门口干活总能抽空回家凉快一会,也想请假不来新南村。可是,想到这样做会影响到其他保洁员,大家都怕热都不出村,集体劳动还怎么组织啊夏石东这个保洁队长还怎么当啊?他和夏石东不光是上下级关系,还是乡里乡亲,还是老表。每每集中劳动,他都提前赶到集合地点,再苦再累,他都咬牙坚持着,不让夏石东为难,不让别的保洁员说闲话。
此刻,实在坚持不住了,张着嘴,大喘着气,脸色有些蜡黄,眼前一阵阵发黑,抱着柴草走路,脚底下像踩棉花,身上橙黄色的坎肩被汗水浸透成褐红色,胸前被柴枝条划得道道血印,在汗水的冲刷下有些疼,怀里的柴草怎么抱也抱不紧……
孙玉国好想找块有风的地方坐下来休息一下。他站定身子,撩起橙黄色坎肩,擦了下汗水朦胧的眼睛,扭头看看四周,身边的保洁员没有一个人停下来,叹了一口气,朝他的表兄弟夏石东低语了一句,声音小得夏石东刚好听到。
虽说夏石东是个队长,可从不在保洁员面前摆队长架子。他手下的这些保洁员,都是年逾古稀的老人,都是他的父老乡亲。如果不是家境不好,谁也不会一把岁数了来干这苦差事。他心疼这些老人,可又很无奈,只能脱光衣服和大家一起干。听到孙玉国说话有气无力,赶紧抬头望过去:“表哥,你脸色又黄又白,是不是不舒服啊?到树底下坐一下,我找村干部买冷饮去。”
“谁找我啊”恰巧谢永研从一户村民家里出来听见夏石东的话。
“哦,谢主任,是我找你。你看天这么热,这些保洁员年老体弱,又干这么重的活,给他们买点冰糕降降温吧。”夏石东从地上捡了件不只是谁扔在地的黄马甲擦着脸上汗说。
“这么热的天,大家又热又累,吃支冰糕是应该的,镇长好像也安排过这事。可是村里财政吃紧,一分钱也没有,花一分钱都要向镇里伸手要,为难我了,兄弟。”谢永研耷拉着脑袋摇了摇头,摆了摆手径直向村西头走去。
见谢永研这副嘴脸,孙玉国忍无可忍,他把怀里的柴草朝地上一扔说:“真拿咱们不当人啊,老子不干了。”
听了谢永研的话,夏石东也很生气。村里再怎么没钱,10元、20元的冰糕钱总能拿得出来。就算村里一分钱没有,你自己也出得起这二十块钱吧。
“好,不干了,大家到树荫下歇歇。”夏石东将怀里的柴草狠狠扔在地上,招呼大家。
其实,新南村的南北大街不足两华里。在这条街上清理柴草的保洁员有20多人。从八点到现在已干了近三个小时,街两侧百分之九十九的院子周边的柴草已清理干净,只剩下路南头三四户人家了,再咬牙坚持半小时就会全部结束。但是,保洁员确实太累了,整整一中午一口水都没喝,想吃快冰糕降降温都没有,何况孙玉国还中暑了。
“天太热了,夏队长快招呼大家到树底下吃西瓜,别中暑了。”不知什么时候,钱大庄回来了,还给大家买来了10个个大皮薄的绿皮西瓜。
一刻钟的功夫,20名头发花白的保洁员,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村头的梧桐树下。
“还是经理心疼咱们,买来了西瓜。”腿脚不太灵便的镇驻地保洁员时间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两条腿一伸,直挺挺地躺下了。“哎呀,我日他奶奶,腰都直不起了,太累人了,这条老命要扔在新南村了。”
“怎么着,夏队长,身体不舒服啊?来给大家切西瓜。”钱大庄边从车上搬西瓜边喊夏石东。
夏石东情绪低落的来到钱大庄身旁,帮着钱大庄搬完车上的西瓜,然后拿起西瓜刀对准一个溜圆的约有10斤重的西瓜狠狠砍下去。
“石东,午饭村里安排了吗?”钱大庄一面给大家分西瓜一面问夏石东。
“别说午饭,干了一中午,水没喝上一口,连5毛钱的冰糕谢永研都说没钱买。钱经理,我们这是干的什么工作啊,怎么一点尊严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