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27章 第 27 章
辛野裳醒来的时候,天色昏黄,竟分不清是黎明还是黄昏。
她的眼神懵懂,尚未反应过来先前发生了什么,在记起的那一刻,她惊的猛然坐起。
这一瞬间,有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还好醒了,不然……”有点如释重负的语气。
辛野裳下意识地四处张望,然后才醒悟,那是楚直。
“阿叔?!”她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喜悦盖过惊讶,仿佛在瞬间看到希望。
楚直没有立刻出声,他听出了少女语气里的那种欢悦,因为这种欢悦,他的心也随着悸动了一下。
终于皇叔开了口:“前一刻还在宫里,这一刻就身临战场,你这丫头,到底还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来?”语气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辛野裳开始打量自己此刻所在之处,令她讶异的是,这好像是……一处简陋的屋舍。
窗棂纸破破烂烂,光从孔洞中透进来,墙角处有蛛丝萦绕,而方才她所躺的居然是一张不算完整的桌板,桌板后面倒着一个面目模糊的神像,乍一看有些吓人。
“这是哪里?”辛野裳吃惊地问。
楚直道:“这当然是荒郊野外。”
“我怎会在这里?我不是……”她飞快地一想:“是你带我出来的?”
楚直并未否认,但也没有跟她解释,反而问道:“在我回答你之前,你是否要告诉我,你是怎么从宫内来到濮水的?”
先前容怡公主盗了虎符,要给个心腹可靠之人带去濮水相助容均天,辛野裳主动请缨。
容怡公主原本还犹豫不决,但毕竟关乎容均天的生死成败,这比什么都重要,何况公主以为辛野裳是容时晴,虎符交给她的话,她自然会想方设法尽快送到容均天手上。
若说起初还怀疑她只是个女子是否能担当此任,可对上辛野裳决然笃定的目光,容怡公主即刻做了决定。
容怡公主在宫内替辛野裳打掩护,暗中命人护送她出宫赶往濮水。
而事实证明,这一步棋走的十分英明。
因为就在辛野裳赶到濮水的时候,濮水城正岌岌可危,因为此时的容均天竟不在城中。
据城中的守将所言,之前东平兵马未到的时候,容均天派人向下关守将孙志求援,孙志果然拒绝,而此时城中人心惶惶。
容均天对此却并未惊慌,从容调度将帅固守濮水,他自己只带了两百兵马离开城中。
其实容均天在离开之前所做安排,已算是极为详细,交代守将不可出战,只许坚守,再加上那些对敌的滚木擂石,包括热油这种狠辣招数,乃至于城门口的锥刺木排都陈列妥当,只要守军按照他的事先步骤对敌,至少能撑个两天,不在话下。
但容均天算尽所有,却漏了唯一一点,他以为守军们都跟他一样想保住城池,却不料,有人另有打算。
容均天入西都,得国主赏识不说,甚至很得公主青睐,据说已经有意招容均天为驸马。
偏偏国主膝下并无男嗣,容均天的身份又很特殊,这未必让西川国中一些人极为不安。
在这种情况下,倘若容均天在跟东平之战中立功,对容氏而言自然如虎添翼,有些人当然不想让容均天得此功劳。
再加上守将们本就各怀私心,自然不会乖乖地听从容均天的调度,多的是阳奉阴违的。
在容均天离开濮水之后,守将各自为营,刺史王超见势不妙,已先打发家眷带着辎重偷偷撤离,自己随即把差务交给了参军范能,借口身体不适也离开了濮水,范仲并不肯就当替罪羊,就又将领军之责交给了副将陆仲,自己也悄悄走了。
东平兵临城下之时,群龙无首,幸而陆副将是个有才干之人,且又深信容均天,他强自出面率众抵抗,若非如此,只怕东平之人兵不血刃就能拿下城池。
不过陆仲虽有胆识,但毕竟资历尚浅,有些城中官吏并不服他,而且知道刺史跟参将都走了,竟生出一种投降东平之意,几乎内讧。
就在陆仲也掌握不住局面之时,辛野裳带了千兵马从南城赶到,简直是及时雨。
可情形仍是不容乐观。
原本辛野裳的打算是利用虎符促使下官的孙志至少调动五万军马,偷袭东平军的后防,那时若是跟濮水城中官兵前后夹击,非但能解了濮水之围,而且能够极大的挫杀东平军的锐气。
可惜守将孙志虽见虎符,可却因为辛野裳的身份,心怀狐疑。
他不说濮水正苦苦坚守,自有一番说辞,道:“东平军号称十万,濮水不过几千,双方兵力悬殊,本来早就能占领濮水,如今相持不下,必定是东平的引蛇出洞之计,我若是拨兵马给你,万一他们趁机偷袭下官,再包抄濮水,岂不是顾此失彼,首尾不能相顾。”
不过他的担忧也有一定道理,辛野裳便不为难,只道:“既然这样,请将军拨我五千人马,我亲自前往濮水。”
孙志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会儿:“你?”
辛野裳方才前来,只说是公主的心腹,如今见他如此轻视,便道:“我是容世子之妹,襄城郡主容时晴,如今濮水危急,兄长亦不知消息,张大人畏战,瞻前顾后不敢救援,乃人之常情,我自不敢言语,但大人也该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别回头打退了东平,自己却无法向朝廷交代。”
孙志吃了一惊:“原来竟是郡主!”他虽是襄王旧部,但容时晴深居简出,他自然无法面见,“郡主身份尊贵,岂能轻临险地?东平的宋炆素有‘人屠’之称,若是濮水失陷,他绝不会放过城中男女老幼……”
孙志毕竟曾是襄王下属,虽跟容均天有龃龉,但毕竟曾奉襄王为主,对于“容时晴”当然不会怠慢无礼,当下便劝辛野裳不要前去送死。
辛野裳又为濮水情形着急,又暗暗鄙夷孙志为人,他知道濮水城破必遭屠戮,却仍是拒不救援,简直似隔岸观火。
可惜又不能跟他撕破脸,在她一再坚持下,孙志终于给了她千人马,送她离开。
濮水正是慌乱之时,得知郡主来到,上下才又振作起来,有了辛野裳跟千兵马,濮水才又顽强地多撑了一天一夜。
不过辛野裳到底是个没亲身经历过战事的少女,这两天之中并未合过眼,又要跟参将商议对敌之策,已经疲累之极。
她身处险境,亲眼目睹那些酷烈生死场面,犹如惊涛骇浪之中的小舟,早就神乏力倦,只是苦苦忍耐等待容均天而已。
此时面对楚直的询问,辛野裳挂念的却是濮水的安危:“你带我出城,难不成濮水已经失陷?”
楚直道:“这倒不曾。东平退军了。”
听了这句,辛野裳身心松懈,差点又跌坐回去,抚了抚额头:“哥哥他……”她晃了晃脑袋:“还好还好!但这是哪儿?既然濮水无恙,我怎么不在城中?”
楚直可不能告诉她自己本来的用意,但他停在此处,也着实是情非得已。
就在这时,一声清亮的啼哭惊动了辛野裳。
“哇哇……”那竟然是婴儿的哭叫!
辛野裳大惊:“那是什么?”
先前楚直策马狂奔,本想一鼓作气奔回东平,可是跑的太快也并非好事,他竟追上了东平撤离的队伍。
幸而楚直十分警惕,眼见前方村落中浓烟滚滚,他便急忙勒住马儿,欲向林中躲避。
但就算这样,也有两个散兵发现了他。
原来这些士兵自濮水大败撤退,一路烧杀抢掠以泄愤,这个村子便也遭了秧。
因见是美貌少女,两个士兵便起了邪心,他两人并没有声张出去,而是悄悄地跟着进了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