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66章 悠长假期(4)
在场的每一个人, 包括除了艾普莉外最年轻的玛雅,都已经脱离校园生活了,一瞬间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艾普莉口中的‘作业’是什么意思, 还当是某种工作。但很快反应过来, 就是学生作业。
艾普莉说这些的时候有一种天真的感觉。
索菲亚怜爱地拨弄了一下表妹的小卷毛:“对,你在牛津读书是吗?你在英国上大学这件事, 真是出乎意料,而且很多人都为此遗憾你该看看的,上次我见到卡佳, 他还问我,你应该读大学了,读的哪所学校。”
艾普莉迷茫了几秒钟, 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 ‘卡佳’是她的第一个约会对象。当时她13岁,卡佳17岁,后来卡佳转学了,约会也就不了了之了——艾普莉对卡佳并不存在遗憾,甚至很难说有什么深刻的印象, 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想起了。
艾普莉留在了游艇上, 和索菲亚等人一起度过了一个下午。
其实游艇上也没什么特别的, 这样的豪华游艇会有自己的影音室、酒吧、泳池、桑拿房什么的, 但这些享受在岸上是很常见的。对于大多数人来说, 会愿意享受成本比岸上高得多的同类娱乐,很难说不是在买一种‘我可以,别人不可以’的感受。
就像《基督山恩仇录》中,伯爵用几种来自不同地区的鱼来招待宾客,按他所说, 那些鱼固然美味,但真正珍贵的是他让这些鱼出现在一张餐桌上,以飨来宾——以当时的运输条件,保存条件,这真是只有王公之流,而且是愿意花钱、会花钱的王公,才能获得的体验。
艾普莉上船不久,索菲亚的男朋友保罗让游艇上的侍者拿了一瓶酒来,拒绝了帮忙,自己亲自开酒:“我们可以用最更古老的方式开香槟据说拿破仑的骑兵们就很喜欢用这种方式。”
他接过一把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军刀,一只手托起香槟瓶,另一只手试了几下,忽然用力,砍掉了瓶口,就像护士用镊子敲断曲管的注射液小瓶子一样。立刻,香槟气泡像啤酒泡一样往上涌,所有人都一起大笑起来。
保罗给每个人的酒杯里斟酒,艾普莉手里没有酒杯,索菲亚就递给了她一支:“亲爱的,放心吧,我们这里没有人会泄露这个小秘密的。”
这当然是玩笑话,美国所谓的21岁才能合法饮酒,很多时候就是空谈。21岁不能买酒而已,而私下喝酒谁知道?就算被知道了,又能怎么惩罚?这种罪名也要惩罚,全美警力扩大一倍、两倍,都忙不过来!
艾普莉喝了一小口,不是特别喜欢的口味,就放下了。
索菲亚也不在意,手臂揽着她,眼睛看着走远了一点儿的保罗,在她耳边絮絮叨叨:“你觉得保罗怎么样?”
艾普莉想了想:“接触太少,不知道爱显摆?”
索菲亚一向喜欢艾普莉的有一说一,明明是很随心所欲的回答,却总是能很客观、很有道理呢。
听到艾普莉这么说,她就笑了:“的确,连开酒的机会都不放过”
其实他们这些从小什么都见过玩过的富家子弟,有什么不知道的呢?古老的开酒方式什么的,根本不需要保罗像讲故事一样来说,更让人有点尴尬的是,他的语气、神态,是真的在显摆没错了。
就在保罗占据焦点,夸夸其谈的时候,肖恩看了看艾普莉的方向,忽然说道:“确实是非常传统的开酒方式,在我们今天,复制这种手法,本身就是一种乐趣”
他像是出考题的老师一样循循善诱:“那么,为什么要这样开酒呢?你知道吗?”
保罗卡壳了一下,没有回答,看起来有点儿尴尬的样子,但很快掩饰了过去。索菲亚皱了皱眉,这个她也不知道,但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的,这个世界上她不知道的事太多了。如果被问的人是她,她不会在意,不知道就说不知道好了。
可是她知道被问的人是保罗,反而很难像她这样坦然。
艾普莉原本已经去看索菲亚戴在食指上的一枚戒指了,那枚戒指是夸张的拜占庭风格,图案很复杂,一不小心就看入神了。回过神来,看看索菲亚,在索菲亚的耳边耳语了一句。
索菲亚的眉头松开了,站起身来说:“肖恩,你不觉得说这个有点儿过时了么?用香槟刀开香槟,防的是瓶塞陈化,污染香槟现在的酒塞,应该是没有这种可能了。”
保罗笑着搭上索菲亚的肩膀:“原来还有这样的原因?真是有趣香槟本来就适饮期短,以当代的制造能力,确实不用担心了。”
过了几分钟,索菲亚又笑着走回了沙发区,表情不变,却小声对艾普莉说:“肖恩这个贱人”
然后抬头就注意到玛雅也在,顿了一下,但也没有多尴尬。笑了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声音恢复正常后说:“对了,我听说亚当创业终于成功了?哇哦,这可真不错,上次他失败的时候,都成了一些人的笑话了。”
她哼了一声,显然是为自己的表弟鸣不平的:“那些家伙,从来没有努力过的人,去嘲笑一个正在努力的年轻人?说不定亚当创业失败用掉的钱,还不如他们去拉斯维加斯豪赌一次呢”
“算是初步成功了,是一家游戏公司,最新出的游戏成功了,至少赚了一点钱。”说到亚当的创业成就的时候,艾普莉的谈兴浓了一些,仔细解释了很多呢。
“听起来不错啊,大学创业就能有这样的成绩我的餐厅也是经过了几次失败,然后才成的。”
“别说这些了!”索菲亚的闺蜜抗拒地挥了挥手,不顾形象地倒在沙发床上,指了指外面几个男人,其中有一个是她最近的暧昧对象,两人已经约会有一段时间了:“我根本做不到每天工作,所以我就很佩服索菲你,还有罗莉,她比你还夸张,在投行上班,我的天,就是那种晚上加班要过午夜,日常11点才能下班的那种。”
“呵呵、呵呵”
“虽然很不平权,但我还是想说,这些事就交给谢利他们吧!”‘谢利’就是她最近的约会对象。
索菲亚最欣赏的是自己能做一些事的人,不怎么喜欢无所事事的富家子弟这个整体,但具体到某个人,她也不至于多排斥,所以她们才会是闺蜜。所以当下也没有说教,就笑了笑都认识这么多年了,要是说教管用,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艾普莉则是思维发散了,想到了波伏娃的《第二性》
‘男人的极大幸运在于,他不论在成年还是在小时候,必须踏上一条极为艰苦的道路,不过这是一条最可靠的道路;女人的不幸则在于被几乎不可抗拒的诱惑包围着;她不被要求奋发向上,只被鼓励滑下去到达极乐。当她发觉自己被海市蜃楼愚弄时,已经为时太晚,她的力量在失败的冒险中已被耗尽’(注一)
这个女孩儿真是最绝佳的注脚,而且她自己未必不知道这一点——艾普莉的思绪还在不断地飘飞她想到了她自己。
她也称得上如此,她绝对属于被溺爱长大的女孩儿,不只是父母对她未来的期许更低,就连兄弟们也不会用更高更难的标准去衡量她。
这当然是不含恶意的,但其中确实有剥落掉一切后,最本真的当代现实。
“这个世界,人生真难啊”艾普莉回伦敦后,和阿瑟说起这件事时,眉头都皱了起来。
阿瑟轻轻抚平她的眉头,艾普莉皱眉的时候很可爱,但只是看到都会刺痛他的眼睛——有时候他都觉得这很可笑了,这真的是他吗?或者说,这就是爱情?
可是他看过书,知道爱情也只是荷尔蒙之类的东西在搞鬼,是有时限的。一般来说,爱情只能维持一年左右,一年到一年半的时间里,复合胺之类的就会恢复到正常水平。
快乐的、强烈的、浪漫的、想念的、富有激情的这些都会消散。
但现在他们已经在一起一年了,有什么变化吗?似乎一切都像是最开始的样子,只要见到她,他就会快乐又甜蜜,见不到她就会想念她。
这或许是因为他是职业运动员的关系?总是要奔赴世界各地参加比赛,他们真正相聚的时间并不长?
“为什么会这样想?”阿瑟尽可能选择转移话题,但又不能转移的很生硬。
“我只是在想,每个人的人生,其实都有自己的问题需要解决。”艾普莉想到了自己那些身为富家子弟的熟人,他们的人生至少没有钱的问题,应该简单了很多才对。但面对‘人生’这个课题,似乎还是都不能拿到多少分数。
吃不吃生活的苦,和人生难不难,似乎是两件事。
这就像她在书上读到的那些命途多舛的历史人物,即使他们遭遇了再糟糕的事,本质上也比同时代的底层人民舒服多了但这能说明他们的人生不难吗?
“只是在摩纳哥短暂停留,就想了这么多吗?你或许不该修历史,应该修哲学”阿瑟的声音里略带一点儿笑意。
“那不是你的专业的吗?”艾普莉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