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85章 白坟碑(六)
非亦最先反应过来, 冲进了房间里,应向沂和迟迢紧随其后。
六殿坐在床榻上,周身沐浴在一片柔和的白光之中, 小虎崽趴在床边,光晕将它一同笼罩在其中。
迟迢拉住想去触碰他们的非亦, 沉声道:“冷静点。”
白光在床榻边形成了一个小型的保护层, 他们还没有弄清楚发生了什么,贸然触碰, 很有可能影响到被涵盖其中的六殿。
“我怎么可能冷静得下来?!”
非亦心中又惊又慌, 低吼出声。
六殿不愿意与他一起回魔界, 他将人强行掳来,困在东祝曾经住过的折云宫里。
这段时间, 他一直心神紧绷,表面看上去风平浪静, 实则受到一丁点的刺激,都可能暴走。
东祝死后,非亦有意无意的模仿他, 依照他的逍遥道修炼, 勉强能够压制住心魔。
时至今日,令他产生心魔的源头回来了, 他的情绪受到六殿的牵扯, 再也没有办法自如的控制自己了。
迟迢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紧紧地按住他的肩膀,下意识看向应向沂,目光中带着求助的意味。
或许迟迢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对应向沂的依赖越来越重,遇到不好解决的事情, 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应向沂。
这是信任的表现,应向沂欣喜于迟迢的依赖,可惜时机不对,不然就可以把人抱在怀里亲热一番了。
他上前一步,语重心长:“迢迢说的没错,你是当年之事唯一的参与者,也是东祝最爱的徒弟,你必须冷静下来,如果连你也慌了,谁来救他?”
东祝最爱的徒弟。
非亦深吸一口气,应向沂说的话戳中了他的命门,他咬了咬舌尖,借由刺痛和血腥气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迟迢见他听进去了,接着说道:“也许情况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坏,这小虎崽一直粘着六殿,定是与他有渊源,应该不会害他的。”
白光朦胧,一片柔和,没有丝毫杀气和负面的气息,就连小虎崽身上的阴灵煞气也被冲淡了,透着些许安宁祥和的意味。
“当务之急,是弄清楚东祝当年去白虎族做了什么。”应向沂思索了一会儿,“当年参与此事的人大都不在了,四族覆灭,长风军没落,神君消亡于天地之间,六殿也失去了记忆……只剩下你了,你再仔细想想,有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非亦闻言点点头,回忆起来。
和东祝有关的记忆,他已经在千年的时间里剖析了无数次,熟的不能再熟,一闭上眼睛,那些画面便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闪过。
他当时既怕被发现,给东祝惹麻烦,又怕东祝受欺负,只能不远不近的跟着。
东祝撕裂空间进入妖界,他紧随其后,从未合拢的裂缝中通过,一同到了妖……
非亦猛地睁开眼,死死地盯着床榻上的人,眼神晦暗不明。
迟迢连忙问道:“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线索?”
“没,只是突然发现了一个被我忽略的地方。”他抹了把脸,觉得眼睛有些涩,“魔祖东祝,是魔界最强的存在,便是如今的我,也无法保证跟踪他却不被发现,何况当年修为远远不及今日的我了。”
从他跟着东祝的时候开始,对方恐怕就发现了他的存在。
不,也许还要更早一些,是从他守在折云宫外开始。
所以当年东祝只身杀去妖界,竟是默许了他未说出口的担忧,也默许了……他像个变态一样的偷偷尾随。
一想到在尚无法看清自己心意的时候,所有的心思就都摊开在对方面前,非亦就有种难言的羞耻感。
促成今日结局,令东祝心甘情愿赴死,会否有他这份心意的推动?
能回答这个问题的,恐怕只有床榻上的人了。
应向沂一拍手,激动道:“那时的白虎族危机四伏,东祝定然不舍得让你身陷险境,他故意放任你跟着,一定是想让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为今日做打算。”
非亦懵了,他还沉浸在遗憾与悔恨之中,冷不丁听到这话,脑子跟不上。
“我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劲,若是换一种假设,就都说得通了。”应向沂看了眼床榻,招呼道,“六殿那边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坐坐坐,我给你们细细地说一说我的看法。”
迟迢喜欢听故事,更何况是他喜欢的人要讲故事,十分捧场的乖乖坐好。
他把另一张凳子踢到非亦面前,热情张罗:“快坐下!”
非亦:“……”
非亦将凳子往后拖了拖,放在床榻不远处,坐下,静静地看着应向沂,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应向沂捋了捋,温声道:“一开始听你讲过去的事情,我一直以为东祝是心甘情愿赴死,用自己的命换你的命。”
非亦皱眉,这种话一般都要接个转折,他私心里一直觉得东祝对他也有情,自然不愿意听到这份情意中掺杂进其他东西。
迟迢问出了他的心声:“难道不是吗?如果东祝不是心甘情愿的,凭他的境界和修为,谁能伤了他?”
“我没说他不是心甘情愿的,我要说的是,他并非坦然赴死。”应向沂顿了顿,意味深长道,“他所求的是今日相聚,让不可求的缘分变得长长久久。”
迟迢和非亦都愣住了,他们二人于感情上都不如应向沂敏锐,一时间竟想不明白,他这种想法是从何说起。
“他让我亲手杀了他,继承他最重要的本命法器,还让我将他葬入流火渊,若能不死,他怎么会这样做?”
本命法器会与主人同生共死,主体消亡,法器毁灭,除非主人愿意,法器才会被亲手杀死他的人继承。
东祝当年让他亲自动手,为的就是把骨杖十留给他。
东祝对权势地位不甚在意,最看重的东西便是至交好友共同为他铸造的骨杖十,所以他提都没提继承魔尊的位置,只说了法器。
非亦声音发哑:“如果不是坦然赴死,怎么会舍得将重要的东西拱手让人。”
应向沂只用一句话就问住了他:“那他真的死了吗?”
余光中的六殿好端端的,非亦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