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战斗(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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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还没等赵哥等人看到外来者，战斗就已经打响了。从天上劈里啪啦掉下了无数的铁疙瘩，然后猛地爆开，散出滚滚浓烟。而因为天坑极为封闭的地形特征，这些烟雾都堆积在天坑里，越来越浓。刹那之间，天坑中的所有人被呛得东倒西歪，眼泪直流，不少人都开始呕吐起来。

在听到有敌情的消息时，孙剑第一时间就知道肯定是老郭带着部队来了。进入天坑以后，他试着用卫星电话和上级联络过，但是没有成功。这地方肯定进行了大规模的电磁信号屏蔽，什么信号都接收不到，也发不出去。前几天，姜宇航试着在计算脚本中插入注释来向研究所传递消息，这一招启发了孙剑。潜伏在研究所里的国安部探员有两个，除了他，另一个就在计算中心。他也用姜宇航的账号登录了超算中心，提交了一份计算脚本。只不过，不同于姜宇航直接在程序代码的注释中发送消息，他采取了更为隐蔽的手段。通过一种加密的方式，他把所需传达的信息全部嵌入到了程序代码的正文中。当然，这样做的代价是这个程序代码基本上很难运行起来，不过他也并不需要真的运行什么程序。第二天，他重新登录了超算中心，查看所提交的脚本文件及其运行状况。他发现，姜宇航所提交的脚本文件里，所有的注释都被删除了。而自己提交的脚本文件则没有被修改的痕迹。他意识到，这些脚本文件在被发送之前，肯定经历过维持会的审查。结果就是，姜宇航的发信尝试失败了。他自己发送的信息虽然顺利到达了超算中心的服务器上，但到底有没有被另外那个探员读到呢，之前他并不敢肯定。当然，现在他已经可以确定了。

在漫天的烟雾弹掉落之前，孙剑就已经拉着身边的几个人跑下了附神台。在烟雾蔓延之际，他们趁着人群混乱的机会，低着头向着坑壁的方向窜去。很快，视线里就什么也看不见了，所有人都手挽着手，趴在地上。此刻，已经没有人再来管他们几个了。整个天坑里到处都是歇斯底里的喊叫声，所有人都疯狂地奔跑着，试图逃离这些烟雾的笼罩。孙剑一边安慰着姜宇航等人，让他们不要慌张，一边思考着逃离的办法。这时，他听到耳边有人说，跟我走。这是谢俊洋的声音，他立刻反应过来，看来在刚才逃跑的过程中，这小子一直跟在后面。孙剑说，好，然后立刻拉住了谢俊洋的手，带着其他人一起向烟雾深处爬去。

大概爬了一分多钟，孙剑感觉地势一低，原来前面有一条地缝。几个人跟着谢俊洋，一个接一个地跳到了地缝中。这里的烟雾比地面稀薄一些，大家都像刚上岸的溺水者一样，贪婪地喘了好几口气。这时，孙剑突然想起来，这里正是刚才谢俊洋被大祭司发现时所在的位置。他把谢俊洋一把拉过来，问道，你带我们到这里来干什么？谢俊洋说，我发现了一条路，通往天坑外面的。刚才还没来得及走，就被发现了。孙剑说，在哪？谢俊洋用脚踢了踢缝底的粗壮树根，说，这里有一个大型囊泡，应该是用来运输大型机械装置的。孙剑立刻看向胡一杭，后者蹲下来，用手贴着树根，过了片刻，果然在树根上打开了一个洞口。众人朝里面一看，囊泡的直径足有两米宽，表面垫着用于防震的聚乙烯泡沫，中间是空的。整个囊泡里弥漫着一股机油味。

大家一个接一个跳进了囊泡里，并不显得拥挤。胡一杭操控着让树根重新封闭起来。因为是货运囊泡，里面没有照明装置，所以周围一下子变得漆黑。头顶仍然持续有爆炸声传来，和之前烟雾弹的声音不太一样，大概是又换了一种别的炸弹在进攻，但现在谁也没心情去关心上面的战况。胡一杭问谢俊洋，向哪边走？谢俊洋摸到一杭身边，抓住他的手，指了一个方向。胡一杭立刻催动囊泡向着那个方向移动起来。他的手一直放在囊泡内壁上，通过时空裂缝和树根产生连接，引导着树体的膨胀和收缩。手掌可以清晰感觉到从裂缝扩展带来的树体形变和振动，通过这些反馈，他可以大致地在脑海中重构出树体的形状和延伸走向，就像用另一种眼睛看到的一样。

囊泡一开始向着斜下方移动，在几十米之后，逐渐变为沿水平方向朝天坑外侧移动。所有人都裹在聚乙烯泡沫里，随着囊泡的移动而不停晃动着，像是一辆破旧的小汽车行驶在颠簸的乡间公路上。在黑暗中，移动速度无从估计，但孙剑推测速度并不慢，因为耳边的爆炸声渐渐变小，大概十分钟之后，就完全听不到了。这时，囊泡开始向斜上方移动。虽然眼睛看不见，但重力带来的方向感是不会错的。这次持续的时间更久，至少有半个小时，移动的方向都没怎么变过。大家只感觉到下方的树体不断收拢，上方则不停撑开，像劈柴一样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响起。仔细看去，下方树体收缩处其实有隐约的亮光，橙红色的，非常微弱。那是材料从裂缝带来的畸变中恢复时所辐射的光子。但树体毕竟不是晶体材料，它发出的光比胡一杭在宏硕研究所里看到的金属片发出的红光要弱多了。

在不断重复的激发过程中，胡一杭对操作越来越熟练，最后基本不用思考就能完成了。他开始想一些别的事情，关于莹莹，关于这个天坑，关于时空裂缝。几天前，在发现他可以操控树瘤以后，张霖曾经找他聊了很久。他问张霖，自己脑子里的裂缝到底何时才能彻底耗尽，张霖说这只有通过不断的试验来大致推算。他说，最近感觉视力的恢复又变慢了，每天激发树瘤好像也没什么效果。张霖想了想说，树瘤里包含了特定的分形机械，为了减小能耗，这种系统一定经过了大量的优化，激发它或许并不会消耗太多能量。他说，那怎么办？张霖说，你能控制裂缝的扩散方向，让它绕过树瘤，定向地在树干中延伸吗？他试了试，对张霖说可以。张霖眼前一亮，对他说，那你再试一试，让裂缝沿着一条气根向下延伸，注意约束裂缝，不要让它向侧方扩散，看最远能延伸到哪里？他照张霖说的做了，结果在十分钟以后，裂缝还在不断向下延伸，好像这榕树的根系网络没有尽头一样。从裂缝对他带来的反馈来看，其下端已经进入了一个极其炙热的环境之中。又过了十几分钟，他终于感觉到了尽头的存在。他睁开眼，发现张霖一直在旁边看着他。他对张霖说，我感觉到尽头了，可是距离太长了，我也说不上来。张霖说，没关系，我们再来做个实验。于是让他将裂缝延伸到很远处的一个树枝的尖端，测量了一下时间，发现一秒钟都不到。这速度让他自己也吓了一跳，没想到在约束了扩散方向之后，裂缝的延伸速度这么快！又试了几次，大致测量出了一个扩散速度，再根据刚才的时间推算，得到的结果是，榕树网络的下端深度大约有两千公里。张霖说，看来之前我们的推测是正确的，这榕树网络真的深入到了地幔层。接着，张霖又问他，这次感觉到能量消耗的迹象了吗？他说，好像还是没有。这时，张霖突然一脸严肃地说，一杭，我想拜托你一件事。这件事有可能对你造成不可逆的伤害，但同时也会让你成为全人类的英雄，你先听我说完，然后你再决定是不是要这么做。那一刻，他被张霖的说法吓到了，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最后还是让张霖说了下去。

从那天起，张霖的那番话就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中。他很矛盾，自己是不是应该这样做。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作为人类的一份子，自己有这个责任，但一个更强大的声音却说，这件事跟自己没有关系，不需要为此牺牲自己。此刻，在头上不远处，人类和异族的战争已经打响了。在这幽暗的地下，在他的脑海中，那两个声音又开始吵闹起来。就在他对这样的争执逐渐感到恼怒之时，头顶终于有真切的声音传来。仔细听去，那里有整齐的脚步声，有车辆行驶的声音，有枪声，最后还听到了军官的号令声。

早已对枯燥和黑暗的旅程感到厌倦的众人也激动起来，个个从蜷缩状态中舒展开来，准备迎接光明的到来。不多时，众人感觉囊泡一顿，一个宽敞的洞口在身边打开。到了，胡一杭说。孙剑听了，毫不迟疑地从洞口处一跃而出，外面立刻传来惊疑的呵斥声。孙剑忙说，自己人，自己人，我是327。安静了片刻，然后传来低声询问和回答的声音。又过了片刻，一个宏亮的声音响起，那个声音说，好小子，我就知道你能逃出来！孙剑的声音说，郭局长，我这次可是九死一生啊。再怎么也得给我来个一等功了吧？郭局长说，这些回去再说，没看见现在的情况吗，打不打得下来还不知道呢。

下一刻，孙剑的头从囊泡的洞口处探进来，对众人说，出来吧，安全了。大家这才陆续从囊泡里翻出来。姜宇航出来后回头一看，出口处又是一段粗壮的树桩，和附神台上的树桩很像。周围有大批穿着迷彩服的军人，其中一个站在孙剑身边，看上去是这里的头儿。孙剑介绍说，这是郭局长，然后又把姜宇航等人介绍给对方。郭局长点头道，我知道你们，孙剑在报告里都提到了。姜宇航问，你们是来剿灭火神教的？郭局长说，是的。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不远处，几十门大炮都已经架设好了，军人们都全副武装，看上去即将发动总攻。姜宇航指着后面的大树桩对郭局长说，你们应该在周围几公里搜寻一下类似这样的树桩，它们有可能是火神教修建的通道出口。郭局长看了看孙剑，后者也点头赞同，于是他马上叫人过来，吩咐了几句，后者得令后便立刻下去安排搜索事宜了。

这之后，郭局长又和姜宇航等人聊了几句，问了一些天坑里的布局和人员等情形，然后便让孙剑带他们到后方休息。孙剑带着大家到了一处地势较高的山头，说我们就在这儿待着吧，一来比较安全，二来正好可以看到天坑，也可以观望一下战斗的进程。这里的每个人对这场战斗都非常关心，于是一致同意，就在这里旁观。

终于逃出了维持会的控制，众人多少都轻松了一些，但胡一杭心里仍然像揪着一根筋，因为莹莹还在他们手里。姜宇航同样极为担心莹莹的处境，在刚才离开前，反复向郭局长强调说火神教手里有人质的情况。郭局长也一再承诺说，他们会尽量保护人质的安全。但谁都知道，在这种规模的战斗之中，没有什么是可以绝对保证的。一想到那个可爱又聪明的小女孩还待在天坑里，姜宇航的心里就变得无比沉重。很快，那个天坑就将变成这场战争的中心，一个异常惨烈的修罗场。而现在的自己，对这一切却无能为力，什么办法也没有，只能无助地观望，祈祷奇迹的出现。他用力握紧了拳头，目不转睛地看着远方那仍然弥漫在烟雾之中的巨大天坑。

可是，转眼之间，情况就发生了变化。一个巨大的风卷出现在天坑上方，很快就把笼罩其上的烟雾清扫一空。在那之后，烟雾弹的射击便停止了。此刻，部队前锋已经到达了天坑边缘，开始互相掩护着向下移动。冲锋枪的密集响声一直没有停过。但进攻似乎并不顺利，没过多久，先锋部队便又退了出来，一大批扛着火箭筒的士兵支援上来，向坑中不断发射火箭弹。孙剑疑惑道，怎么回事，坑里面难道还有装甲部队不成？因为火箭弹一般是用来打击具有厚重装甲的地面目标的，比如坦克或装甲车，但他不相信火神教有这些东西。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原因了。几分钟之后，火箭筒小队也撤退了，前线的所有士兵似乎都在紧急撤离，远离天坑。紧接着，一个庞然大物从天坑中冒出头来。这是一个难以描述的奇异物体，它的主体是一个由众多树枝、泥土和岩石糅合而成的椭球形，至少有两百米高。在这个主体上，生长着众多巨大的榕树，像覆盖在其体外的毛发。在这些榕树中，有十几株体型特别巨大，而且仍然在肉眼可见的膨胀之中。这些膨胀起来的巨大树干支撑着椭球形的主体，而其枝叶则蠕动着与地面挤压或摩擦，为其提供前行的动力。整个东西看起来像一个巨大而奇特的多足昆虫。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过了好一会儿，姜宇航才失声喊道，这是什么鬼东西！张霖倒是先冷静下来了，他说，你们看到附神台了吗？孙剑回应到，我看到了，就在那东西的头部位置。张霖说，我明白了，难怪附神台内部有那么多的分形机械——它根本就不是一个单一的装置。附神台和整个天坑里的所有榕树构成了一个相互连接的整体，它们可以共同运转，组合成一个相互协调的庞然大物，而附神台就是这个庞然大物的控制中心，或者说大脑。

榕树怪物从天坑里露头之后，就一直在向上攀爬。无数锈褐色的气根抽动着，在半空中挥舞，随即在地面上鞭打出一条条惊人的沟豁。坦克和大炮开始轰击它的主体，在上面留下一个又一个炸裂的土坑，但对它的运动似乎并无阻碍。不久后，炮弹炸开了覆盖其表面的土层，露出了更多坚硬的岩石。这些石头如骨骼一般嵌在各种木质树体结构组成的孔隙中，极大地增强了其身躯的力学强度。此外，还有好多金属管道逐渐暴露了出来，一些管道已经断裂，从中流出棕黑色的液体。姜宇航说，那些是什么？孙剑说，太远了，看不清。张霖突然说，我猜是油。孙剑问，为什么？还不等张霖回答，从榕树怪物的体内突然喷出了一道火焰。火焰极其精准地命中了一辆坦克，后者随即熊熊燃烧起来。孙剑说，好吧，的确是油。

这之后，所有的地面装甲部队也都陆续开始撤退了。榕树怪物很快就完全爬上了地面。在所有人的面前，投下了一个遮天蔽日的巨大`阴影，像一座可以行走的大山一般，压迫感极为强烈。在战斗开始前，郭威虽然预想到会遇到不可预测的反抗，但从未想到过自己会和这样一个庞然大物作战。见情势不对，他立刻撤走了所有的地面部队，和军方的支援部队联络，让他们顶上来。不久后，轰炸机群飞到上空，开始向怪物投掷带有激光制导的航空炸弹，以穿甲弹和燃烧弹为主。这些炸弹在榕树怪物身上一个个炸开，留下了数量众多的伤口，也让其表面被巨大的火焰所包裹，看上去很有效果。榕树怪物终于停下了前进的脚步，可下一刻，它身上的火焰却突然被全部压低，像是被某个无形的力量压制了一样，而且颜色也从明黄色变成了蓝色。随后，这些蓝色的火焰变得越来越微弱，转眼之间，竟然就全部熄灭了。接下来，怪物身上的树枝和泥土快速蠕动起来，很快就让坑坑洼洼的表面重新变得平整了，一点也看不到之前被轰炸过的痕迹。

战斗机还准备继续投弹，但一道威力巨大的龙卷风慢慢在天坑上方形成。地面的泥土和沙尘被卷上半空，天色瞬间变得昏暗起来。战机视线严重受阻，大气环境也再不适合抵近攻击。战机只能暂时撤退。郭威叹了口气，心里暗自着急起来。他并不是没有后招了，实际上，自己这边还有很多威力巨大的特种炸弹可以使用。在行动之前，军队已经得到了最高层的授权，可以使用除核武器外的所有常规武器。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在经国务院、中央军`委紧急授权后，连核武器也可以使用。但那些特种炸弹威力虽然很大，副作用也不小，一旦使用，会极大地破坏当地的生态环境，因此很多都被各种国际公约所禁止使用了。他并不想这么快就用出来。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