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遥知兄弟登榜处，遍贺前程少一人(1/1)

首发：~第6章 遥知兄弟登榜处，遍贺前程少一人

五月二十八日，三轮复习正式结束，高考也渐渐来临。

刘白已经离开一个多月了，对于同学们的询问，班主任马升阳也只是说刘白得了病，需要休学一年，今年大概率没有机会回来高考了。至于得了什么病，班里有很多传言，但是这些传言最终还是被繁忙的学习压了下去。

正值周日，晚上三节自习课全是班会，白天整个一天进行了周测，疲惫的六班学生等着班主任老马晚上放个电影，再吃些水果零食，简直人间天堂。

每个周末发的水果，同学们都留给了刘白，放在乱七八糟的课本试卷之上，他们还是希望高三六班一个人也不少。不过在放的将坏之际，还是被几个好吃的同学本着不浪费食物的宣号，拿来瓜分了。

晚上七点三十五，班主任带着几个刚刚去校门口搬水果的男生走进教室，班级里顿时洋溢着欢快的笑声。

“香蕉一人两个，苹果一人一个，橘子一人，先给三个吧……”安排好了数量，班主任马东升便抱着胸，悠哉游哉晃到教室的一个角落，看着嘈杂的教室。

水果分的很快，一边吃着水果，一边听老马开着简短的班会课，无非是调整心态，面对高考之类的话。

老马素有短小之称，便是因为他的班会课短的离谱，没过十分钟，便把该说的都说完了。

接下来估计就是放电影了，但是也有可能是个综艺，毕竟电影一般都需要两个小时左右。

而然今天，老马却打开了教室电脑里的微信。

然后说道：“我们今天给刘白视频一下怎么样，让他给你们加加油。”

听闻这个消息，高三六班一阵惊呼，原本看老马守口如瓶的样子，还以为刘白得了很严重的病，原来还可以打视频，众人暗中松了一口气。

视频接通，刘白出现在画面中，此时班主任老马也拿出了教室多媒体里的一个摄像头，对准着全班同学。

在刘白的角度里，这像素也太低了吧，只能看到几十个模糊的人影晃动，手里似乎还拿着水果。

“老师，您还是换成手机吧，教室的摄像头太破了。”出现在教室白板上投影的刘白说道，背景是在医院，身上穿着病号服。

老马似乎看出了刘白的小心思，把视频换到手机上。

然后走到过道，从第一排，到最后一排，让他看着每一个同学。手机中的刘白不断说着：“高考加油，大家加油，不要紧张，相信自己……”

老马走到李辞曲桌前，还稍稍多停留了几秒，但是视频对面的刘白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反而还愣了一下。

李辞曲看着手机屏幕中的刘白，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然后对着屏幕笑了一笑。

教室很快就转完了，在收到同学们好好治病的鼓励后，刘白便挂断了视频，班里接下来又放起了家长拍的高考祝福视频合集。

至于今晚的电影，只放了一半，直到毕业，也没再看过剩下的一半，似乎是永久的遗憾。

日子匆匆，世界少了谁也会转个不停。

在六月烈日的暴晒下，高三六班终于结束了高考。

躺在病房里的刘白，却渐渐掉光了头发。

他原本想着如果自己有机会，能不能也去参加一下高考，就算考的不好也没关系。

可是真到了日子，却是撑不住了，膝盖是钻心的痛，此时癌细胞也扩散到了身上各处，连下床都难。

送走了高三毕业生，班主任老马也基本放假了，只等最后再寄一下同学们的档案。所以他再次来到病房看看刘白。

这次老马提议告诉全班同学刘白的情况。

刘白摇了摇头，有声无力的说道：“我不想让大家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

老马没多劝什么，却是回去密谋一些大事儿。

刘白病情恶化的很快，七月初，伴随着嘹亮的蝉鸣，他最终决定放弃治疗，因为医生说，他最多只能再活半个月。

接下来的日子，他想在家度过。

此时的六班同学，却正在忙碌地准备自己的大学志愿。

今年的夏天很热，在刘家人的眼中，却是没有一丝温度。

刘白没有在县城待着，而是直接回到了老家，在一个有小桥，有流水，有枯藤的乡下农村。

七月六日 晨 刘家湾

早上四点多，床上的少年便被痛醒了，艰难地从枕边拿起来止痛药，喝了口床头已经凉掉的白开水。

天还未亮，村里不知谁家的公鸡在不停地打鸣，刘白靠在床头，毫无睡意。

像梦一样呢，匆匆的十八年光阴，似乎人生还没开始就到头了。刘白从床头柜上拿来一个笔记本，借着昏黄的台灯的光亮，他想留下一些东西。

“如果我死了，那就把我火化吧，把骨灰装到瓶子里，分给高三六班愿意带着我的同学，等到有一天他们去了世界上不同的地方，看到了想和我分享的景色，那便把我留在哪里。”

“我真的很想上大学！可是……”

“爸爸妈妈，对不起你们，不能给二位养老了……”

写着写着，眼泪滴滴答答地落了下来，安静的世界里，除了鸡鸣，只有少年微弱的哽咽声。

七月十八日，终于公布了录取结果，这一年的高考生开始在家中等待录取通知书，高三六班的班长杨哲培组织同学们去医院看望刘白。

杨哲培联系了班主任老马，老马却是支支吾吾不断逃避，可对于五十多个毕业生来说，又怎能任老马掩盖消息，可是当真正的消息被告知的时候，他们却宁愿不知道。

刘白，去世了。

老马准备的惊喜也没有机会送给那个病床上的少年。

在三天前的一个清晨，在一晚上疼痛的折磨下，刘白闭上了眼。刘长德以为刘白终于能安心休息一会儿，却发现，他早已停止了呼吸。

此时，风还在吹，熟睡的人们还在梦乡，有的人，却离开了故乡，又回到了故乡。

刘白当初写的遗愿并没有被任何人发现，他长眠在了刘家湾的这片土地。

而当班长杨哲培带着李辞曲和其他同学来到刘家湾的时候，只有空气里弥漫的炮仗味和山坡上新垒起的一座土包证明这里发生过事。

李辞曲站在刘白墓前，刘白失约了。

没人知道李辞曲在刘白墓前说了些什么，在往后的无数日子里，又会来到这里多少次。

九月，天还不冷，她背着行囊，一路辗转，独自去往了国稷大学，开启了新的生活，也似乎并不是新的生活。

这本应该是两个人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