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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28章 第28章 关于分别
“爸,您咋偏心眼儿呀,您到底爱我还是爱她呀,我才是您的乖妞。”妈妈委屈的小脸都拧到了一起,看来她是真的很在乎这个问题的答案。
“你是我的乖妞,她是我的乖妞的乖妞,我爱她还不因为你。”天哪,齁住我了。这对父女的戏份变了味,趁着这空档赶快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溜之乎喽。
我曾经还感谢这病痛,我以为它说来就来就走就走了,像每天的太阳一样照常升起,它什么都不能改变,只是曾经来过,让我和姥姥姥爷有了更多相处的机会,让我也尝到了隔代亲的滋味。
姥爷的身体一直很硬朗,是家中挑大梁的。
退休没几年,姥爷先是腰部起了一圈带状疱疹,后来就这边好了那边出,几乎漫延到整个身体,起初家人也没当回事儿就是疱疹很疼,治疗的过程姥爷没少受罪。
好多的偏方都用了,各个医院也看了,还是不能根除。最后有人介绍了一家省级医院皮肤科的老教授,八十多岁了,人很不错,他说从不给病号开贵药。强的松又配了两三样其他的药片子,便宜又冶病,疱疹果然根除了。
在全家人还沉浸在兴奋之中时,姥爷说腰疼、腿酸、浑身没劲,我们以为他只是上了年纪。挂号专家,医生说是因为骨质疏松,吃激素药吃的。
再找到皮肤科的那个老教授,人家说,“是的,吃激素药是有副作用,我只是个皮肤科医生,你找我看皮肤病,我只管给你的皮肤病治好就行了,至于你的骨头、脏器类的毛病,我无能为力。”
“是药三分毒谁都知道,啥病都是病,得啥病都不好受,在病毒面前,我们弱小的就像个小鸡娃,啥病都能要人命。疱疹不治,你看有几个能顶住的。”
教授就是教授,说的头头是道。头痛医头,腿痛医腿,本就是有道理的。
骨质疏松,每个老人都有,但姥爷的骨质疏松和别人的不一样,他是被药物攻占了阵地,只有投降的份儿。再加上他的的体质,各种钙都不易吸收,于是一手心一手心地吃药片子、药丸子,轮入恶性循环中,吃了这坏了那,这好了那病了。只能是越来越没劲越来越不能走,床成了姥爷的活动场地,在床上伸伸胳膊腿,姥爷都累得吁吁带喘。
由于心情不好,常年不活动,姥爷一米七六的身高瘦到了一百斤,妈妈都能把他从床上抱到卫生间。
姥爷的肾脏、脾脏等都出现了衰竭的现象,我依然想,慢慢的姥爷的身体会恢复如初的,即使不能和我一起打羽毛球踢足球,能陪我下五子棋打扑克牌也好啊。
老树尚能发新芽,姥爷那么棒的身体一定能扛得过去,姥爷会好起来的。
我默默地为姥爷祈祷,看到花对花儿说:“花儿,你就是人美心善的最好的花,请求您让我的姥爷赶快好起来吧。”
瞧见鸟儿对鸟儿说:“可爱的鸟儿们,谢谢你们让我知道了百鸟争鸣的景象,请求你们让我的姥爷赶快好起来吧。”
瞅见绿植对绿植说:“神奇多变的草木你们好,请求你们让我的姥爷赶快好起来吧,我很爱他,他也很爱我。”
真的,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一天不如一天,那种煎熬太煎熬了。
妈妈总是偷偷地哭,她不想影响我们的心情,也不想让姥姥姥爷知道,但我们都知道,因为我们都会偷偷地哭并以为别人不知道。
最坚强的是姥姥,她总是带着姥爷唱,大声地唱,唱“小小竹排江中游”“红星闪闪照我去战斗”“起来,不愿作奴隶的人们”。
姥爷沙哑的声音有气无力的,唱着这些慷慨激昂的红色歌曲却一点儿都不觉得可笑,反而着有无穷的力量,听到心里热腾腾的,自视无心无肺的我常常在姥爷的歌声中热泪盈眶。
都说大限将近的人是有感知的,姥姥说我家再好毕竟是闺女家,她要带姥爷回家。
那天,姥爷努力地瞪大混浊的双眼,缓缓地在屋内的每一个角落逡巡着,眼睛红红的,滚滚热泪流下,他也舍不得闭一下,姥爷已经无力说话了。
我只是默默地陪着姥爷一起流泪,他有多么留恋,我就有多么想念。
妈妈将姥爷紧紧抱在怀里,在他耳边一遍遍温柔地细语:“爸,您前两天不是想家了吗,我们回家看看就过来哈。放心,床我再给您铺的暄腾些,保您躺着更舒适,我们等着您回来,放心哈,我们一起回来。”
姥爷再也没能回来,原来,我们生命中的一些人走了就不再会回来了。
姥爷葬礼的那几天,妈妈哭晕过去好几次,她不吃不喝只是流泪,我站在她旁边就像个陌生人一样陪着她流泪,没有说过一句安慰的话,她想哭就让她哭吧,哭出来比憋在心里好。我听到有人说我这么大了不懂事,不知道劝劝妈妈,我就跟没听到似的。
我想妈妈是不希望我去打扰她的,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劝说,她只想与自己的父亲再多说说知心话,她只想再陪陪她的父亲,她一定想到了好多好多和父亲一起的温馨画面,她怎能不哭,怎能不悲伤欲绝?
火化那天,妈妈再次哭晕过去,爸爸把她抱到了一边。
她缓过劲来推开爸爸,连滚带爬地往大厅跑,拼命地拽着推车不让往里进,办事的几个大男人都拉不住她。
我看着疯了的妈妈,眼泪疯狂地往外涌却不想制止她,我也想和她一样拽住姥爷躺的推车,我不想姥爷变成一滩灰。
记得前两年清明时节,看到十字路口好多人在画着圆圈的地上烧纸,妈妈心生感慨:“他们是在怀念他们逝去的亲人哪,有一天,我和你爸爸也会……”
“我也在十字路口给你们烧纸。”当时的我还不能体会失去亲人的切肤的痛,也不能体会妈妈的感慨。
在经历了姥爷的离世之后,我以为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我不会去十字路口烧纸,我会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不去想不去念不去回头看。如果有失忆的药我就吃,如果有无心的人我就去当,绝不让自己有妥协的机会。
我不敢想下去了,看到妈妈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样子,我的心仿佛在被人用十万枚钢针刺穿,一点点的碎成尘埃,它们一点点的离开,一点点地揪扯着我的神经,让我的阵痛变成全身的抽搐,我已经没了自主呼吸的能力,需大口的喘息才能苟活。
我想到了菜市场砧板上的活鱼,被死死地按住,鱼目死瞪,尾巴上下摆动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鱼鳞被一片片刮掉,纷飞在血腥的案板上。
那条无论如何也救不活的鱼,那条在监视下被活剥的鱼,那条最终被送进人腹的鱼,那就是它的命运吧。
我本来觉得自己像极了那条鱼的,可想了想又觉得不对。
我已然有些混沌了,将所有的符号都换算成人民币,我也无法算得清楚了,我只能看着妈妈号啕,周围一片号啕声,她们都在跟着妈妈号啕。办事的几个大男人也跟着妈妈哇哇地哭,我也一直在哭,因为没有比哭更好的表达方式了。
都说离去是为了更好的归来,我希望只此一生只此一世,带着使命而来,不太多遗憾而去。
为人的底限是,就算不能为人间争光,也要拼尽全力活出自己的风采,毕竟,生命太过脆弱,意外往往比明天先到。
这一切真实又虚幻,多像一场梦啊,这,是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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