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285章 命运
当宋玉祗从一片漆黑中苏醒时, 浑身上下各处的疼痛都在提醒他自己还活得好好的,从混乱的意识中艰难理出一丝神志,额角过于明显的痛感让他皱了皱眉。
他抬手去摸了摸痛处, 居然有好心人给他贴了块薄薄的纱布, 摸着下面凹凸不平的狰狞伤痕, 伤口应该已经被缝合,血是止住了, 但血迹大都凝固在了脸上, 不知道他现在是怎样一副惨相, 被姜惩看见了,会不会心疼他。
想到姜惩, 宋玉祗彻底清醒了,开始尝试找回麻木身体的感觉。
他知道自己的双手被铐住了,仅仅是抬手查看伤势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都难受得很,好在身体其他部分没有受到束缚, 当他想坐起来的时候,额头猛然撞上了铁板,他很快就意识到为什么绑他的人没有彻底剥夺他的自由了, 看来他现在的处境,可比束手缚脚要麻烦多了。
他尝试用身体量了一下所处空间的大小, 左右宽度比他的身体余出十公分左右,抬手就能碰到顶壁, 手臂无法伸直, 大概只能弯曲八十度, 他稍稍仰头就会顶住,脚底倒有一些富余的空间,却不知道放了什么, 轻轻一碰就跟内壁撞出了扰人的回响。
看起来,他是被封进了一个铁皮箱子,铁板质量很好,赤手空拳最多只能打出凹陷,想从中挣脱就是做梦了。
当感官恢复作用,耳鸣逐渐缓解时,他听到了一种气流灌入的的“呲呲”声,听着是从脚底传来的,他把东西勾了过来,拿在手里,发现是罐装的氧气,喷嘴的流速是计算好的,以保证他不会憋死在这个铁皮棺材里,从声音判断,应该有三四瓶已经见底了。
这个时候,他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饥饿感让他感到深深的无力,从这个情况来看,他至少已经睡了两天,这期间他水米未进,已经快到极限了。
他又把自己摸了个遍,确认除了头上的伤以外,就没有其他严重的外伤了,手机、耳机之类所有能通讯的东西都被收走了,当然,也包括他回市局时高进特批给他的那把警枪,此前他装在兜里的东西,大概就只有手铐还在,而且是铐在他自己的手腕上。
他不禁想,要是头上这道伤口破了相,那人还会不会要他……转念一想,命都快没了,能不能出去都是两说,他倒有心思惦记这个。
对于自己能否活着离开这个鬼箱子,他倒是没什么悬念,既然对方在这棺材里放了氧气瓶,肯定没打算让他死在里面,但如果对气体的排放估算错误,或者不能及时转移他的话,各种意外都可能要了他的命。
他知道人体的极限,就算之后对方打算让他离开这鬼地方,而他也刚好侥幸留着口气,只怕也无力挣脱,很难找回优势。
这帮人阴狠毒辣,深谙能把人治服帖的各种法子,宋玉祗不得不承认,不管是这种瞒天过海的方式,还是对方有什么别的目的,结果都很成功,恐怕还有意外收获。
……他感觉,在黑暗与死寂的裹挟下,自己的精神已经快要崩溃了。
“不要丢下我……我很害怕,求求你不要放开我,带我一起走吧。”
他听到了住在他心灵深处的那个少年如是说道。
——那是曾经的自己。
可是现在,那微凉有力的手,却不在他身边。
他还能见到他吗……
昏沉着不知睡了多久,一声巨响划破沉寂。
宋玉祗猛然惊醒,当他听到身体上方的传来窸窣的挖土声时,就知道时候到了,他死死抵着铁箱的内壁,以免外面的人挪动时碰伤了他,铁箱被人抬起时,他听到外面有人窃窃私语。
“果然还是大哥想的周到,把人关哪儿都不靠谱,要是被条子发现了,哥几个都免不了跟着喝一壶。”
“还好那群傻逼想不到这货已经埋地底下成了死人,等下就给他送走,找个没人的小山沟沟埋了,等一百年以后变成化石再被人发现吧!”
两人贼笑着把铁箱搬了起来,一阵颠簸后又停了下来,听着那刺耳到让人脑袋嗡嗡作响的碰撞声,宋玉祗只能生无可恋地用铐在一起的手堵住了距离声源最近的耳朵。
当周遭终于平静下来,他听到有人吩咐了句什么,那两个充当力工的人拿了钱就跑了,剩那身份不明的人在铁箱外踱步。
忽然,头顶透光的缝隙里伸进了一根医用的软管,里面流出了透明的液体,他听到那人说:“喝吧,在地下关了这么久,不饿也该渴坏了,喝点儿葡萄糖,补充一下体力。”
在这种情况下,宋玉祗绝不相信对方施予的任何东西,更不会让可能有危险的东西入口,他没有喝,也没有回应,就等着对方下一步举动。
在黑暗中关了太久,外面的光线对他来说相当刺眼,他试图透过缝隙向外张望,却被那一片白茫茫的强光晃了眼。
“现在不喝,之后可就没机会了,我想他们虽然不会让你活活饿死,但也肯定不会好心到善待你的地步……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倔,跟小惩简直一模一样,气人。”
提到姜惩,宋玉祗终于忍不住一敲铁箱,要不是嗓子干的要命,已经说不出话了,他真想问问那人现在情况如何。
外面的人叹了口气,“何苦折腾自己呢,你当初乖乖让他来,不就没事了,如果是他,反倒不会遭遇这些,当初我明明提醒过你的,就算你这么做,也只能成为引他上钩的诱饵,护得了他一时,你还指望护他一辈子吗。”
宋玉祗烦躁地歪过头去,不想再听他的废话,喑哑的喉咙发出虚弱的气音:“放我出去。”
“你的去留已经不是我能决定的了,小伙子,自求多福吧。”
那人拍了拍铁箱的外壁便走了,很快又有其他人接手,搬起铁箱走动起来。
那此起彼伏的颠簸让宋玉祗觉着浑身的骨架都要被颠散了,箱内的氧气越发稀薄,令他呼吸困难,过度吸入二氧化碳使得他头昏脑胀,恶心乏力,不得不靠近那一线缝隙,竭力呼吸着那流入的少得可怜的新鲜空气。
箱盖被打开的那一瞬间,他才觉着灵魂归了位,猛地坐了起来,抬起被铐的双手挡在眼前,遮了一片阴影,好在室内光线昏暗,不至于刺伤他的眼睛。
他粗略打量了一眼,可以看到附近是个废弃的厂房,生锈的电机和残破的窗玻璃、墙壁给人一种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的感觉,别说是在雁息城区,就连周边的郊区都看不到这么有年代感的建筑了,看来过去那两天里,他肯定是被带离了雁息。
那一帮看起来就不是很好惹的闲散人员对着他指指点点,唯独一个人与之格格不入,他眯眼看清了远处背对着他,不知在忙些什么的男人,从周围人对他恭敬的态度来看,这人应该是他们的头儿。
宋玉祗缓了口气,扶着箱沿尝试站起来,也不知是他哪个动作让这群人神经敏感了,两个离他最近的打手立刻叫嚣着上来按住他,不等他挣脱,那仿佛置身事外的男人回身突然“砰砰”两枪,射杀了对他动手的两人,弹痕正中眉心,下手十分利落,震慑住了还未起身的宋玉祗。
“我说过,没有我的允许,你们不准随便碰他,想把自己那点见不得人的手段用在他身上的也省省,还轮不到你们把他当作试验品。”
“老板……”
男人摆手示意手下不必多言,待他走近,宋玉祗才发现,这男人的眼睛和裴迁冒死提取出来的照片竟然一模一样,任谁见了这双恶魔般骇人的鬼眼都会感到心惊。
不过他很快恢复了平静,沉然若水的眼眸与男人诡怪的异瞳对视着。
男人伏下身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人们总是会排斥那些看起来和自己不同的人,其根本原因是对未知的恐惧,现代社会,人们多会把这种异样的心情藏在心底,不宣之于口,也不大胆表现出来,对于我这样直接的人来说,真的很不友好。”
“你如果不爽的话可以对着自己的脑袋来一枪,虽然你无法控制别人,但至少自己的命你还是能决定的。”
“难怪你跟姜惩合得来,你们真是天生一对。”
“我们的事用不着别人指手画脚,我姑且当你这话是善意的,谢谢夸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