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15章 有惊无险
俞正阳肌肉紧绷，视线与蛮兵相交。二人都在互相观察破绽，谁也没有主动出击。星星点点的火光随着风在头顶的夜空中飘散。
突然另一道身影从斜次里冲进来，看到对峙的二人后猛然刹住。
“徐捕快，小心。”俞正阳看清来人样貌，心中大定，沉声提醒。
徐波提刀在手，和俞正阳站成犄角之势，“抓活的。”说罢掏出颈间悬挂的竹哨，深吸一口气就要吹。
就在这个时候，蛮兵动了。他当先一脚挑起地上散碎的杂物，甩向俞正阳，同时俯身如豹，一步便跃到徐波近前，右手倒提的匕首自下而上，直取其咽喉。
徐波顾不得吹哨，仰身险险避过。蛮兵一击不中，腰身陡转，空着的左手顺势一拳击在徐波脸颊，竹哨也随着这一拳从嘴中掉出。
徐波站立不稳，连退数步，所幸竹哨由绳系住，仍悬在颈间。蛮兵岂能给他喘息的时间，又是一步跟上，匕首划过一道弧线，割开了徐波胸前的衣衫。蛮兵见伤口不深，左手助力右手，紧接着就要刺徐波肋下。
俞正阳挡开扑面的杂物，见情势危急，手中的刀也不讲招数，势大力沉地直劈蛮兵后脑。蛮兵察觉脑后劲风，顺势往前扑倒，连带徐波一起跌在地上。
徐波背身着地，顿时摔得七荤八素，慌乱间只来得及举起胳膊护住脖颈和胸前要害。蛮兵抓住机会，一把扯下徐波颈间的竹哨，在地上一滚站起身来，面对俞正阳。
俞正阳双眼不离蛮兵，将徐波搀扶起来，“徐捕快，怎么样？”
徐波的官帽已经不知所踪，发髻松散，几缕头发从额前垂下。他用袖子揩了揩脸上沾染的泥土，不顾胸前伤口渗出的鲜血洇湿了里衣，拔出佩刀，甩手将刀鞘扔到一旁。“狼崽子，咬得挺凶啊。”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之后双手交握佩刀，气息平缓，蓄势待发。俞正阳受徐波气势感染，也收刀回身，立在徐波左侧，静心以对。
蛮兵将抢到的竹哨随手一丢，竹哨在地上弹了两下，没入窝棚的碎片中。他见两人将周遭盯得天衣无缝，寻不到逃跑的机会，只得撤步沉肩，摆出守势。
徐波方才被蛮兵打得狼狈，根本不容蛮兵摆好姿势，清咤一声，连跨数步，佩刀从头顶直劈而下。蛮兵只觉罡风灌顶，哪敢用短小的匕首硬扛这刀。但他不退反进，想用肩膀去撞徐波握刀的手。徐波顺势变招，竖劈的刀锋在半空一转，改为横削。蛮兵以匕首的脊面贴上刀锋，护住头面，随着一阵牙酸的金属摩擦声，欺到徐波近前。
徐波双手握刀，无暇回顾。蛮兵屈手成爪，势要单手捏碎徐波的喉咙，这时却见余光中刀光交映，如同流风回雪，贴地而上。蛮兵已经没有时间去想，原本在徐波另一侧的俞正阳，到底是如何从这一侧出刀的，千钧一发之时，他只来得及沉肘护住腰腹。
只听噗地一声闷响，蛮兵的胳膊从肘部整个被斩断，刀光带起的血线宛如串珠。徐波抓住机会，收刀撤步直突一气呵成，刀尖戳中蛮兵肩膀，直透而入，一直将其钉在背后的棚板上。
蛮兵血性勃发，尖声吼了一句蛮语，仅余的右手陡然一紧，重又抓住将要脱落的匕首，用尽全身的力气往徐波的太阳穴插去。
只是俞正阳的刀已经到了。
像是雪原崩裂的一刀，从蛮兵颈侧劈入，砍断了他的锁骨胸骨，几乎将他斜劈作两半。
徐波呼哧呼哧地喘匀了气，胡乱抹了一把脸上溅上的鲜血，脚踩着蛮兵的尸体抽出佩刀，“还是没能留活口。”
“实在是因为在下的刀，太快了。”俞正阳双指并拢拂过刀背，云淡风轻道。
徐波怔了怔，看俞正阳不像在开玩笑，忙整理好表情，正色道：“多谢俞少侠相助。刚才确实是命悬一线，还想着留活口，是我鲁莽了。”他扒拉着检查了一下胸前的伤口，见无甚大碍，便捡起刀鞘收好佩刀。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在身上上下乱摸。
“放心，全胳膊全腿儿。”俞正阳还沉浸在显圣的氛围中，随意瞥了他一眼。
“不是。”徐波在身上摸不着，又弯下腰去找，“我簪子呢？我今天刚买的簪子呢！？”
俞正阳恍然。接下来的半个时辰，他们两人对一边瘫着的蛮兵尸体不管不顾，撅着屁股在散乱的木板、篷布和满地的泥浆中摸来摸去。这让俞正阳想起了他跟着孟澄去抓泥鳅的那个夏天。
所幸最终还是在泥浆中翻出了银簪，徐波喜笑颜开，好像伤口也不疼了。火早已经被及时赶到的捕快组织着流民们扑灭了，二人与大部队汇合，和尸体一道返回衙门。
衙门里熙熙攘攘，进进出出的尽是些身有烧伤的流民。几名衙役帮着二人把蛮兵尸体运到堂中。捕头杜轩正与郎中说着话，看到蛮兵尸体抬进来，示意放在墙边。墙边躺着另外两名蛮兵的尸体，比俞正阳他们运回来的这具要完整得多。
“小徐，受伤了？”杜轩说完话跟过来，看到徐波满身狼藉，关切问道。
“回捕头，多亏了俞少侠，不怎么严重。”
“严不严重让大夫说，快去！”杜轩不由徐波分说，朝他屁股上踹了一脚，赶他去看郎中。
俞正阳还在兴头上，四下瞅了一眼，问：“杜头儿，衙门今天大彻大悟了？主动帮百姓看病治伤？”
“就你说话不中听。”杜轩捏捏眼角，“这些都是住得离火场比较近的，就都叫回来问问情况，周边几位大夫好心，顺便帮着看看。”
“幸亏这次咱们的人离得近，火才灭得这么快。”
杜轩摇摇头，“不是凑巧。最近不是满城在搜流窜进来的蛮子么，安教坊那块人住的杂，正好是搜查重点。”杜轩踢了踢蛮兵的尸体，“这几个猪狗果然躲在窝棚里，见捕快们查得紧，就点了火想趁乱跑。没想到又叫你碰上了一个，可以啊你。”
俞正阳当然不会说自己暗地跟踪捕快，忙转移话题：“所以总共就他们三个？”
“不知道，还在搜。”杜轩无奈地摊手，“两眼一抹黑，军里上次抓了刺客，到现在也没问出个一二三四来，只会催着我们找找找，找他亲娘。”最后四个字他是压着嗓子说的，说出口之后他咂摸了一下嘴，又说了一遍，“找他亲娘！”
俞正阳心下失笑，转口问道：“有人死吗？”
“几个流民，被杀的。”说到这，杜轩重重叹了口气，又踹了几脚尸体，“这帮不得好死的东西，杀人还要挖人眼睛，畜生！能让蛮子混进来，守城的燕脂军也是……”后面的字他生生咽下，没有继续说。
俞正阳心中一动，说起昨夜菩萨庙失火之事，“是不是也是蛮子干的？”
“细节我也没空听朱峰细说。”杜轩想了一下，说，“不过我觉得应该没关系，菩萨庙在长庆坊，这次失火在安教坊，差不多跨了整个恒武城了。蛮子如果真是打算火烧州城或者制造骚乱，这事做得也太小打小闹了，没个计划。况且今天也是被逼急了才点的火。”
俞正阳思考片刻，认同了杜轩的判断，“杜头儿，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赶紧的吧，我这儿实在忙得要死，也不跟你闲扯了。”杜轩摆摆手，“说起来，你家堂主自己来衙门当班，还让你们私下帮忙，真该让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来学学你们盈雪门。”
“他家堂主没同意他私自出门。”俞正阳正想糊弄过去，却听到唐玉辉一边说，一边走过来。“杜捕头，唐某来交班。”他对杜轩拱拱手，转头瞪了俞正阳一眼，“至于你的事，等下咱们俩再慢慢说道说道。”
“唐堂主，辛苦辛苦。”杜轩还礼，“正阳这次有功无过，也算是给盈雪门长脸了，看在他年纪还小，就饶他一次吧。”
“于情可饶，可是门规不饶。”
“什么门规？”俞正阳不解，“咱们还有门规吗？”
“当然。”唐玉辉正义凛然，“违抗堂主口令，罚银五两。”
“不要吧辉叔，我多久才能攒五两银子啊。”
“上次府里不是赏了十两？”
“好哇，十抽九还不够，我自己这一成你还惦记着！？那你许诺的去吃望岳楼呢？铁公鸡！”
唐玉辉还没说话，一颗人头从旁边探过来，急迫地问：“望岳楼？什么时候去，带上我呀。”
俞正阳顿时以为时光倒流，“又是你？”
萧白嘿嘿一笑，“巧了不是，说好的望岳楼，别忘了我啊。”
这是早起赶大集的吗？什么人都凑到一起了。俞正阳只觉得自己一个头堪比两个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