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65章 第65章
今天是蓝薏婷第一次开车上路。一路上,她从后视镜里,不时地看看坐在驾驶员后面,领导们常坐位置上的罗天薇。她表情凝重,眼神迷离地看着窗外,默不作声。
车子拐进焦阳住宅小区,她把车慢慢停在路边,郑重地问:“我们很快就到了,你确定你一定要去吗?”
罗天薇的表情有一丝慌乱,表明心里有点犹豫、挣扎。蓝薏婷马上劝慰:“也许我们用另一种方式见面,还会有迂回的可能。”
不知这话说得对,还是不对。作为蓝薏婷此时此刻,她完全出于好心。但人,往往在矛盾的时候,容易产生逆反。你让她这样,她偏要那样,一种本能的心理抗拒,没有理由。
罗天薇皱皱眉头,不耐烦地说:“走吧,不用说了。”
蓝薏婷熟门熟路,很快摁响焦阳家的门铃。罗天薇调侃道:“看来你们常来常往。
蓝薏婷笑而不答。她想,可能她还不知道,这屋里的女主人是梅瑰。
焦阳开门的表情有点尴尬,有点心虚,又用一副不以为然地表情掩饰着。
罗天薇大义凛然地走进去,环视四周,迎面是幅一个十分优雅的女人弹钢琴的油画,很美。她在沙发上坐下来。这时梅瑰端着茶水过来。罗天薇斜眼看着她,忽然觉得面熟,又一时想不起的注视中。她看看蓝薏婷,希望她提个示。蓝薏婷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装着看不见,端起茶水掩饰。
梅瑰放下茶水,对罗天薇微微低头,歉疚地说:“对不起,天薇。”
这声音,这独特的声音,立即让罗天薇想了起来。她霍地站起身,情不自禁地用手指着梅瑰,怒吼道:“是你,是你,竟然是你。”几乎同时,焦阳站到梅瑰身边,准备随时保护她。蓝薏婷也堵住她向梅瑰靠近的通道。
“是我对不起你,这不关梅瑰的事。”焦阳说,“梅瑰,你先进去。”梅瑰和他对视一眼,顺从地去了卧室。
就是这一眼,罗天薇看到了他们之间的默契、情义,已远远超过他们几十年夫妻的情分。她无力地垂下手,心,一阵阵绞痛,脸色沙白,表情痛苦。蓝薏婷忙扶她坐下,喂她喝口水,悄声问:“你没事吧?”她摇摇头说:“没事。”
闭着眼,稍稍平静一下,罗天薇深叹一口气,很快恢复了冷静理智的表情。她对焦阳说:“什么也不说了,离婚吧。”
“好。”焦阳也无奈地答应。
“什么时候办手续?”
焦阳想了想,说:“你到书房来一下。对不起,薏婷,你坐会儿。”
“我没事,你不用管我。”蓝薏婷善解人意地说。心想,能和平化解危机,就阿弥陀佛了。
进了书房,焦阳拿出一张已打印好的离婚协议,除了公司,焦阳净身出户,还给罗天薇500万现金。作为公务人员,哪见过这么多钱,简直是天文数字。她惊讶地问:“给我这么多?”“是的。”“你有多少钱?给我这么多,你不做生意了?”罗天薇这么为他考虑,焦阳心里很温暖,很感动,也很内疚。各种复杂的感情涌上心头,鼻子一酸,落下眼泪。多少男女离婚时,为财产争得你死我活,还没听说嫌多的呢。他握着罗天薇的手说:“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让你受委曲了。”男人的眼泪有滴水穿石的功效。再刚强的女人,也经不住的。刚强的女人不怕强,只怕弱。罗天薇眼睛也模糊了,她也检讨自己:“不怪你。我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工作上,从没有顾家,也不关心你,连孩子都说我是马列主义老太太。这个结果,都是我造成的。”“天薇,不怨你,这都是我们的命。你不把全部精力放在工作上,你升不到现在的职位,也许我们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我不是说普通家庭不好,主要是我们都太渴望成功。现在已经这样,就各自珍重吧。”说着,焦阳深深地叹一口气。
罗天薇能怎么说?事已至此,回头无望,自尊心也不允许。但心里的失落,像一件抓不住的东西,正一点一点从手里滑落,而豪无办法的无助。
再说什么已是多余,罗天薇的境界毕竟不是普通女人的婆婆妈妈,哭哭啼啼。她再看一遍协议后说:“这500万我要考虑一下,明天一早去办手续吧。”说着,她在协议上签下名字。突然她发现,协议日期是三个月以前。她怨恨地问:“原来你早就拟定了协议,为什么嘴上还说不同意?”
焦阳强调:“这协议是我早上接到蓝薏婷的电话后才写的。”他压低声音,神秘地说:“你知道吗,昨天傍晚,土地局长被带走了。”
“啊?”罗天薇吃惊地瞪大眼睛。最近国家加大反腐力度,官场人心惶惶。往往纠出一个,带倒一片。主要领导人的领导方式,管理要求偏差,执行者就跟着倒霉。这就是政治。而且现在的中国,那些迅速发达起来的实业家,哪个背后没有官商勾结,相互利用。她也知道,焦阳在短短几年内,有现在的身价,没有她这个政治靠山,根本不可能。虽然她并没有帮他做什么,但凭着她老公的头衔,焦阳利用得非常之好。这是不是他不愿离婚的理由?或者是他愧疚的根本?这土地局长会不会牵扯到他,继而牵扯到自己?她警觉地问:“你们之间……”
“有,”他老实地承认,“我也做了一些防范,应该跟你没关系,你放心。大家都知道,我们夫妻关系明存实亡,所以我把日期提前了,也是为了保护你。”
“那你呢?能过关吗?”
焦阳黯然一笑,说:“不知道。管它呢,听天由命吧。”
“所以今天你才同意离婚,都是为了我?”
“是。”
“你在这儿有家,也是为了我?”她突然质问。
焦阳楞了几秒,老实地说:“不完全是,一半吧。”
她不知道应该夸他,还是怨他。夸他做得好,这确实能撇清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怨他,再不可能。人家欺辱你,还是为你好,多可悲啊!
罗天薇的头,像被人打一闷棍似的昏昏沉沉。没想到,如今的焦阳,已非昔日的焦阳,老谋深算得叫人害怕。
“谢谢你这么为我考虑。”罗天薇话外有音地说。
“也为孩子。我们俩,一个在冰上走,一个必须在岸上。”焦阳不理会她的用意,仍然真诚地说。
“这才是你真实的想法。”她恨恨地说。
“这是我真实的做法。如果我有事,你带好孩子,这500万,你先别动,等风头过了再说。我咨询过了,这钱没问题,你可以收。密码是我们生日的头三位数字。”说着,他将银行卡塞进她皮包。“相信我,不会害你。”
这时,蓝薏婷举着焦阳正响着的手机敲门。罗天薇乘势告辞。
汽车驶出焦阳的住宅小区,罗天薇本能的回头再看一眼,眼泪哗哗地落下。这个男人不再属于我,他属于这间屋子,属于那个女人。她忽然记起进门看到的那副很美的油画,就是梅瑰。同时她也记起初见梅瑰时的落魄。现在的一切,都是焦阳的改变。此时,她好羡慕梅瑰的恬静、优雅,在焦阳面前表现出的顺从。这些,都是这个男人喜欢标准。作为长期担任领导职务的她,不可能做到这些,所以她失去了他。
一个人,当他有能力满足自己的欲望时,他不会克制自己。
这也是罗天薇一直不想让焦阳出人头地的一个理由。她看到许多大老板,带着不同的小蜜满世界飞。而焦阳,只是找了个与他年纪相仿,他喜欢的女人。不能说他只为玩弄女人,他只是在满足自己的心愿。
记得当年大学毕业前,那时大学生包分配,有几个名额可以分到机关,正是焦阳所向往的。焦阳通过她找到学校分管此类事务的母亲,和在机关任职的父亲。父母亲一看见焦阳,就很喜欢。他英俊、开朗、健康,又谈吐不俗。他们很快就搓合他们俩,并帮他如愿以偿地分到他想去的机关。
高中时,焦阳就是女同学心中的白马王子。当时他和蓝薏婷暗生情愫,大家都知道,都不说。因为在心里,都认为除了自己,蓝薏婷是最优秀、最合适的人选。
那时的罗天薇,就具有领导才能。既有组织能力,也有号召力,常常帮助他们完成班上的一些事务。虽然对焦阳也有少女情怀,但看到他们在一起时羞涩又甜蜜的笑容,就不敢奢望更多。
所以,父母的搓合,只要焦阳愿意,罗天薇求之不得。后来,罗天薇才知道,焦阳只是怀着感恩之心,才跟她结婚的。而蓝薏婷,据说过了很久才结婚。心里对她的怨恨,自不必说。
蓝薏婷一直从后视镜里关注着罗天薇。见她泪流满面,忙背过纸巾盒。此时她完全体会她的心情,像当年知道沈勇跟情人一起出车祸身亡时一样憋屈、无助。现在丈夫和另一个女人还好好地活着,她更难受。
“薏婷,你恨我吧?”罗天薇突然问。
“为什么?”蓝薏婷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莫明其妙地问。因为最近生活安定,工作顺心,感情有寄托,所以很少再想过去。
“唉——”罗天薇深叹一口气,“当年,我们都知道你和焦阳是一对儿,是我抢了焦阳,你恨我也应该,现在我咎由自取。”她苦笑一声问:“你解气了吧?”
蓝薏婷把车停在路边,回身不解地问:“怎么这么说?”
“你不要生气,我是想解开你心里的疙瘩。”罗天薇忙解释。
蓝薏婷不以为然地说:“几十年前的事了,哪有什么疙瘩。你看现在的我,生活得很好。”说到生活很好时,她脸上露出自豪和得意。
就是这自豪和得意,立即刺伤罗天薇。想想以住,只有自己的自豪和得意刺伤别人,今天被人刺伤,心里的那份痛,更深的伤到自己。
“臭丫头,我想让你跟我一起骂骂他们不行吗?臭显摆什么?知道你现在过得好。”罗天薇突然这样骂她,反而拉近了她们之间的距离。蓝薏婷抱歉地一笑,玩笑地说:“领导意图不明显,小的理解有误。走,前面有个早茶馆,我们进去慢慢聊,如何?”
“ok。”
女人的心理,复杂得跟宇宙苍穹,深邃得没有答案。永远是剪不断,理还乱,有时连自己都不一定搞得清。说善良吧,又带着一点嫉妒心,说狠毒吧,又有一点同情心。打压别人时,得意不了多久就会后悔。打压不了别人时,永远怀着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