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94章 第94章
蓝薏婷叫她去吃饭的语气虽然没什么异常,但也比平时干净利落,一种已有结果,通知她去面对的样子,这让焦虹不安。会是什么结果呢?虽然她一直在寻找结果,在结果即将揭晓时,她又犹豫了。她好后悔自己把录音笔给了蓝薏婷,为什么给她,她也不知道。是冲动?还是想拉一个同盟?因为她的前夫也是受害者,自己奔忙筹划了多少日子都没有结果,或者,她能从中找出焦阳的企图?她也曾想联合蓝薏婷,对付杨静玉和焦阳,一直不敢。因为最后的结果一定在鲍霆语身上,而她现在是鲍霆语最亲密的人。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糊涂了,在潜意识的驱动下,就那么冲动地把自己的武器给她了。
既然是武器,不是伤别人,就是伤自己,什么结果,只要是事实,我就面对,就接受。我这风雨飘渺的身体,还怕什么?想必他们也不会乱来。这样想着,她整理整理发型,换上一套她认为最漂亮的衣服,大义凛然地出了门。她总认为漂亮,是赢的自信,是胜利的预示和基础,是好兆头。
走进酒店包间,蓝薏婷和焦阳都到了。但他们没在说话,蓝薏婷一副焦虑不安的等人的样子,期盼地看着门口。焦阳却悠闲地吸着烟,似乎也在等谁。看到焦虹,脸上掠过一丝不解地看着蓝薏婷。蓝薏婷没理,也没起身,只招呼焦虹坐。
服务员给焦虹端来一杯水后走了。三个人都在,既然今天蓝薏婷是招集人,焦虹等待蓝薏婷先开口。可蓝薏婷不时看看手表,自顾自地喝着水,耐心等待的样子。焦阳也不安起来。他以为是蓝薏婷俩口子叫他来讨论工程的事,没想焦虹来了,应该是谈录音笔的事,不用想就知道,他很反感地瞪焦虹一眼。过了一会,见大家都不作声,焦虹捺不住了,她问:“还有谁吗?”
这时,轻轻叩门声,鲍霆语走进来,先抱歉地说声:“对不起,让大家久等了。”说着脱下风衣。蓝薏婷过去接过来,边轻声问:“没堵车吧?”“还行。”说着在蓝薏婷的座位旁坐下。
鲍霆语的到来,让焦阳焦虹都有些许的惊讶。但很快平静下来,各怀心事的猜测着。
鲍霆语喝口水润润嗓子,拿出一个录音机放在茶几上说:“今天叫你们三人来,是因为你们对焦霞和沈勇的死有疑惑,也有关联。”焦阳想说话,一副跟我有什么关系的表情。鲍霆语制止他:“你耐心听一会就知道了。焦虹对她姐姐死于意外耿耿于怀,她认为是我害了他们,因为我受益最大,自然动机最大。但她一直为找不到证据苦恼,也一直在寻找。有点蛛丝马迹,就过来找我理论,现在又想联合我妻子。我妻子虽然相信我,但对你不断给她灌输我可能是凶手的可能,弄得非常痛苦、纠结。首先,她怕我做了糊涂事为我担心,也为前夫的死疑惑。所以今天,我公布我所知道的一切,供你们参考。”他再喝一口水,轻轻叹口气说:“虽然我不想回忆,也不想面对那样的场面,但我不得不再一次面对。”他痛苦地垂下头,立即又昂起来说:“正如你们所想像,他们并非死于意外,但也不能说是人为。”
“什么?”焦阳惊诧地问。焦虹也跟着嚷起来:“我就知道是这样。”又对蓝薏婷说:“我没说错吧。”蓝薏婷皱着眉头,很冷静地说:“别作声,听他说。”
“出事的头天晚上,他们和你在一起喝酒,喝了很多酒。”鲍霆语看着焦阳说。
“是的,因为聊得开心,是喝了不少。”焦阳答。
“那你知道他们第二天一早要出门吗?”
“知道。但也知道不是什么紧急的事,早走晚走没关系。”
“你认为他们酒醒了再走就行了?”
“是的。谁知道他们那么早就走了。”
焦虹也听杨静玉说,他们车子在4s店做保养时,师傅发现刹车上一个零件坏了,店里没有,去别的地方调货,第二天早晨才能到,让杨静玉通知他们第二天中午再提车。可杨静玉睡过了头,没来得及告诉他们。
“对,杨静玉是这么说。”
“那位师傅因为夜里拉肚子,第二天一早去了医院,但他吩咐他徒弟给车子安装零件。在车子开出去后,小徒弟也不见踪影。因为是临时招来帮忙的,所以没有这个人的详细资料,只知道他叫阿昌,对不对?”
“是,据说这个人来没几天。为什么他来无影,去无踪?难道就是为了完成这件事?”
“你怀疑是我安排的?”
“如果是你,你不这样认为吗?”
“那么我们现在谈谈阿昌。”鲍霆语轻轻按下录音机的播放键,一个外地口音的年轻男人声音响起:
我叫阿昌,几年前在霞宇公司的工地上做建筑工人,一次意外,我摔断了腿,公司补助我五万元,让我离开了。治疗加休养,五万元很快用完了。家里年迈的父母耕种几亩薄田,一对儿女尚小,靠我老婆一个人打工,艰难度日。不久,我又回到城市找工作。因为腿伤,不能再做体力活,可又无任何手艺,其它特长,想找一份工作特别困难。所幸,天无绝人之路,过不很久,在老乡的介绍下,凭着清秀的长相,找到一份酒店门童的工作。我很喜欢这份工作,虽然时间长,不能坐,工资也不高,但干干净净,辛苦也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可是这时,我儿子突患白血病,好如晴天霹雳。住进医院,就像掉进了老虎口,高昂的治疗费,巨额的手术费压得我们吐不过气来。说老实说,我们想放弃,让儿子听天由命。可父母跪在我们面前,求我们救救他们的孙子。儿子孙子在农村人心里是多么重要,你们城市人很难理解。他们不但能传宗接代,还是家庭兴旺的象征。没有儿孙,就没有希望,,在农村叫绝户。没有办法,我们只能保守治疗。可医生说,保守治疗永远不能好,只有做手术,才能做手术,才能好得快,但最少要几十万。天啦,我们上哪儿才能弄到几十万。这时候,我老婆因为要照顾儿子,不能工作,家庭重担就落在我一个人身上。每天,我战战兢兢地工作,生怕出什么差错。可是也愁眉苦脸。心想,什么时候才是头。一天领班把我找去训一顿,说我的工作就是笑脸相迎,笑脸相送,如果再这样愁眉不展就滚蛋。可我真的笑不出来,但还是要挤出笑脸。
有一天,在迎来送往的人群中,我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高贵女人,就是霞宇集团老板焦霞。同事告诉我,她在这里有长期包房,是这里的贵客。我还发现,常有不是她男人的男人,在此过夜。
因为笑容实在难看,我被主管调去楼层做服务生。很巧的是,正好在焦霞包房的这层,这个区域。一天我打扫她的房间,无意中看到床头柜上一个苹果手机。出于对苹果手机的崇拜,自己又买不起,就拿过来把玩,想一会就还回去。
一个陌生声音插问:手机没密码吗?
不知道,因为那个手机是亮的,好像没关。对,好像还在录像。我看了录像,是赤裸裸的真人黄色录像。我吓得忙放下来。这时脑子里不知怎么就想起曾经在电视中看到的,以此诈钱的方法。我也知道这在犯法,但我脑子里不停变换着父母筋疲力尽的深深叹息,儿子痛苦不堪的眼神,妻子暗暗地泣哭,和医院总是缴不清的催款通知,停医停药的威胁,我不自觉地把手机放进口袋里。
我胆颤心惊地想了一晚上,决定把电话打给录像中叫沈勇的男人,告诉他手机在我手上,而且学着电视剧中人的说法,说我看了录像,要想要回,得拿钱来赎,不然我就公开。叫沈勇的男人没说二话,只问要多少钱?我心中大喜,心想,这么容易就弄到钱了,就狮子大开口,说要十万。沈勇答应着,约好见面的时间地点,一边交钱一边交手机。
可是,我到了约定地点,沈勇说要确定一下手机,我就递过去,他检查完,就有几个便衣小伙子过来把我抓进派出所。受了一通教育后我被放出来。心里那个懊恼啊,羞耻啊,不但煮熟的鸭子飞了,没弄到一分钱不说,还被抓,他还在酒店告我一状,害我失去工作,真是奇耻大辱啊。
我跟老乡聊起此事,老乡也愤愤不平。说他们城里人合伙欺负我们老农民,我们也不好惹。他给我出个主意,叫我再打电话给沈勇,就说那录像,我们有备份,在别的手机上,让他拿钱来买。可沈勇也不笨,他叫我发到他手机上看看,再谈买卖。我也不知道那玩意儿还可以这样,也没留备份呀。但是我心里不服气,不甘心。现在又没了工作,就更恨。既悔不当初,至少还有一份工作维持一家老小的最低生活,现在没弄到一分钱,也没有了一分钱进账。真正叫偷鸡不成蚀把米。现实把我逼进了绝境。
人在绝境,容易产生偏执的想法,偏激的做法。
我一直四处找工作,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我就更恨沈勇。也想找到沈勇,跟他理论理论,或者大骂他一顿,解解心头之恨,可也没遇上。老乡见我无法释怀,答应帮我在他房间安一个摄像头,拿到一段录像。拿到后,我一直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干,怎么干?从内心深处,我知道是不能干的。
这时,一个老乡因为结婚,让我替他几天在4s店洗车的工作。第一天,我就看到沈勇来洗车,修车,我顿时眼睛一亮。
我一定要留在这里工作,我暗暗地想,一定要沈勇给我一个说法。现在有录像在手,看他怎么说。几天后,老乡打电话告诉我,说舍不得老婆,不打算回来工作了,让我看着办。我自然接替了他。因为怕失去工作,平时特别勤快,修车师傅修车时,我也帮帮忙。渐渐地,对修车有了兴趣,心想也是一门手艺,比什么都不会强。有位修车师傅很喜欢我,愿意收我为徒,我就跟了他。
说了这么多,还没说到你们想听的话题吧,就是想说说缘由。我也是高中毕业生,一般的道理还是懂的。没有因,哪有果。
没关系,你慢慢说。那个陌生声音安慰他。
唉——他深叹一口气说,如果沈勇像你一样善解人意,也就没有后面的事了。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公司的车都包在这家公司修,而且他的车,正是我师傅负责的。因为修车时,我们满身油污,衣着邋遢,沈勇每次来,主要跟我师傅说话,很少注意我。在我弄清他汽车的构造后,一天师傅不在,他来找我,我故意露出脸,他竟没认出来。或者我就是他生活中一个不经意的人,过眼云烟。但他对我造成的伤害,让我无法抹去。我再次提及那件事,也只是想要他一个抱歉,同情,或善解人意的理解就算了。可他不但骂我卑鄙无耻,还诅咒我想钱想坏了肝肠心肺,会暴毙身亡,不得好死。
于是那天,我听到他跟师傅说了车况,说明天要出远门,我感到我出气的机会来了。我不可能跟他在公司里争,我想让他的车跑出去20公里,还没上高速时熄火,我会跟过去帮他修,但一定要他对我道歉。至于车闸的事,只是小问题,换了自然更好,不换也无大碍。
那一天早晨,他仗着车好,发了疯似的跑,我驾着一辆小破车,根本赶不上。这时老婆打电话告诉我儿子病危,我又转头去医院。也许是我的坏心肠波及到儿子,下午,儿子去世了。我陷入痛苦之中,竟忘了沈勇的事。傍晚,我师傅告诉我,沈勇的汽车在高速上出了意外,我后悔莫及。如今,我也受到了惩罚,安葬儿子回家的途中,不慎掉下山崖,摔断脊椎,终身残废。
录音机啪地一响,表示完了。
鲍霆语说:“看他那么可怜,去的人掏出身上仅有的5000元给了他,他很感激,又送给他们那盘录像。要看吗?我带来了。”说着,从手提包里拿出手提电脑。
蓝薏婷厌烦地制止:“不用看了。”
“不,”焦虹不相信地说:“放,我要看看你说的是真是假。”
鲍霆语把电脑搬到她一个人面前,和已起身的焦阳一起,护着蓝薏婷去了另一边。
突然,焦虹狠狠地将电脑关起来,一脸煞白地瘫坐在沙发上。
鲍霆语解释:“我之所以没有追究,是不想让死者失去尊严。虽然人人都知晓,但这样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对谁都没有好处,你说呢?”
焦虹气晕了似的闭着眼睛,强忍痛恨。突然,她站起来,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
蓝薏婷在后面喊:“吃了饭再走。”回答她的只是一阵风。
像听完别人故事似的,蓝薏婷很平静。知道这事跟鲍霆语没有一点关系,她很轻松、愉快,全然不理沈勇的龌龊行为。
焦阳很适时地叫唤:“我好饿,快上菜。今天我请客,尽贵的点哟。”
只要有蓝薏婷在,不管谁请客,点菜都是她的事。她很自然地答应着出去了。
焦阳递给鲍霆语一支烟,两人一同点上,边吸边说:“新市长来了,上午开了会,准备让你们公司全盘接收时代商贸城。损失自然有市里补贴。怎么补,就要看谈判人的水平了。”
鲍霆语深吸一口烟,摁灭烟头说:“就有你全盘负责了。”
“好,”焦阳也深吸一口,摁灭烟头说:“我会及时向你汇报的。”
这两句话,就表示着两个人的合作关系成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