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穷乡僻壤(1/1)

首发：~第二章，穷乡僻壤

一条蜿蜒的小河，一片宽阔的土地，一个偌大的村庄，这里本该是让人遐想的地方。只可惜天不到时日月无光，人不逢时运气不转，地不逢时庄稼不旺。

一九四七年一个干旱的冬日，山爷起了个大早，带上砍刀和挑棒，走在一条乡间小道上，他这是要进山砍柴去。

这条路崎岖不平，来回五六十里的路程，必须起得早，还要走得快，才能赶在天黑前回到家，中午过后，他媳妇还会带点吃的前来接应，分轻担子。

山爷沿着乡道向东南面走去，乡道跟小河同一流向。小河不大不小，流过山地、田野、村落，潺潺汨汨，日夜不停地向东流去。

这是个落寞的村庄，散落在河流旁边的田野之上，驻北朝南，遥遥在望。山爷家就在这个大村子，当地人称之为“大屋场”，前面有几口大小不同的池塘，村落破旧，简陋低矮的土坯瓦房，残垣断壁随处可见。

村后是一大片红土地，一条由西向东的乡间小道贯穿而过，这条路通向圩场和更偏僻的山地，正是乡里人进山砍柴去的方向。

山爷家境贫寒，就两间低矮的砖瓦房，外墙壁透缝。家徒四壁加上一亩多地就是全部家底。从他爷爷算起，三代单传，为此，父母在他十一岁时就给相了个大三岁的媳妇，十八岁时完的婚，头年成亲，次年就生了个男娃。

去年他爹去世，一家的重担落在了他的肩上，柴米油盐，破衫烂衣，件件都是生活的必须，衣食是每天生存下去的基本需求，天上不会掉，全靠自己去找。俗话说，丑妻溥地烂棉袄，他就这样守住这个家，在贫瘠的土地上，过着不能再简朴的生活。

民国末期，这里还是古老传统的劳动方式，加上落后的观念和制度制约，生产效率低下，加上天灾人祸，百姓真的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大部分人食不果腹，衣不遮体。那样的社会，因为缺衣少食，很容易积劳成疾，一旦生了病，小病扛着，大病躺下了那就过完了一生。所以大部分人活不过六十岁，平均寿命四十一二。

旧社会，村里大部分人都是靠打短工维持生计，田地收成少，靠天吃饭，一亩田缴完田赋税租粮，所剩无几，辛苦一年只得半年的口粮。除了去帮大户人家打零工，还要上山砍柴去卖，累死累活也活得憋屈，吃不饱穿不暖，活着没盼头。

资源奇缺，衣食简朴，粮食不分主辅，填饱了肚子就是幸福。衣着款式单一，颜料单调，男装上衣是粗布对襟，女装的上衣是大面襟，布条打结作钮扣。男女裤子都一样，宽裤头折叠起来，然后捆一根布腰带，俗称为大裆裤。

山爷沿着乡间小道向前走去，正值年轻气盛的时候，走起路来一阵风似的小跑。只见他脚穿草鞋，身着打了许多补丁褪色了的衣服，肩扛一根挑棒，挑棒上挂着砍刀和破斗笠，宛如古时候跑江湖的流浪者，俨然成一个外乡来的乞讨人。

刚走出村口，从右边小村庄走出一人来，也是进山去砍柴。这人是发爷，与山爷同一个村，他是绕道从地里经过这屋场。因为是同村同行的熟人，说话就无拘无束。

“这个村子据说是从我们王屋村迁居过来的。”发爷说。

这是一个山胡同式的偏隅。再往前走，乡道与河流交叉成两个方向，河水向东流去，道路向南延伸，里面住着姓王和姓李两个大姓的人。越往里面，姓王的村子越多，快到山旮旯的地方，姓李人的村子居多。

山爷顺着乡间小道向南走去。

“山哥，你看我们这一身打扮像不像要饭的乞丐？”发爷笑着问山爷。

“嘿嘿，我看更像是打肩担的挑夫，唉，有什么办法呢？”山爷回了一句，他是一家之主，有负担，说话较温和。

“今天贵哥没来啦？他每天都起得比我早，以为起得早就能捡到宝，唉，奈何世道不好，用头顶着土也白忙活。”

“噢，他大概走前头了吧。”山爷说，“什么宝不宝的，这年头能吃饱就不错了。”

“唉，我们每天都忙个不停，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活着有什么意思？”

他们一路上边走边说着话儿。

这一带的村子也很落寞，因为田土分散，住房也挨着自家田地简单搭建，所以居住也很分散。一路上要走过许多田埂匝道，经过了几条小溪，走到里面的山地，有一个岔路口，往右拐进去就是李庄，大都是姓李的山里人。

中午时，山爷就打好了柴，挑出山外来就已经是下午了，他媳妇带了几个煮熟了的番薯，分轻了一半的担子，回到家来也快要天黑了，一天就这样打发过去了。

乡里人就这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农忙时下地干活，农闲时出去打短工，只管饭没工钱，遇到好的东家换二升米回来，没有短工做就去上山砍柴，一年四季不停的忙碌。

解放之前，村里只有少数几家有耕牛，大都是人工锄地，锄好田之后，用一根长绳绑着一张长木梯或门板，在上面压几块大石头，人在前面拉，直到把田耙平为止，然后播种，插秧。全是力气活。

到了收割的时侯，把割好的稻子挑到家里，找一处平整的大石块，用棒槌捶打，或在木制的斗仓上甩打脱粒。再放到竹片打造的磨砻上，人力推磨成米，然后用簸箕或米筛慢慢地拾掇干净，费时费力费人工。如此传统落后的生产模式，无法提高和改善生活水平。

村里的房屋本就低矮简陋，加上东高西斜，方向错乱，造成空气不流畅。很多人因此生了痨病而一命呜呼。每家都有小孩生病长不大，或一出生就夭折，成人寿命不超过六十岁，一般五十出头就去死了。

所以村里有不成文的规定，男的五十周岁以上过世，女的四十八周岁以上去世的才可以进祠堂入祖坟。

千百年来的传统观念，生儿是为了防老，生女是为了换钱，男人重复着父亲的人生，女人重复着母亲的一生，祖祖辈辈，秉承“有儿贫不久，无子富不长”的传统观念，重复更迭。

生于这偏僻之地，生于此长于斯，只能听天由命，每天日出干活，风吹日晒雨林，世代为农，耕种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