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林中鸟(1/1)

首发：~第1章 林中鸟

尚池躲在车里瑟瑟发抖，他怎么也没想到程通孝竟然敢刺杀钦差，慌乱之中，他摸出了防身用的机弩，这把弩也就是他用来装装样子的，面对着训练有素的南威军士，他连扣扳机，他射出的弩箭那里还有准头，被对方轻松躲过，可是他的意外举动还是阻挡了一下对方冲上来的脚步，尚池一咬牙蹿出了车，不辨方向的冲了出去。

程通孝的人显然没想到这个太监会有这么一出，一愣神的功夫，尚池连滚带爬的已经到了十步开外，等他们再想追，又被回过神来的禁军绊住，眼看着尚池跑远了。

尚池连头也不敢回，生怕被人追上，可是关涛的马车却被他看在眼里，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爬上了车，钻进了草垛里。

“樵子，快，快走，送我去驿馆，我给你十两，不一百两银子。”

关涛也不答话，一抡鞭子，乌云踏雪扬蹄就跑，别看拉着大车和一车柴草，速度丝毫不减，两声鞭响之后就连后面打斗的人影都看不见了。

尚池这会儿才敢从柴草里探出脑袋，见自己已经脱离的危险，心情也随之放松。

“好樵子，等到了驿馆，杂家重重有赏。”

关涛勒停了马，回过头：“钦差大人，何事如此惊慌？”

“啊！是你！”尚池闻声细看，心中大惊，这是才出狼群又入虎口呀！

尚池刚想跳车，就被关涛的大手牢牢抓住：“不忙走，正好我有事找你，咱们一同走一程可好？”

关涛嘿嘿一笑，这就叫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冷声对尚池说道：“钦差可是要回京？”

尚池的胳膊被关涛攥得生疼，不得不回道：“是呀，杂家就是要回京。”

“怎么老程不放心你，还派人沿途护送？”

“关将军莫要说笑，你别忘了你也是他们要找的人！”尚池无可奈何道。

“说笑，我可没心思和你说笑，说到底怎么回事，不然我就把你赶下车去。”

“关将军，实不相瞒，都是程通孝这个狗贼逼我陷害你的，他给了我一大笔银子，让我指认你，我是迫不得已呀，这不一看形势不妙，我打算连夜赶回去禀明皇上。”

“当真？”

“真的，我哪敢骗您呀！”

“不管你骗不骗我，正好随我一起进京面圣。”

尚池眼瞎顾不了许多，只要摆脱后面的追兵就可以了，连忙点头：“好好，我都听关将军，将军，咱们还是快点走吧！”

关涛不慌不忙的取出麻绳：“钦差大人，别说我信不过你，一路颠簸难行，还是委屈委屈你吧！”

说完把尚池捆成了一个肉粽子，才驾着大车继续赶路。

一路晓行夜宿，过了两天，终于甩掉了后面的追兵，关涛丢下马车，洗净了乌云踏雪，轻装上阵，而尚池则被他绑在马后有一条绳子牵着，如同押解囚犯一样拉着赶往盛京。

南岭山脉的群山之中，一道金色闪电冲天而起，它在空中一个盘旋，展开双翼速度骤然下降，原来是一只金色的隼，这只隼比一般的隼要大了不止一倍，巨型的身材和金雕都有一比，双翅展开足有一丈多，它一个翻身有冲入了林中。

林中一头硕大无朋的野猪正在横冲直撞，身上布满了被隼抓伤的血痕，两只眼睛在淌着血，已经被打瞎，一旁草丛里的何留来开弹弓一次次瞄准野猪，石子一次次打在野猪身上，金隼从天而降，十双利爪从野猪身上撕掉一条带血的皮肉，野猪吃痛，哀嚎一声停在了原地，就是这一下，何留再次射出石子，石子精准的射入了野猪流着血的眼眶里，击爆了野猪的不大的脑子，野猪笨重又结实的身躯轰的一声倒下，何留开心的扯掉了身上伪装的树枝跳了起来。金隼盘旋了一圈，落在了何留的肩膀上。

金隼比几个月前大了许多，钢钩一样的喙和爪子变成了嫩黄色，镰刀一样的脚趾散发着瘆人的寒光，金色的羽毛如丝绸一般顺滑，如铁片一样坚硬，一双宝石般绿色眼睛闪着冷酷的光。何留也有着不小的变化，虽然个子不高，也很清瘦，可露在袖子外面的胳膊如同钢浇铁铸，结实的肌肉微微隆起，手中噬金鼠骨和双头蛇筋制成的弹弓被磨得锃亮，可见使用频率之高。

何留把弹弓插在后腰上，取出匕首，熟练地切下一大块野猪肉烤了起来，金隼一直停在他的肩膀上不动不摇，何留举起一块香喷喷油汪汪的烤猪肉，歪着脑袋问金隼：“小金，你真的不吃点？很好吃的。”

金隼扑棱了一下翅膀，扭过头去。

何留呵呵一笑：“每次都是这样，也不知道你要吃什么，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金隼还是拍了拍翅膀。

何留撕下一块烤肉扔进了嘴里：“哎，真可惜，只有你能听懂我的话，我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也许是我太笨了吧，无论如何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要没有你，爹娘和妹妹一定还在饿肚子。”

这事还要从苑阳关迎战毗逻塔说起来，随着战事的无休无止，靖州的南威军奉命向东部署，前锋营的一支三万人队伍就驻扎在何留家乡附近，因为远离了顺平城，他们的补给就成了最先被卖掉的物资，三万多人没了补给缺衣少吃，怨声载道，再得到了军部的默许后，他们开始自筹粮饷，说白了就是明抢，刚开始还只是以军税为名目，搜刮民脂民膏，到后来实在收不上来了，就开始抢，没银子就用粮食，没粮食家具被褥衣物都可以，再不行就是锅碗瓢盆牲口家禽，面对士兵手中的真刀真枪百姓敢怒不敢言，好在何留有金隼帮忙，总能猎到丰富的野味为大家填饱肚子，他们村过的才算轻松，别的村早就出现了大规模的出逃，实在搬不走逃不了的也开始卖儿卖女冲抵税金，有胆大的想要反抗也被无情的镇压了下去。

山村的消息十分封闭，何留对其他村子的情况一无所知，他只知道每次那些大兵来的时候，爹娘总打发他带着妹妹上山去，直到士兵们走后才让回来，他很讨厌这些士兵，这些人像土匪一样来了就抢东西，只要是他们能拿走肯定不会给你留下，要不是自己能打到很多猎物，他们早就饿死了，他和小金的事情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这是他的小秘密，小金通人性长相俊美，隔三差五的就会给他带一些奇怪的药材让他吃，还会帮他寻找藏在林子里的猎物，他可不想失去这个不能说话的好朋友。能吃饱，又有灵药滋养，何留的身体自然比起一般人要强健不少，力气也大不少，加上他的善良，总把自家的猎物分给村里人一起享用，让全村对他都感激不尽。

吃饱了烤肉，何留枕在胳膊上养神，小金却一直拉着他想往一个方向去，何留不解，以前小金可从来没有这么着急过，连忙收拾了东西，跟在小金的下面钻入了密林深处。

这一走就是三天三夜，何留跟着小金已经到了从未到过的深山区，这里古树参天，落叶及膝，藤萝满山，猿猴和鸟儿不时欢叫却怎么也找不到踪影，茂密的树冠整天蔽日，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在地上斑斑驳驳，何留新奇的打量着四周，小金却落在了他的肩上，用翅尖轻轻拍了拍他的头，何留立刻警惕起来，这是小金发现了目标的暗示。

小金死死盯着一个方向，何留顺着小金的目光望过去，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看到隐藏在树枝里的一个模糊的影子，看姿势像是一只猴子，可是他知道寻常的猴子是绝对不会让小金如此谨慎的，他慢慢的把身体挪到了又深又厚的草丛里隐蔽起来，盯着那个影子一看究竟。

影子借着林木的掩护开始往这边移动，随着距离的拉近，何留也看的更加清楚，哪里是只猴子，分明是一只传说中的山魈，蓝瓦瓦的脸，成人大小的身体，鼻翼唇边有着红色的肉凸起，满口獠牙呲在嘴唇外面，手指脚趾锋利的如同尖刀，光看样子就已经让人浑身打颤，山民们传说这家伙是猴子的一种专吃人肉，也有说是野人，更有传说他们是人死后的恶灵无法投胎所化，没有人能说出它们的来历，只知道它们是山中的恶魔，山魈在传说中成群而居，虎豹豺狼见了它们都要绕道走，它们所过之处便是一片血雨腥风，就连人类的村庄也不能幸免，不过说这么多，何留也只是听说并没有真正的见过，今天一见，难免心中害怕。

一人一鸟躲在原地动也不动一下，山魈没有发现有人就在它的附近，它用力的摇动树枝，发出了难听的叫声，不多时远处就传来了回应，随着树枝乱颤四面八方都有山魈出现，何留紧张的摸出了弹弓，也就在这个时候空气中传来了不一样的味道，淡淡的血腥气在弥漫，何留知道附近来了猛兽，果然，片刻之后一只老虎出现在眼前，老虎惊慌的向四周的林梢上张望，全身的毛都乍了起来，它弓着后背随时做好了出击的准备，就连尽在咫尺的何留都没有发现，显然被吓得不轻。

山魈在林梢上跳跃，慢慢向老虎围拢，压力的增大让老虎伏在地上，口中发出了哀求的呜呜声。几只山魈跳下了树，前后左右的骚扰着老虎，老虎虽然害怕但也不会坐以待毙，它挥动爪子东一下西一下的驱赶着敢于靠近的山魈，可是双拳难敌四手，几只山魈上蹿下跳的让老虎不胜其扰，就在老虎被一只山魈分了神的时候，另一只山魈迅速靠近老虎身后，一探爪子，从老虎的屁股里揪出了一大截肠子，老虎疼的嗷嗷大叫，又一只山魈冲了上来飞快的用利爪化开了老虎的喉咙，老虎再也发不出声音，鲜血从脖子里汩汩的流出来，山魈们顷刻涌了上去，几个呼吸的时间，体型硕大的老虎就变成了一摊白骨。

何留的腿在微微的颤抖，山魈的凶悍远超出他的想象，甚至比传说中的更可怕，分食完虎肉的山魈，聚在一起晒太阳，何留的心都慌了，也不知这群恶魔什么时候才会走，再这么耗下去，自己迟早也会变成山魈的盘中餐，身边的小金轻轻用翅膀碰了碰他的肩，他这才想起来，身边还有自己的好朋友，小金既然带他来到这里就一定有它的想法，想通了这一节才稍稍平复了一下过于紧张的心情。

吃饱了肉，晒足了太阳的山魈开始往山里退去，等它们的身影消失不见，小金飞入空中，招呼着何留跟上，何留追着小金天空中的影子在林中穿梭，跑了足有大半个时辰，顺着山势转过了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崎岖陡峭的山崖被一片高山草甸替代，草甸的面积很大，一眼望不到边，犹如漂浮在空中一朵绿色的云彩，草甸上没辙没拦，别说是何留就是一只野兔都会显得十分突兀，何留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天空中的小金已经变成了一个小点，如果不仔细寻找根本就无法发现。

让何留吃惊的是，这么一片茫茫无际的草甸中竟然零零散散蹲着上百只山魈，在山魈群中立着一片巨石，这些山魈就仿佛在保护着巨石一般，何留有一种感觉，那片巨石阵就是小金的目标，他趴在石头后面静静地观察着山魈们的动静。

一声清啸，小金闪电般从空中俯冲下来，惊得山魈们纷纷抬头观看，巨石阵前一片金光隆起，一只体型堪比小山的巨兽人立而起，它挥动着粗壮的胳膊想要把小金击落，小金灵活的在巨兽身边飞来飞去，巨兽连声怒吼，周围的山魈都向它围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