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南门大街(1/1)

首发：~第46章 南门大街

眼前一阵头晕目眩，右肩瞬间瘫麻，还不待咳出声，一只青筋大手再度钳住了他的衣领。

“邓皂头~〢▎”

“别别，小老这点货值不得什么钱，过关有点损耗是正常的，算了算了……”

甬道口，卢老伯扶着腰，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从邓皂头那只靴子掷进甬道，到此时卢老伯跑进来，前后也就三息时间，三班皂丁还且愣在原地，卢老伯一介账房先生出身，又有五十多岁的年纪，这一趟来回跑下来，当真是要了他的老命。

卢老伯高声喊完一整句，后面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甬道里，两名商队伙计和小川赶忙跨步上前，及时搀住了他。

卢老伯趁着喘气的功夫，悄悄拍了拍小川的手掌，接着朝身后的两名伙计打了个眼色。

三人身子微微一滞，此时此刻，三口紧哽在喉的气息不禁缓缓呼出。

“都别看了、都别看了！”

“看什么看！——后面的田氏商队准备一下，马上到你们了，别踮个脚在那看，该忙你们的忙你们的。”

“都别看了！里头几个，对！说你俩呢，就是你两个大个儿。听不懂汉话还认不清劳资手里的棍子么，你两个叶吉人还进不进？不进滚出来，杵在那干什么！”

古今中外，哪里都不缺吃瓜民众，好在这会儿，南门班的皂丁都已反应过来。

千斤衡那，后脚赶来的皂丁聚涌成一团，十几个皂丁打起伞，在邓皂头身边围成一个视线阻隔带，甬道内外，汇聚而来的视线转而消散一空。

“烘泞~”

姜澜身后，裴擒虎用指尖轻轻点了点姜澜的后背，姜澜背过手往后一拍。

随之，两人对了个险后余幸的微笑后，便穿戴好斗笠大迈开腿，一步跨出了甬道。

“算了吧，邓皂头，一点损耗，算不得啥。您甭受累，小老不计较这些。”

“玛德，这不是一回事。。今个不单是给老哥哥出气，劳资这一天也是火大，不给这瘪犊子玩意长长记性，真以为劳资没脾气！”

阻隔带里，右手指着地上的精米，左手再度擎起那名精瘦皂吏，邓皂头呲着牙将瘫软成一团的那名皂吏立了个板板正正。

“知道这地上的是什么吗？”

“卬错了…错了……”

“错你马勒戈壁！”邓皂头收回了右手食指，又再度摊开五根手指，扬起膀子，一个排球势起手，抡圆了巴掌朝着精瘦皂吏的面门重重拍去。

〝啪！〞

映着甬道内壁一盏盏炬火的黄光，两颗侧切牙从一口大血沫中，清晰地飞射而出。

甬道内，所有皂丁不禁牙齿一酸，登时惊在了原地。

——“这踏玛是精米！”

〝淅﹍！！〞

大雨依旧下着，南门大街上，穿流的人群从姜澜二人的身边一一跑过。二人顿在这里，遥望着守备衙邸的方向，怔怔立了好一会儿。

亥时六刻，南门大街。

“师父，按您的吩咐，主顾那边都料妥了。他们也等急了，一听说折一成五的价，都嚷嚷着今夜就要交割。”

“尤其是您特意交代的城东米粮铺，那店主一听到咱特意给他折了两成，下午就出城找乡绅筹措现银了。”

十字大街口，一名年近四旬，身着棉袍外披蓝绸马褂的商队骨干，抱着一本订单册子快步跑了过来。

南门大街上，卢家商队七十号伙计、上百头骡驴整整齐齐地停在路边，一行人进城后，没有着急落脚，而是静静停在这里。

商队顶当头，三把长柄大伞迅速遮了过来，一身青色绸缎的卢老伯接过那本册子，细声问道：“让你采买的草药都买好了么？特别是乌头草，要熬干，备五十人份的量。”

“嗯，办妥了。麻药类的药材哪里都管得严，那玩意又少又贵，进销都要给官府备案，不太好采买，一般的药铺每月开不了几人份。整个东宁城也就两家药铺有卖的，量不多。

好在咱名号大。这趟来的渤海沿岸商队，有贩这个的，两家药铺都把半年的存货给咱了。俺熬了一晚上，差不多熬干了。”

“行，这事你办得不错。”卢老伯颔首一笑，欣慰之色满溢面庞。

“这是批条，戒严期间城内严禁人车走动，有这个咱才能在城内卸货。待会儿咱分两头，你去守备衙邸，俺去西北角楼。”卢老伯一边翻开册子，一边将手里，由南门班开好的入城卸货批条递给徒弟，认真嘱道。

“嗯，明白，师父。”

匆匆阅了一遍后，卢老伯、小川、陈霖友、左侯敏，四人对了个眼色，卢老伯指着后两页，小声说道：“俺这趟不在乎挣不挣钱，晚会儿俺亲自去城东米粮铺一趟，今晚你就守在那，在那打个地铺吧。

另个，最重要的是东城门的锡喇图拔什库以及东宁地牢的韩牢头这两人。

他二人，论职级介于都头和皂头之间，在东宁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俺与他俩个打得交道不多，印象倒是挺深，他俩一个三十五岁，马脸小眼，海西乌拉部口音；一个四十出头，环眼牛鼻，本地片话。两人都喜欢喝酒，尤喜烈的。”

“是啊，师父您记忆力好，他俩您还记得。”那名商队骨干点点头，回道。

跨海行商，能闯出一番名堂的人，除了出众的语言天赋和临机应变能力，最关键的是，记忆力这一项尤其不能少。不言过目不忘，至少打过两回交道，就得把这个人的样貌名字、生辰喜好，牢牢记在心里。

辽东七十余城，除了各座城池，身居头几把交椅的“爷”以外，中层的那些个胥吏、郎官，甚至是底层的把控关键岗位的几个皂吏头目，哪一个，都不能怠慢了人家。

不仅要记得人家的姓名模样、生辰喜好，特别几个，还得连人家的本家内亲、姻亲外戚、心腹手下，等等人物都要认清，都要记熟。

“师傅，要我说，其实他俩算不得啥主顾，都是敲竹杠发的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