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40章 第九十六章 换眼之术
翌日一早，几人纷纷起床，简单吃了点东西。众人商议一番，因为要给王师远换眼，需要活人的眼睛；而太行山上自从太行八虎被王师远所杀之后，又聚集了一伙盗贼。几人计议之下，便由王雯、李克敌和田不亮寻了个易于攀登之处，攀上太行山，准备活捉几个眼睛与王师远相似的盗贼来。
许文则在谷中，将换眼所需的一应事务提前准备妥当，眼见缺少几味药材，便背上篓筐，爬上山去，寻找草药去了。
颜敏陪着王师远坐在屋前，看着谷中的鲜花，微微闭上了眼，道：“若是有朝一日，我们也能寻一处山谷隐居，屋前种满花草，那该多好。”
王师远的性子和颜敏有诸多相似之处，两人都对俗世没有太多眷恋和不舍，对物质的要求有较低，因此听她说起，心有同感道：“确实。若是能够远离江湖的纷纷扰扰，寻一处无人打扰清净的山谷，想必是人生一大幸事。”
颜敏忽然叹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忧伤，道：“若是小烈还在，那该多好。”
王师远轻轻握住她的手，道：“小烈的仇，我们一定会为他报的。只要我们过得幸福，想必小烈在天上也会欣慰的。”
颜敏点点头。
忽然，从谷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神仙谷多年未曾有人居住，田不亮更是从来没有打扫过这里，因此杂草丛生，此人的脚步声显得异常轻微。但此时其他人都不在，颜敏颇有些草木皆兵，一听到脚步声，便赶紧回到屋内，取出易空剑，站在王师远身旁，凝神戒备。
待得脚步声渐渐清晰，来人可以看到颜敏的同时，颜敏也看到了他。
颜敏的双眼睁得老大，满眼竟是意外和惊喜。
来人竟是西门长恨和西门钰。
他们两人已经恢复了伤势，换上了干净的衣衫，因此颜敏一眼便瞧出了他们。
西门长恨也一眼便认出了颜敏，却忽然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的王师远还是他印象中的王师远。他印象中的王师远，温文尔雅，一双眼睛充满坚毅和平和；可此时那坐在椅中的人，虽然容貌与印象中的那人一模一样，却少了一分精神。
西门长恨抑制住自己的情感，轻轻走上前，来到王师远身前，唤道：“阿远，我来了。”
王师远本已听到了他的脚步声，但既然颜敏未出声喝止，想必是相识的熟人，却是没想到眼前的这人竟是西门长恨。
他激动地站起来，一把与西门长恨仅仅拥抱在一起。两人虽都未说话，却都能感觉到对方胸中的激动和难以抑制的情感。
过了许久，两人终于分开。王师远、颜敏招呼西门长恨和西门钰一起坐下，互相讲述了一下各自的经历。
原来，那日西门长恨乘着马车逃出西门山庄后，便立即派遣十二金鹰回到莱州城中各个据点，将谍风中的主要人物带出青州，再一齐一路向西，准备投奔摘星楼而来。
半路之中，他们将西门长庚妥善安葬。幸好当时屠天罡只是想掌握西门山庄，并未打算将西门山庄屠戮干净，因此所下之毒，仅仅能够使人酸软无力，却不致命，因此西门钰的伤倒无大碍，只待药效过去，便恢复如初。
便在这时，他们谍风的人马与摘星楼随风的人马不期而遇，西门长恨这才知道摘星楼和华山竟也同时遇袭；他心知，眼下要对付霍熙霜，必须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更何况他与王师远本就相交莫逆，因此毫不犹豫地便跟着随风的人马来到了神仙谷。
他虽听说王师远受了伤，却不知道具体伤在何处，及至来到眼前，他才确确实实地发现，王师远竟然失明了；而且，这一番对决中，不但西门长庚失去了性命，便连段无涯、颜烈、闫珊珊都失去了生命。
西门长恨发现自己从来没有一刻向现在这样，如此憎恨一个人。
王师远和西门长恨又哭又笑地谈了许久，颜敏和西门钰便一直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时不时接上几句。
到得晌午，王雯一行率先回到谷中。自从太行八虎被杀后，太行山的盗匪已经难成气候，因此王雯此行颇为顺利，径直带回了三个年纪二十到三十岁的年轻男子，看他们的眼睛，确实与王师远有七分相似。
依着王师远的性子，用别人的眼睛来治疗自己的眼睛，他是心有不忍的；但一旦想到霍熙霜加诸到他身上的痛苦，而他必须要重见光明才能找霍熙霜报仇，他便勉强接受了；而且这群人，乃是当初围杀王雯的太行八虎的手下，一生作恶多端，想到此处，王师远便彻底释然了。
在王雯心里，只要能治好王师远的眼睛，一切都是值得的，又怎会在乎这些盗匪；因此，一俟回到谷中，王雯便打断了他们的双腿，将他们用绳子绑在了谷中的一棵树上。
直等到天黑，许文才背着篓筐回到谷中。毕竟在这个地方生活了多年，对于山上的草药分布依稀还有印象，这一日下来，他后面的篓中便装了不少草药。田不亮与他一齐检视一番，觉得种类齐全、数量充足了，这才嘱咐王师远早点休息，待第二日一早便行换眼之术。
当晚，月明星稀，颜敏安排好西门长恨和西门钰的住处，刚想转回屋内休息，却发现王师远正独自一人站在木屋不远处的草丛中静静发呆。她缓缓走过去，从背后揽住他的腰，轻声道：“怎么还不回去休息？”
王师远轻轻握住她的手，叹口气道：“今日见到长恨，本来应该是见值得高兴的事，但一旦想起，西门山庄如今被西门冲掌控，便又忍不住为长恨担心。”
颜敏道：“不管如何，西门冲也是西门氏的族人，他虽勾结外人，谋害自己的亲侄，人神共愤，但却不是我们能够直接插手的。”
王师远叹道：“西门一族立足江湖两百年，家教、门风都极严，没想到竟也会发生这种事情。”
颜敏道：“我之前还从未见过钰大叔，今日一见，果然也是人中翘楚。他是西门冲的亲弟弟，长恨的亲叔叔，有他支持长恨，长庚的仇必定可报。再说，西门冲此番作为，还是仰仗了屠天罡，若是没有了屠天罡的支持，钰大叔要想对付他，想必不会太难。”
王师远一边听着颜敏的话，一边轻轻摩挲着颜敏的手背，道：“但愿随风能早日找到那个唯一可以控制屠天罡的人吧。”说完，便将颜敏的手轻轻拨开。颜敏顺势挽着他的胳膊，将他搀扶着回到屋内，将他安顿好，才退出屋外。
翌日一早，王师远一行便来到了田不亮这多年来独自居住的小木屋内。因田不亮长期居住，时不时会捣鼓一些药材器具，因此里面的医疗用品一应俱全。许文将昨日所采摘的草药研磨妥当，这边田不亮也将所有的器具收拾到位，王雯也将那三双鲜活的双眼拿了过来。
颜敏将王师远扶到早已准备好的台上，她看着王师远空洞的眼神，忽然有些紧张，不由问道：“田大夫，许大夫，你们有几成把握？”
许文与田不亮对视一眼，见田不亮脸上闪过一丝不悦，赶紧抢道：“不敢说十成，起码八成以上。而且，若是连我和师兄两人联手都治不好，那放眼天下，也是没其他希望了。”
颜敏将他们的神色看在眼里，心知他们已经是当今天下最高明的两位医师了，不管成与不成，他们两人都是最后的希望。
当下，颜敏一回头，当先走了出去。其余众人也纷纷推出木屋，全都站在了屋外，静静守候。
自早间辰时开始，一直到中午午时，田不亮和何仙田没有结束，颜敏等人也不敢敲门或是偷看，生怕惊扰了他们，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他们连午饭都没吃，都静静地等在屋外。
西门长恨虽也听说过田不亮的大名，却仍然又紧张，又焦急，忍不住在屋外来回踱着步子，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王雯呆呆地坐在屋外的台阶上，一句话也不说，但眼神中却也满是关心和紧张；颜敏看出王雯的紧张，和她坐在一起，四手紧握，但手心中却都是汗水，也分不清究竟是谁的。
李克敌和西门钰相对倒是看得开，他们二人时不时还交谈几句。李克敌为西门钰风采所摄，心存敬仰；而西门钰也是难得看到这个年纪的少年竟有如此修为，谈论起武学来，竟头头是道，心中亦是欢喜，亦是欣赏。
终于到得酉时左右，木门“吱”地一声开了。颜敏和王雯箭一般冲了过去，齐声问道：“怎么样了？”
许文擦擦脸上的汗，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幸不辱命。”
颜敏和王雯对视一眼，眼神中满是欢喜。她们挤开许文，一下子冲进屋内，来到王师远身旁，却见王师远双眼被纱布紧紧裹住，依旧躺在台上。
颜敏抬眼看看正在一旁收拾器具的田不亮，田不亮道：“麻沸散的功效尚未消散，估摸着再等半个时辰就能醒来了。记住，他现在眼上的纱布还不能拆。”
颜敏放下心来，朝王雯道：“小雯，你去吃点东西，休息吧，我陪着他。”
王雯还想说些什么，想了想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道了一声：“好。”
其余众人进来看了看王师远的模样，见颜敏正坐在一旁静静看着他，眼中满是爱意，便都识趣地退了出去。
颜敏拿起王师远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感觉无比踏实。她忽地想起，当年她第一次感到心动便是有一次他生病卧床，昏迷不醒。颜敏跟着父亲前来探望，就是在床边，她坐在那里看着他；而他说着梦话，喊着她的名字，还握住了她的手。他握得那么紧，颜敏不忍挣脱开，硬是任由他握着，直到他醒来。
在那一次之前，她一直将他当做朋友，当做兄长；可就在那一次之后，少女的心开始萌动，她暗暗将他当做了恋人，当做了自己未来一生的依靠。
而今，似乎一切都如同当年的模样。他们两人依旧深深爱着对方，在他生病、受伤卧床的时候，是她陪在他的身边，握着他的手，等着他醒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