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恩威并施(1/1)

首发：~第40章 恩威并施

众侍卫愣了须臾，便恍然明白过来，重重的一齐躬身应“喏！”

下一刻，便见到那些侍卫竟是各自拔刀跃入那十余名或倒地、或跪伏的吐罗什勒亲兵群中，如虎入羊群，不由分说，一把把寒刀上下翻飞，一颗颗人头当场落地，这些亲兵甚至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便在眨眼之间，尽数被屠戮殆尽。

十余颗目眦欲裂的人头尚在地上滚动着，冒着热气的鲜血便已顺着众人的脚下淌满了官道。

“啊——！”

现场的一众百姓哪里见过这等血腥场面，顿时吓得四下惊叫躲避，却是不敢再逃远，只是相互拥挤在一起，看向高洋的目光中已满是难以置信和极度惊恐的神情，就如同看着一个恶魔一般。

何伯圆睁着双眼，看着这满地的鲜血与死尸，面上神情也是阴晴不定。

转头看了一眼依旧负手而立、面不改色的高洋，雪白的虎须一抖，想要说些什么，嘴唇动了动，最终却只是闭上双眼，发出一声长叹。

只见此时，高洋冰冷似刀的目光中，满是暴虐与怒火，视线从一众尸体又冷冷的扫到了跪在地上的薛无悔的脸上。

薛无悔此时的脸色已是惨白如纸，豆大的冷汗顺着帽盔从鬓角大滴大滴的淌了下来，心中一片死灰。他缓缓抽出自己随身的短剑，双手捧着，举过头顶，一语不发。

“嗯，用这把剑，砍了你的头，倒也是合适”，高洋一边说，一边向薛无悔走去。

何伯见状暗道一声：要坏。

这位二公子不懂官场规矩，更不懂军伍中事，方才令人斩了那小军官和十余兵士，虽是犯了王法，事后却也能压得下来，可若是此时再斩了这带军的军将，他手下这百余殷州军袍泽如果急恐之下，生起乱来，那局面怕便是再难收拾。

想到此处，何伯忙上前半步，加重语气对高洋沉声提醒道：“二公子——！”

却见高洋的嘴角突然轻轻向上一翘，缓缓走上前，吃力的拿起薛无悔的佩剑，“唰！”的一声，塞回了他腰间的剑鞘，然后环顾众军士，平静的道：“大家都起来吧！”

闻听此言，包括薛无悔在内的众军士皆是松了口气，齐齐道了声“喏”，便各自起身，只是无言的看向高洋，不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只听高洋道：“尔等见信来援，奔骑如潮、反应迅速，不愧是“强兵”；闻吐罗什勒恶令，不畏强权，只遵军令、行止划一，当得起“好兵”。这些，本公子俱是看在眼里。今日之事，尔等非但无过，反而应赏！何伯，等下便遣人回府取来银钱，交予这位薛……薛军将，为今日在场的每名军士颁赏一贯钱！”

“喏！”一旁的何伯应声接下。

高洋的这番话，让现场众军士的腰都渐渐挺了起来，脸上也均浮现出感激之色。一旁的薛无悔闻言，忙高声道：“谢二公子！”

“谢二公子！”百余殷州军士随后也再次齐声高喝。

却听高洋又大声道：“众军无需谢我，尔等俱是父王麾下锐士，拱卫着我大魏北疆，此次不畏酷寒、日夜兼程南来，更是为了给城外无数济州流民寻一个活路。此等护国卫民之举，本公子这厢代家父拜谢诸军了！”

说罢，竟是向着众军士深深一辑。

“谢公子！”众军士又慌忙在薛无悔的带领下，齐齐向高洋躬身抱拳行礼。

不少军士甚至声音哽咽。

这些殷州军如此激动，倒也不全是做戏，只因为这一路南来着实辛苦，十余日的昼夜行军，马不解鞍，人不卸甲，饮风嚼雪，其中的艰难唯有自知。本道是此一行既无军功，也无油水，只是做了个苦力罢了，却未料自己这百余人竟是阴差阳错的在这渤海城外，能得遇到丞相家的二公子，不仅获赏千文，更得到公子这般高的认可酬谢，一路所受的苦楚终是有了回报，心下哪能不唏嘘。

不过与这些殷州军卒不同，高洋的这番言辞，却是让何伯心下再次暗暗吃惊，回想自己来到后，亲眼目睹的这孩子的一系列举动，倒还真有点丞相当年领军时的做派，杀伐果绝、恩威并施，雷霆手腕、赏罚兼济。

他此时一点都不怀疑，若是让高洋再与这些军士多呆些时日，这百余悍勇便会尽皆变成他的死士。

一念及此，一抹笑意，不易察觉的浮上了何伯的眼底，心中暗叹道：“果真是虎父无犬子，即便是丞相家这年不足十岁的小公子，也能无师自通，对人心士气的拿捏竟这般到位。看来不出数年，高家便将又有人杰崛起啊！”

而此时的高洋，显然没功夫观察何伯的神色变化，他已然开始忙着指手划脚的指挥起众军士安置迁民了。

“诸位济州的良善，小子便是高丞相的二子高洋！”高洋令侍卫牵过一匹马来，扶着自己坐了上去，居高临下，方便对那百余尤在惊恐无状的饥民喊话。

这少年方才的狠厉，众饥民可都是着着实实看到了眼里，也得知了这少年的身份，更是尊贵无比。此时见他上马说话，只是目光扫来，众人便立时纷纷噤声，现场一时静得吓人，连马匹偶尔打起的响鼻和悉索的风声也是清晰可闻。

高洋很满意这样的沟通氛围，他清了清嗓子，用白话大声喊道：“诸位良善，都是我大魏百姓！我听说，你们中不少人，还是我们渤海府城一些兵差官吏的亲朋故旧，请大伙相信我，丞相是绝不会让诸位就这样身披陋衣、腹中无食的前往洛阳的！”

说罢，高洋又唤过一名王府侍卫，指着他，看向一旁的薛无悔大声道：“薛军将，还请拔出数十人马，随他去一趟渤海府衙，找到太守高禾，就说是我说的，请他打开府城官仓，拔付出五日的足量米粮，分发给这些济州百姓，并请他带府中文吏人等过来一趟，统计一下这些百姓中有多少病患、又有多少无衣之人，然后组织城内民众捐纳些用不着的旧衣闲被，分发给他们，诸上事毕，方可指引他们外迁。我这里先代丞相和王妃并府中诸人，认捐粮百担、衣百件！我自己的衣物不多，但也拿出十件，发与此处灾民中年岁相当者”。

言罢，高洋想了想，又道：“然后你再遣人回一趟殷州军营，多调拔些人马过来，去城外各处迁民聚地查看，也一律依此例办理。”

这下，不光是薛无悔，连何伯也是大惊失色。

何伯心道：坏了！这小祖宗真是不知水之深浅，今天许下这通海口，怕是要惹下了大麻烦。这城外的济州灾民少说也有近十万人，若是人人皆依此例办理，怕是渤海府光粮米就要交出数十万石，这可不是个小数目，而且此事丞相与主母皆不知情，这么大的事，高禾又岂敢听他的乱命？怕是最后只能将事情捅到王妃处，到时这二公子的海口能不能兑现不说，一顿好打肯定是躲不掉的了，自己还是先一步去禀报王妃为好。

于是何伯抢出一步，沉声对高洋道：“二公子，要不府城高太守那里，还是老奴去走一趟吧，这城外灾民怕是不少于十万人，如此大数量的粮米供应，却端的不是个小事”。

何伯报出的这一数字，也是把正兴致勃勃的高洋给吓了一跳，他是真不知道城外的灾民居然有这么多，他还一直以为顶多只有几千人呢，一丝懊悔此时也是浮上心头。

不过转念一想，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禁止灾民进城求活的，是自己的娘亲；强令灾民远迁洛阳的则是自己的阿爷，这些灾民如今的处境皆是因自家而起，自己便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活活饿死于野。

于是暗里一咬牙，强自镇定的对何伯道：“那就有劳何伯了，见到堂叔，还请据实陈情，请他务必妥善慰济这些灾民。”

“唉——喏！”何伯轻叹一声，没好气的应下了这倒霉差事，随即飞身上马，指着两名府兵道：“尔等随某入城，去府衙！”说罢，又向马下站立的一名王府侍卫递了个眼色。

那意思，是示意他照看好高洋，尤其别再让这位小祖宗胡乱开口了。

随后，便神色焦急的打马向城内奔去。

“谢谢公子！”

“公子真乃活佛在世！”

“草民一家这下终是有了活路啊！”

“草民不想走啊！”

待见得何伯果真领了这公子的令去调度了，现场百余灾民纷纷激动的朝高洋跪了下来，叩头不已。有致谢的，更多的则是哀求留在渤海的，一时间哭声震野。

高洋见了也是颇有些动容，目光不自觉的便看向了慕容风，却见慕容风正隐在人群里，微不可察的冲他轻轻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