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铁汉铮铮踏囚路 忠奸宦海妇人泪(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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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铁汉铮铮踏囚路 忠奸宦海妇人泪

寒风萧瑟，鹅毛大雪映着毫无生机的苍穹缓缓飘落，不偏不倚重重砸在几个从京城前往陕西的落魄人身上，虽然佳节将至，但几人却丝毫感受不到热闹喜气，有的只是流不尽的冤屈泪。这周遭的一切仿佛与他们毫不相干。

一个满脸胡茬的大汉驱着小车，载着几个衣装褴褛的的人，缓缓驶在乡间的一条小道。车上一个妇人怀中抱着咿呀的幼儿，那可人的大眼睛时不时打量下几个偶尔路过的农户，突然人家用怪异的眼光盯去，便吓得孩子一头缩紧母亲怀中，也许是路途颠簸，不久后便喃喃睡去。另一个稍大些的是哥哥，已经有几分懂事，却也只觉着雪好玩，坐在车上使劲儿冲着天笑，盼着雪花落在自己脸上，好用舌头去舔。妇人一边哄着襁褓中的次子，一边恶狠狠瞪着哥哥“再看！再看这老天又有什么用？你爹还不是让几个贼子弄死了，老天爷可不会帮着咱们，坐好！”哥哥听了满脸委屈，却也不敢多言，只得乖乖呆着。“夫人切莫愁恼，这路途遥远，还不知有甚事在等着咱们了，照顾好二位公子才是要紧”赶车的大汉回头道“只是苦了将军跟着一块儿受罪，要被跟着去受着无妄之灾”这妇人满脸歉意看着前面的大汉，时不时抹把泪，就在去年她还是封疆大吏的夫人，如今却成了反臣之妻，要被发配到汉中城固落脚，这一去多半是再也无望回来了，曾今好歹有身像样的衣服，可今连粗布麻衣都得厚着脸皮借，这一车家当多半还是人家大汉赠的，一想到这泪水就打转。

要说这妇人，那也是风光无限过，威震蒙古，总督陕西三边军务的曾铣曾大巡抚便是她男人，如今却得个反臣的名声。而那赶车的大汉名唤王环，沧州回族人，是曾铣的部将，因虬蚺铁面，臂力惊人得到曾铣赏识，被招入军中一路提拔为心腹。曾铣被捕入狱，临刑前将妻儿托付于他，于是王环便收拾全部家当跟着夫人公子启程，白天为这一家子准备汤粥，夜宿旅馆，毫不懈怠。妇人声泪俱下，对大儿道“你爹就是耿直，好好当个将军就行了，非得跟着去搅和什么朝中事，这下可好，命没了咱娘几个还得受罪”王环听罢也是长叹一口气，心中道“世人皆知大帅蒙冤，却无一人敢直言，如今这是世道，还真是卸磨杀驴，用完人就扔，还让人家讲忠心，就算是皇帝老子也是不要脸，怎的做出这般事来。大帅镇守边关，英勇抗敌，却糊涂卷入这宦海是非，真是世事难料”一阵寒风袭来，几人心中一紧，怕是仇家又寻上来了。王环暗道不好，这些天为了避免仇家，已经挑了偏僻小路，却还是躲不过这朝廷鹰犬。不待寒风散去，几名手持刀剑的刺客挑准时机，分几路围上。王环急忙丢下皮帽，抽出环首钢刀，从车上一跃而下，与几人搏斗。不过几人目标明确，不与他面对面碰，只留两人缠住王环，其余人直奔车子。

车上妇人忙叫不好，便用身体护住两个孩儿，想着一家人终于可以团聚了。正在这时，路旁林中射出几支暗箭，刺客一命呜呼。来不及多想，妇人一把将身子挪向前，怀中幼儿塞给哥哥，驾起车子就冲，当真也是女中豪杰，丈夫从军多年，想必也是教了她些把式自救。眼见车子跑远，余下两人迅速逃离，却不料林中闪出黑影，两柄飞锤甩出，不必多想，刺客也是倒霉，化作一滩血水。王环急忙去追车子，却被二人一把拦住，“救你一命连声谢都不会，当真是个糙汉”王环看向二人，瞬间愣住了，这对双胞胎身着兽皮，背挎机弩，个子竟比自己还多半个头，心中臭骂：两个熊货怎敢说老子糙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但江湖礼仪还是要的，于是抱拳道“多谢二位相救，在下王环”……还不等他说完，二人便去捡飞出去的锤子，王环小声骂道：“什么东西，按老子当兵的脾气，不拧着你们耳朵找娘去才怪呢！眼下有急事，等着！”便快步追向车子。二人中的弟弟问“大哥，书真在那女人手中吗？”“曾铣死前将家眷托付于此人，书不在王环身上便在那车子的行李中，那是曾铣的全部家当，接着追，要让他们放下警惕再说”言罢二人便悄悄跟上。

再说那曾夫人驾车疾驰好一段距离才停下，回头却怎么也瞧不见王环，心中暗自焦急，便又哭了起来，刚才巾帼之风采此刻荡然无存。王环一路循着车轮印追赶，心中却在想：这二人打扮好生奇怪，看似蒙人，使得却像是军用弩，莫不是那狗贼派得又一伙刺客，江湖险恶，切莫因为有人救你就认成恩人，计中计防不胜防，还是小心为妙。

正恍惚间，远远望出车影，王环大喜，几个箭步上前，“总算是追上了”妇人回头看去，王环正朝自己奔来，于是急忙相迎。一伙人重聚后不敢停留，又匆匆赶路。

几人不知，刚才中暗箭的几个刺客，竟有人奇迹生还，那人暗道：幸亏留了神，差点就有去无回了，得赶紧回京复命，那几个大佬可还等着了。

小知识：嘉靖二十七年，为了扳倒内阁首辅夏言，次辅严嵩勾结了总兵仇鸾，趁着曾铣不断上书嘉靖帝收复河套地区的时候，上书诬陷曾铣内结朝臣，犯上作乱。要知道，外省大员不得私自结交京官，否则以谋反罪论处，这曾铣也是冤枉，只因与夏言内人苏氏的父亲苏纲交好，和夏言被捕入狱，三法司作为执法机关没有按法律流程处理，而是在揣测嘉靖帝和严嵩的意思，最后以交结近侍罪斩。内阁首辅，封疆大吏，还是斗不过这不择手段的严嵩。仇鸾也因此洗脱了和俺答汗交战不利的罪名，不降反升，获得圣恩。曾铣言；“袁公本为百年计，晁错翻罹七国威”。西汉年间大夫晁错提出了削藩希望为君分忧，却不料吴王刘濞发动七国之乱，汉景帝为了安抚众藩，便听了袁盎的建议杀了晁错，可怜晁错成了汉景帝的工具人。还一门心思为皇帝考虑。曾铣此刻算是活明白了，世道混乱，为谁办差都不可尽心尽力，表忠心的话说说就行，能善终的忠臣又有哪个不是顺着主子的意愿，睁只眼闭只眼，能尽力就行，也要为自己留条退路，不然悔之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