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100章 绝处逢生
振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赤身裸体的躺在一个陌生的屋里。
睁开眼睛,见自己睡在一张雕满花鸟的宽大木床上,感觉身上一丝不挂,全身火辣辣的烧痛,他想伸手摸一件衣服穿上,哪怕是一点点小裤衩,怎奈只要手指头动一下,全身的筋骨都会感到锥刺一般的痛疼,他不得不放弃这种念头,只是心里在祈祷,自己这般模样,千万不要有人进来,特别是女人,如果被人看见那该是多么难为情的一件事呢?他实在搞不懂,这里不像是医院,也不像是教堂,是谁把自己放进这个房子里,又是谁将自己脱得这么干干净净呢?他不知道自己伤在哪里,到底自己伤成了什么样子,反正自己动弹不得,也看不见自己的任何地方,这种状态,让他感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烦躁。
好在一股淡淡的沉香味使他心情一点点轻松起来,一床毛茸茸的大花毛毯盖在自己的身上,若有若无,非常的柔软,但是,盖在身上却是舒适宜人,四周,除了清风把阜外的树叶摇晃得沙沙着响之外,再没有一点杂音。
一袭半透明青纱把那雕龙画凤的窗子修饰得若隐若现,窗下的案台上,一个茶壶般大小的钵子里,冒出一缕缕袅袅青烟,满房子清新的香气证明着这个房子的典雅高贵。振国无法想象出拥有这个房子的主人是个什么人,但他也没有用太多的脑筋去想象自己还不知道的事情,他只有一个心思在拼命的回忆睡到这个床上来之前的事,他自己还活着,他的战友们呢?
他记得,自己抱着地雷走上了毫不显眼的一条羊肠小道,高大的树木在小路的上方交错而织,茂密的藤蔓和荆棘使行走在路上的行人犹如进入了一条没有尽头的隧道,因为那里不是开阔地,也因为那条小路不是战友们披荆斩棘开出来的,那么,在这么紧急的情况下战友们很难注意将地雷埋过去,万一这条路被鬼子阴差阳错走正了,那岂不是功亏于匮?
天空没有一丝可以借鉴的光芒,只能从树叶的空隙里勉强分辨出山颠和天际的大致方位,如果是常人,这个时候只能站在原地听天由命,可是这些对于久经沙场的战士,却已经是司空见惯。
振国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地雷凭记忆飞快的埋藏在自己熟悉的地里,在这恐怖透顶的夜色中,已经是单兵独将的振国没有一丝丝恐惧,倒是有一种完成任务后的激动。他本想急忙转身撤离,可是,一种希望守株能够待到兔的冲动让他不但不走反而坐了下来,他从袋子里掏出烟来,卷上一支,但没有点上,只是放到鼻子下深深的闻了一下,又十分不舍地放进上衣口袋,然后,把短枪摸出来,退出弹夹,用手清点了夹中的子弹,又摸了摸身上所有的子弹,才打开枪上的保险,紧紧地将它拽在手里,站起身来,朝着地雷爆炸时的安全区轻轻的摸去。
下玄月迟迟的爬上山岗,露出镰刀般形状的瘦脸,让黑夜里的振国深深的责备月亮的吝啬,他估摸着地雷炸不到自己了,便在一个巨石的背后停了下来,将枪口依托着石头向敌人来的方向比试着,手指已经扣上扳机,眼睛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前方的丝毫变换。
突然,一道刺眼的冷光划过他的眼睛,他先是一愣,继而又开始兴奋起来“他妈的,狗日的来得还真快哦。”他在心里骂了一句,他明白,刚才那道冷光一定是鬼子刺刀折射过来的月光。
他的眼光飞快地审视着,枪口随着目光轻轻地弧形转动,寻找着折射光的再次出现。
不知道是狡猾的鬼子将枪上的刺刀下了,还是心理的恐惧让鬼子停下了找死的脚步,突然,一个小白点映入他的视线,他的精神顿时为之一振,悠然地掉转枪口,他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一只眼睛对着准星稳稳地看了又看,将手指在扳机上轻轻一勾,“啪”。子弹“梭”的一声向远处的小白点飞去,一个声音应声而回,振国知道,那个鬼子栽了,哈哈。
紧接着地雷声,枪炮声,呐喊声使整个山野顿时沸腾起来。
振国想往前冲出,尽量接近鬼子,可是,又一想,冲上去不如迂回过去更利于自己,于是,他收起架在石头上的枪,瞄着腰顺着山颠向敌人来的方向摸了过去。
转过一个小小的山梁,他发现百米开外的火光下人头乱转,振国心里一激动,不管三七二十一,端起枪来“啪啪”就是几枪,谁知他这边枪声一响,就在他的枪杆下突然钻出几个鬼子头来,枪口齐刷刷地对准自己,振国一看,心想,完了,自己没办法开枪了,肉搏吗?自己还没动,敌人的枪就会把自己的身体达打成筛子。于是,他将身体往下一蹬,想利用身边的灌木掩护着自己后撤几步再想办法,谁知刚退不到几步,脚下一个悬空,身体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往下栽了下去。
振国知道,缅甸的悬崖,很少有摔不死人的,他清楚,这下子彻底完了,看来要想回到自己的祖国已经不可能了。
索性,他紧闭双眼,听天由命,只有耳边的梭梭的风声,夹杂着身体刮到草木的响声才是对振国最后的慰籍。
振国现在是在缅北的一个大户人家的房子里,男主人叫阿廖,五十开外,五等身材,虽然家境殷实,可惜膝下无子,早年,他成亲之后,妻子很多年不曾身孕,那一年庙会,阿廖带妻子去烧香,当问菩萨关于自己后嗣的时候,几个卦都十分不利,使阿廖心灰意冷,于是拖着妻子就走,怎奈妻子因为这么多年没有为他生下一男半女,心里十分着急,很想再背着阿廖去问问菩萨,想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女人心里一旦有事,行事起来总不免有点神经兮兮,阿廖虽然不解女人之意,但是,总觉得自己的女人今天有些怪异,于是,他便假装肚子拉稀,独自一个人去了茅房,让出个机会来给自己的女人,看她到底还有什么不能当着自己的面说的事让她去说。
刚刚走到看不见自己的女人,阿廖便觉得女人实在过于古怪,忍不住他还是悄悄的跟在女人的身后到了神殿,趁着女人没有注意自己,他闪身藏到了菩萨的身后,屏声静气地偷听着女人对菩萨的说话。
女人对于菩萨是不会撒谎的。
那女人在菩萨面前虔诚地跪下,诚惶诚恐地对着菩萨磕了三个响头,说:“万灵的菩萨啊,我怎么就不能给阿廖生个小孩呢?不管是男是女,那都是阿廖的后代啊。”
阿廖听到这个话,心里一阵温暖,自己的女人对自己的忠心让他非常感动。
“要说我不生孩子的呢,,,,,,”说到这里,女人的脸上泛起一阵红云,阿廖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觉得这时候自己的女人十分的漂亮,于是,他更加喜滋滋的想听听女人的下文。
“要说我不生孩子的?我在娘家又生过,要说我会生孩子?在阿廖这里我就怎么也生不出来。”阿廖一听,心里噔的一下,怎么她说在娘家生过呢?这是怎么回事?
“要说是阿廖那东西没用?我还有别人,可是,不管我用什么方法,我这肚子就是不给我争气,到现在还是扁扁的,你看。”说完,她还真的对着菩萨撩起衣服来,接着又拿起卦片,连续向地上抛了几次,可是,没有一次称心如意的,女人在菩萨面前又不好发作,只得悻悻的放下卦片,起身走出殿去。
阿廖被妻子的这些话气得差一点吐血,等他的女人起身走后,阿廖急忙转身抄近路在他女人的前面向家里跑去,直到到了家门口才慢条斯理的跨进大门,家里的下人们见阿廖今天就一个人回家,不见了他的女人,心里都有些感到奇怪,但又不好意思问得。阿廖一个人进了自己的房子,把门乒的一声关了,躺在床上生气窝火气来。
这种事阿廖又不好意思跟别人讲,自己戴着绿帽子本来就十分不光彩,别说自己的家庭是个大户人家,就是穷家苦力,遇到这种事,那男人也会拿着菜刀去找人拼命,自己虽然不会拿菜刀去丢人现眼,可是,心中的那种不快却远胜于那些穷家苦力。更让他心里发怵的是自己的女人竟敢说至今没有小孩是他自己的错,他想,明明自己每天晚上都非常卖力,也没有几次不感到兴奋不已,这怎么是他的错呢?“这女人,下作,骚货。”他愤慨地想!
但这种事又让他将信将疑,因为这么久了,那女人还真的没有身孕,要是其他家里,早已经是像楼梯一样高高低低的孩子有了一大堆,只是,他怎么也不相信这生孩子还关男人什么事。如果是真的,那么,自己就会永远没有后代,也没有人来继承自己的家产,想到这一点,他又感到非常沮丧。
想来想去,他觉得不管怎么样,现在不能和自己的女人翻脸,他将先不再理睬她,并加派自己的心腹对她进行监视,让她在这里守着活寡让她永远受着煎熬,为了证明自己的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决定纳妾,纳妾不行再纳小,总会有人给他生出个继承家业的后人来,他坚信。
直到他年近三十,他娶进门才七个月的三姨太才给他生了个丫头,虽然他不太相信这女孩会是他的骨肉,可是,而立之年才得到这样一个自己名义上的女儿,他还是欣喜若狂,从面子上放下了自己不能生育的心病。
这个女孩,他对她视若掌上明珠,给她取名叫阿信。
阿信虽然貌若天仙,能够沉鱼落雁,然而,她从小叛逆泼辣,家里的下人们,没有一个没受过她的欺负,几个妈妈更是对她爱恨交加,可是,都拿她无可奈何,终究,阿廖一连娶了三个女人,就生下阿信这么一个独子,要想在这个家庭里安稳地生活,谁敢不喜欢阿信呢?除了阿廖,没人对她奈何得了,也没人敢对她说不是,这让阿廖在家里赚足了面子,不过,转眼阿信已经到了该谈婚论嫁的时候,可是,阿信却从来没有过点头同意的男孩子,媒婆说的她看不起,庙会上的她又看不上,不是嫌人家皮肤黑,就是嫌人家身材小,曾经有几个白皙高挑的,她又嫌人家牙床太高,说是怕亲嘴时被人家的牙齿咬掉下巴。
看着阿信这么大年纪了还在闺中待嫁,阿廖有些着急起来,在他们这里如果女孩子过了二十岁还没有嫁出去,那将是一个比较麻烦的事,而阿信去年就跨过了这个门槛。要是太平时期,阿廖到不会觉得这么为难,偏偏这几年日本人把他的家乡蹂躏得让人无法生存,阿廖只得带着阿信母女和几个极为亲信的下人远渡重洋,去了新加坡,那里有他的橡胶加工厂。前几天,听得日本天皇用那十分沙哑的声音向全世界宣布无条件投降,阿信和满世界的人一样喜出望外,第二天就带着家人从新加坡赶往缅甸的家里。
在缅甸,他有几万亩的橡胶林,他的房子就在橡胶林的深处,房子依山傍水,院墙高筑,雕梁画栋,家里有百十号打理胶树的工人,幸亏日本人需要太多的橡胶才使得他的家得以保持完整。
本来,回到仰光的时候,大街上早已经是一片胜利的喜悦,可是越往家里走越感觉到那股早有的杀气并未消失,好端端的马车路还是被凶神般的日本人把着关,不让老百姓通过,阿廖想,既然自己已经回来,总不能又折身回新加坡吧?再说,兴许是因为这里山高皇帝远,这些日本人才敢如此放肆。既然日本人的残兵败将还在捣乱,那么,就是改走从那高山峻岭之间蜿蜒陡峭的崎岖小路,也要了却自己那颗似箭的归心。
他们一行人在山脚下的小路上艰辛地攀爬着,沉重的行李,将那己匹高大的马儿累得气喘吁吁,口吐白沫,由于昨夜山那边那激烈的枪炮声将大家惊吓得如逢鬼魅,所以,大家都变得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吐出,生怕山上突然跑出一队日本人来将大家灭了,只有阿信,或许因为是没有亲眼见过日本人的残暴,也或许是习惯了那种只有被人怕她的生活,反正,尽管是在大家都在为自己的生命担忧的时候,她却还是到处乱窜,这次在新加坡的城里呆久了,一旦回家,什么野花野草都让她感到无比新奇,而且,只要他看上了的东西,叫谁谁都不敢不去帮她弄过来,手中和头上虽然沾满了鲜花,可是,她并没有满足,还是一个劲去寻找她所喜欢的东西。
突然,她的一声尖叫,把大家的心惊到了天上,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条件反射似的一个健步朝小姐的发声方向飞奔而去。
阿信在她头顶上的古藤蓬上面发现了一个人,一个不知道死活的人!先到的小伙子先是一惊,后是一笑,心里暗暗有一种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般的惊奇,“原来阿信不怕的仅仅只有活人,对于死人她却比别人怕得更厉害,哈哈。”
本来他们想把小姐驾回去,就算了事了,他们大概忘记了阿信的本性:“回去?这个人是死是活都没搞清楚你们就要回去?去,你们给我把这家伙弄下来,我倒要看看山上的死人是不是比棺材里的死人到底哪个更可恶!”
听到小姐的命令,他们有些哭笑不得,虽然不敢违抗,可是,口里还是喃喃的发着牢骚,“这荒山野岭的,一个人死了就死了,还要看什么看呢,弄不好还找一身晦气。”
“嗯?不想去是不?好,你们不去我自己去,你们可以回去了。回你们的老家去!”
“去去去,谁说不去呢?我们知道小姐说的一定是对的。小姐先在这里等等,我们这就找地方爬上去给你将他弄下来。”其中一个家伙一边不失时机的拍起了马屁,一边手脚麻利地从悬崖峭壁上向藤蓬爬了过去。
好一会时间,才听得上面的年轻人兴奋地叫到:“小姐小姐,这家伙还活着,这家伙还活着!”
阿信一听上面是个活人,抬起脚就朝刚才那个发牢骚的家伙的屁股上就是一脚,厉声叫到“还不去帮忙?见死不救的家伙,老娘一脚踹死你!”
这时,阿廖他们也闻声聚了过来,阿廖因为生长在山野之中,家里又有那么多工人,所以,对一些救命的验方很有研究,一旦工人们有什么不测,他一般都能够及时处理,特别是跌打损伤,几乎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
等他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那人用藤蔓放到地上时,那人已经奄奄一息,阿廖腑身探了一下那人的脉象,声音平稳地说道:“水。”
阿信等爸爸说完才敢正眼看看那人,她从爸爸的语气里知道,爸爸对救活这家伙已经胸有成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