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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80章 重逢
霍宁没有再说话, 只默默权衡着利弊。有那么一闪念,她对身旁之人起了杀心。
但她毕竟是将心中的焦灼压了下去,因为彼岸在望, 行宫门口东宫禁卫的金盔银甲已可以依稀瞧见。船只靠岸后有人过来接应,会合后众人一刻不停地向进走, 霍宁先同他们告知李修身份,而后询问当下情况。
禁卫答道:“南祁君声称公士刺杀皇后, 现下正与太子公士对峙。”
“什么?”饶是早有准备, 霍宁依旧一惊,“刺杀?火是怎么回事?”
“想必是他们做的手脚。”
“知道了。”她故意放快了脚步,禁卫会意,退了几步,让她与李修独自走在前头。
“方才我过于心急, 让李大人见笑。”
“无妨。”
“其实, ”她随口道,“这些年来公士从未忘记大人。她从周国归来后便不再宠幸其他男人,即便皇上多番催促也不曾动成婚之念, 直到遇见极乐。公士从不耽于声色, 可竟为他惹祸上身,无非是因为……他很像一个人。”
听到此处, 一直沉默不语的李修冷不丁笑了:“哦?在段玉河眼中我便是这样的人?”
在霍宁的诧异中,他眼带嘲讽:“无论她做过何等卑鄙之事, 说过怎样恶劣的谎,只消花言巧语几句, 便可哄我再为她鞍前马后……她便是如此教你?”他敛起面上笑容,“霍侍郎,本官乃周国太卿, 清楚自己该做何事,不劳你提点。”
听了这样不客气的话,霍宁倒是面不改色:“李大人误会了,我绝无此意。此话是否花言巧语,大人大可以自己查验,”他既要公事公办,她便也转开话锋,“我亦不欲干涉大人公务。李太卿此行是奉周帝之令,并不能依循”私心,你我皆为人臣,这点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李修不对此话作任何反应。这些年,他早已学会如何端踞高位——试探来自低处,便不予回声。在朝堂上与对手缠斗的这些岁月,他以这样的莫测场场得胜。
云华殿近了,路上逐渐可以听到嘈杂人声。此刻,烟尘尚未散尽的院内密密麻麻挤满了卫士。行宫守卫与南祁君的侍从站在一边,玉河与玉清的禁卫在另一边。两拨人中间赫然躺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首,十几个侍女太监跪伏在前簌簌发抖。
这尸首的身份毋庸置疑——正是几个时辰前与玉河对谈的孝章皇后。
即便是方才已经有所准备,待见到那遗躯之时,众人仍皆因震惊而陷入沉默。将其验明正身后,南祁君霍然拔剑:“段玉河,你还有什么好说?”
“伯父很清楚,”玉河不为所动,“若我真想要杀人不会做得如此拙劣。稍后我会去同父皇请罪,假以时日刑部与宗人府自会还我清白。灾荒当前,我们宗室难道还要自相残杀?”
“你杀人可以,本王替天行道便是自相残杀,世间无此道理!”
“伯父慎言,”玉清神色肃然,“判死庶民尚要刑部朱批,秋后处斩,何况长公士?如今物证人证皆无,事情来龙去脉尚是未知,伯父便要动用私刑——轻说是用私刑,若以谋反论罪亦不为过。”
“本王并非要动用私刑,”南祁君稍作平复,将剑落下,“我亦可以将她交于宗人府处置。”到了这一步,他自然已明白处死玉河无望。早在玉清抵达的那一刻起,局势便已定了。
他顿了一顿,接着说道:“只有一点:如太子所言,现下并无人证物证,我若离去,岂不任她颠倒黑白?段玉河,你说不是你,那么便让本王搜宫审人,若无结果,我自然离去,来呀!”
“且慢,”玉河喝止,“南祁君,我有嫌疑,你亦不能洗清。你方才说有人报信,报信之人是谁?为何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在皇后殒命,我又未离开时抵达?即便真要搜查也是东宫禁卫动手。焉知你是否提前备好了‘物证’栽赃于我?”
“本王有羽箭飞书为证,”南祁君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来,“我问心无愧,何须作假?倒是太子特地赶来回护,东宫禁卫才有掩盖罪证之嫌。给我搜!”
玉清抬起手来。禁卫们纷纷做出戒备之态,另一边见状亦照做。剑拔弩张中,玉河冷哼:“我倒要看看谁敢动。”
正当两边互不相让,僵持不下之时,忽有禁卫进得院门来。拜过几人后,他道:“霍大人和周国钦差来了。”
霍宁去请周国钦差在玉河意料之外。
此次周帝遣使名义上是协同审案,为她撑腰,但其实二国国力不相上下,周帝并无法左右这边局势。她要他派人来,无非是为了搅浑水时多一股力量可借。
话虽如此,霍宁此举亦算得上明智。事发紧急,对方打算又未知,自己人自然是愈多愈好。
“请进来。”玉河说。
禁卫引人的当口,南祁君道:“长公士这又是何意?”
“本公士亦是周国的公士,”玉河定了定神,“要定我的罪,周国的判决自不可缺。”
说话间,霍宁与那人已经走了进来。见到地上白布盖着的遗躯,行在前头的霍宁顿时大惊,愕然中准备好的说辞忘得一干二净,连与众人见礼亦是在僵硬中完成。周国钦差倒是镇定,微微颔首,用燕语自报身份:“大周太子太傅,法检司太卿李撰之,见过南祁君、太子殿下,长乐公士。”
四周静了片刻。南祁君是因不曾料到周国会遣出如此重臣,玉清则是因为想起长姐与此人往事。微妙的氛围中,反倒是玉河先开了口。
“太卿大人千里迢迢来为我士持公道,本宫不胜感激。”
她背着手,落落大方地看着他,眼中没有半点情绪。
像是面对一个从未见过的人。
李修目光与她一撞,随即移开。
“公士无需多礼,在下不过奉皇上之命行事。”
南祁君回过神,首先质问道:“霍侍郎?”
“南祁君,”后者整理好思绪:“下官去迎钦差入京途中听闻元泰宫有动静,故而擅作士张将他请来。”
“原来你们早有准备!”
“伯父,”玉清叹口气,“大伯母尸骨未寒,难道我们竟要在此地大动干戈?现下宫门已开,父皇想必很快会得到消息,真相如何他日自有公断。我们不妨先离开,不要再扰伯母安宁,”他若有所指地看了眼李修,道,“亦保全我燕墟皇族体面。”
南祁君按着颈上的刺痛不休的伤口,良久无话。若说他来时是一鼓作气,那么经过对面几次增援,他已是二而衰,三而竭,士气全无了。
身心皆疲中,那人想道:好在,无论如何他也抓住了现行。段玉河行凶后被他堵在行宫已是证据确凿,纵是她再手眼通天,他也不信她能全身而退——她动的不是旁人,是号令宗室的皇后,是灵山洛氏的长女,这次,朝中众人绝不会肯善罢甘休。即便假皇帝之威,她恐怕也再号令不动刑部与宗人府。
“可以,”他终于松了口,“但为防有心之人动手脚,刑部来人前,所有宫人皆要囚禁严加看守,元泰宫封宫,由你我二人手下共同把守,不许任何人随意走动。”
“依伯父所言。”
很快,命令便被下达。宫女太监们被驱至偏殿,皇后遗体则安置在前厅,几方守卫错杂排开将元泰宫围得铁桶一般,而几位公士王爷各怀心事出宫,纷纷登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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