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加霜(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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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该走了。”云素心倒是未再多言什么，只是也起身立到窗口，与他并肩轻声道，“那些旁生的枝节容后再议，左右也不过添些彩头，毕竟能不能捱到那一日都未可知，便是此时应了亦无伤眼前大局。”

云怀风偏头看看她，忍不住又低叹了一声：“我知你心中自有思量，但——唉，可不许你轻言自弃，纵前路艰险，我们总还是得心怀希冀的。”浓浓的关心。

“逸岚哥哥又来说教。”云素心微微的笑，娇俏明媚的脸上显出几分真实的愉悦，“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啦。”

云怀风伸手替她理了理散落的鬓发，无奈的笑笑，却又追上一句：“莫把我话当耳旁风，万事多加小心。你知道的，其实所有人都不希望你一生背负如此深仇，过得不开心。”

“嗯。可是逝者不强求生者却不能遗忘。”云素心轻轻仰起头，看了看他，又转过头去看窗外的天空，仿佛想透过黑沉的云层望见那未知的冥冥世界，“逸岚哥哥不必替我担心，大事未成，怎敢轻忽。”

“我知道的是，他们都在看着我，等着我。只恨此生漫长，我来不及陪他们走那凄冷黄泉路，却也盼归来魂兮共携手。”

所以，在相逢之前，我不会倒下，也不敢倒下！

一叶扁舟破开江面，飞快地往南岸驶去。

夜幕下的钱江看上去格外阴郁沉沉，再加上夹杂着斜风细雨的雪珠胡乱拍打肆虐，怎么看都是不利出行的好时机。

“主上，为什么，咱们……非、非得在这种鬼天气，呕，赶回江南啊？”

赵五趴在船舷边，又呕出一口清水，实在是胃里已经无物可吐了。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会晕船！

来时为避免泄露行踪，一行人是用战舰送到萧国境内，再从陆路迂回到大月的。毕竟江北水营让陈定远打造得固若金汤，可陆上关隘众多却因一直安耽于后方而松懈得多了。

战舰大而稳，又一直贴着南岸行驶，假装是南绍江防的日常巡视，所以顺流晃荡得仿佛老母亲的摇篮。赵五以为这就是坐船的正常状态，彼时心中还曾反复鄙夷前头被钱江天险吓破胆的那些新赵军。

呵呵，就这？

哼哼，就这！

赵五涕泪俱下。

宋征也不好受，他们北方人习惯了陆地的踏实，脚踩在这种无依无凭、随波起伏的船板上，真的就像是被扔进了酒缸里翻滚的老鼠一般，完全找不着北了。

他瞅了一眼赵五，嫌弃的哼了一声，只是发音转调，变成了干呕声，“呕~你、闭、嘴！”都怪这小子，不停的发出呕吐声，听得他更想吐了。

“月黑风高，正好赶路！”赵宗宸脸色苍白，但好歹没吐出来，他拿出扎马步的气势来，稳稳地扎坐在舱内的竹凳子上，尽量保持身体的平衡，减少眩晕感。

虽然此次赴大月拟办的事情并未实现，可是他已经取得了比《天堑布防图》更好的成果，自是不愿意再留在那里浪费时间和精力了。更何况国内形势风云变幻极大，他能早一日搞定这里的事情归国主持大局，自是十分有利的。

赵五又呕了几口，可是不愿意放弃紧跟主子思路，所以他坚强的追问：“为什么要赶路啊？”

不怪他不明白。在他看来，如今他们在大月亮明了身份，是正经的出使，被当成上宾礼待。既是两国邦交之使，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的走啊，坐大而平稳的船舰回归不香吗？非得像来时，不，甚至比来时还要不如，偷偷摸摸地溜走吗？

“你这榆木脑袋！”这次没等赵宗宸开口，宋征已经忍无可忍地斥他了，“大月国内即将变天，我们不赶紧走，留着看戏吗？”

混水摸鱼是好事，要是自己也成了水中的鱼就糟糕了。

赵五眨巴着牛眼，一副“你在说什么”的表情。宋征呻吟了一声，撇过头，不想再理对方。

不过显然赵五没领会到他的意思，反而因为注意力被扯到了这边后，难受的感觉降低了，所以劲头更足了起来。

“啥变天？啥戏？”赵五一直记着宋洗马说他笨，要他多上上心，不懂就得问的教导。

“闭嘴！”这次是赵宗宸的低吼，“上岸了再说！”

他阖上眼皮，迫使自己沉静下来，不去感受波浪，而是多想想之后待办的事情——

经过云氏兄妹和他连番的挑拨、折腾，陈定远的反击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陈定远现在人在江北水营，正是他们最希望他呆的地方。一旦他从江北水营扯起大旗发难，新赵就得跟上节奏，方能火中取栗，谋取最大的利益……

“各位大人，请再忍耐一下，南岸快到了。”风浪颠簸里，有人在宽慰他们，纵使是喊的，声音也叫江风雨雪撕得破碎。

但，又怎么样呢？事实就是，江岸已在眼前！

赵宗宸伸手摸了摸袖笼里的一枚硬物，轻轻从口中吐出一口浊气——

飞雪已压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