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1章 献上贵妃
大盛朝京城官道
建元七年的春天来的特别早,不过二月初,连着几个艳阳天,安阳府前往京城的官道两边已经草长莺飞,一簇簇野花盛开,泼泼辣辣欣欣向荣,只可惜官道上行人萧条,偶尔几人也是神情惶恐,逃命般步履匆忙,压根无暇顾及脚下风景。
距晋王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起兵造反,已过去七年,这七年里大盛半壁江山沦陷,战火纷飞民不聊生,往日行人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京城官道,如今早已面目全非满目萧条,丝毫不见昔日繁荣。
数日前晋王大军兵分两路,一路直取京城屏障安阳府,一路由晋王亲率,绕过安阳府直奔京城,京城部分官员和权贵们听闻叛军来袭,还未等兵临城下,已纷纷弃城逃命要紧。
正午时分,官道往京城方向,颤颤巍巍驶来一辆马车,一匹跛脚、快入土的老马,眼见快散架还在左摇右晃前行的车厢,粗布车帘随着车身颠簸几乎要随风而去,车前坐着名一袭破衫的瘦弱少年,正驾着马车,见此情形,忙将帘子掩在身后。
车中蓦然传来几声咳嗽声,微不可闻,似乎咳嗽之人在极力压抑着自己。
少年虽说驾着马车,一颗心却时刻记挂车内之人,听到咳嗽声担忧不已,忙将马车小心翼翼停在路旁,转身掀开车帘,车内一名衣衫褴褛脸色蜡黄的少女蜷缩在位子上,整个人昏昏沉沉,秀目紧闭长睫轻颤。
“郡主。”少年急急唤了一声,跃入车内,搀起少女,为她擦了擦额上的细汗,神情焦灼,这几日天气忽冷忽热,郡主又是日夜赶路,“郡主,您可是不舒服?”
少女听见少年的声音,勉强睁开双眸轻声道,“小七,我没事,快些赶路吧。”
小七并不言语,伸出手指搭在少女右手腕上,细细查看,又探了探她的额头,见并无异状,方才舒了口气,他从身边解下装水的竹筒递给少女,“郡主,您喝点水,休息下,我们再赶路。”
马车继续前行,少女喝了点水,精神好上许多,掀开车帘打量起外面,见官道两边荒无人烟孤坟累累,不由叹口气,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她放下车帘不忍再看,“小七,还要多久到京畿?”
“郡主,大概还要半天的路程。”少年望着马车两边的景色,估算着路程,这条路他当年往返无数次,十分熟悉。
少女抿了抿唇,将盛满水的竹筒,紧紧握在手中,思索片刻道,“小七,如今父王依旧并无任何消息传来,怕是有事发生,你我到了京畿附近,弃了马车,找个藏身之所,夜晚再悄悄出去打探。”
“是,郡主。”
这少女正是晋王盛凌的掌上明珠盛宁安,晋王起兵造反七年,大半江山易主,慢慢逼近京城,安阳府是京城的屏障,两地互为支援,如果京城被围,安阳府出兵将会与京城守军形成包围圈,俗称包饺子。
此乃兵法大忌,于是晋王和晋王妃商议,大军兵分两路,晋王妃领军围困安阳府,牵制安阳府守军,让其无法支援京城,而晋王绕过安阳府直取京城。
晋王妃是大盛战神镇国公之女,文武双全,又有妻弟辅助,晋王自然不担心,两人约定攻陷京城后大军反攻安阳府,不过探囊取物。
盛宁安原本跟着晋王妃在安阳府附近驻扎,只是母女两人万万没想到,晋王大军开拔京城除了开始寄了几封平安信回来,而后竟然音讯全无,晋王妃派出几波探子前往京城附近打探,皆是有去无回。
晋王妃与晋王伉俪情深,见夫君失了消息,心急如焚,再加上安阳府的守军负隅顽抗,一时之间攻不下安阳城,无法前往京城支援,急火攻心下,一病不起。
盛宁安担心父王安危,又担心母妃的身体,她艺高人胆大,禀明舅舅后,带着贴身侍卫小七乔装改扮,扮成逃难兄妹,前往京城探听父王消息。
一路上遇到的人,见兄妹两人丑了吧唧,脸上写满我没油水四个大字,大多懒得搭理,也有少数见盛宁安是个小姑娘,想要拐了去,被两人教训一顿后狼狈逃了,也算有惊无险。
此时小七的声音响起,“郡主,京畿到了,此地离京城不过几十里。”
盛宁安嗯了一声,掀开车帘,纵身跃出马车,打量起四周,小七机警,停马车的地方是个人迹罕至的野地,不远处是个破旧院子,院墙倒塌大半,院门上用黑漆涂了两个大字--义庄,也已斑驳不堪,勉强可以看出来。
如今战乱,义庄里恐怕堆满无主的棺椁,这种地方别说人,估计鬼都不去,否则也不会破败如此。
盛宁安朝小七指了指那座院子,“小七,那个义庄可以暂时做我们藏身之所,你将马车拴在附近,天色一暗,我们就前往京城。”
“是,郡主。”
两人走近义庄黑漆漆的大门,门上挂着两个白惨惨的灯笼,灯笼上破碎的纸,被风一吹哔哔作响,分外渗人。
此时天色渐晚,四周暮霭沉沉,越发显得此地阴森恐怖,两人毕竟征战多年,死人堆里爬进爬出,丝毫不畏惧,小七伸出右手,吱呀一声推开大门。
猝不及防,门后立着一名老妇人,花白头发一身黑衣,手中执着一个断裂的桌腿,昏黄的老眼直勾勾望着两人,绕是盛宁安和小七两人胆大,但是人吓人吓死人,更别说猝不及防,两人忍不住后退一步,一颗心怦怦乱跳。
老妇人面皮紧绷,身体微不可察的颤抖着,上下打量着两人,见两人衣衫褴褛又脏又破,又见二人神色憔悴尘土满面,恐怕也是逃难的可怜人,神情不由一松,将桌腿放在脚下,叹了口气问道,“你们也是逃难人?”
小七上前一步,挡在盛宁安面前,眸色深沉严肃得望着老妇人,“你是何人?在此作甚?”
盛宁安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不必如此,老妇人用了个也字,恐怕也是在义庄避难的百姓,“是,我和哥哥逃难至此,还请老人家收留一晚。”
老妇人扫了一眼周围,果然见除了少年男女并无其他人,心中叹息一声,若是爹娘皆在如何会让这么小的孩子独自逃难?
她见两人年纪轻轻却孤苦无依,心中一阵怜惜,“快进来吧,说什么收留,都是寄居此处,躲避这乱世罢了,对了,你们从哪里来去哪里啊?”
盛宁安故作抹了一把眼泪,可怜巴巴道,“我们从安阳府逃出来,去京城投奔亲戚。”
老妇人顿时停住脚步,转眸望向盛宁安,摆了摆手,“可别去京城了,十日前,京城被晋王叛军围城,皇帝懦弱,献上贵妃,携众皇亲国戚和大臣开城投降。”
盛宁安一楞,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京城已被攻占?”
她在来京城前设想过无数种可能,从父王起兵以来,这七年来经历过无数艰难险阻和生死存亡,她的父王哪怕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也从不忘记给母妃报个平安,这般音讯全无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盛宁安虽说面上比母妃平静,但是夜夜难寐,她甚至想过父王会不会已经遭遇不测,那她一定会杀了皇帝为父王报仇雪恨,然后又狠狠骂着自己,将这个念头咽下,她的父王一定会平安无事。
万万没想到,京城早已被父王占领,那为何没有消息传给还在安阳府鏖战的母妃和自己,为何母妃派出的探子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回?
十日前攻下京城,算起从京城到安阳府快马加鞭不过五六日就到,究竟为何,她的父王吝啬传递消息给到母妃?
她转眸望向小七,见他也是一脸茫然的望着自己,显然也是想不通为何,心中一动,忙问道,“老人家,京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会不会有什么大事情发生,以至于父王无法为母妃传出消息。
老妇人见兄妹两人神色惶然,并未怀疑什么,想着两人投奔京城亲戚,听到京城被叛军占领,这般模样也是应该的,摇头应道,“并无什么大事,晋王入城,叛军们攻下京城,四处抢夺财物打伤百姓,大家纷纷逃难。”
盛宁安皱了皱眉,她的父王是当朝晋王,对大盛的百姓爱民如子,之前每每攻下城池,皆会令士兵不许烧杀抢掠,违令者斩,让百姓们继续安居乐业。
她思索片刻,敏锐的抓住老妇人话中的一句,献上贵妃,皇帝只有一位林贵妃,林贵妃出身世家,可谓是天下闻名,她小时候在皇宫生活一些时间,经常见到太子和这位林贵妃,当时她还是太子的侧妃,已经极受太子宠爱。
后来太子登基,封这位侧妃为贵妃,从此之后言听计从盛宠无衰,林贵妃奢侈无度,性格骄纵跋扈,又有林家撑腰,就连皇后见到她也要退避三舍。
不过开城投降为何要献上贵妃?虽说贵妃被称为京城第一美人,天姿国色,可是她的父王挚爱她的母妃,和贵妃也从无交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