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2章 01、
余程没想到，再见到顾方觉时，会是在这样一个满是尴尬寥落的时刻。
陇城，四月，天气尚还有一些清冷。然而余程坐在一个电动小三轮的后车斗里，却是满心的燥热。她迟疑了下，瞥了下四周的人，拉开了外套的拉链，用手给自己扇着风。
余程的燥热一半是由心急招来的，她也是没想到，一大早起来赶路，却出了这样的岔子。
余程是来陇城出差的，早起从市中心出发，一路坐着提前约好的车往陇城一个名叫小固庄的乡下地方赶。只是，谁也没想到，约好的车半路抛锚了，在众人的哑然中，司机师傅打包票道一定把他们送到地方，然后打电话来叫来了一辆……电动三轮车。
勉强也能将就。可也不知道是不是两位司机师傅沟通有误，三轮车司机把他们送到了一个叫孝姑庄的地方，名字上听着跟“小固庄”没什么两样，实际差的却是十万八千里。余程也顾不上吐槽此地起名的到底在想些什么，只想着加些钱让三轮车司机把他们送到要去地方，毕竟停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实在不是回事。但三轮车司机心有余却力不足……确切地说是电不足。
余程凑上前去看了一下，电动小三轮电池那一栏显示只剩下一格了，将将够师傅自己开回家。
于是，只能另想办法。可在这么一个凋敝的小村落里找一个能坐下三个人的车，实在是有些为难了，于是，余程越发心浮气躁。
“小余姐！”
余程刚将外套拉链重新拉上去，就见同来的小林和小陈兴冲冲地从一个土巷子里拐了出来，两人原本是想着去村里找地方买瓶水喝的，不知发生什么事了，能这么开心。
“怎么了？”余程没动，懒得动，问他们道。
“有车了！”小林开心地宣布道！
“什么？”余程一愣，坐直了看着她道，一脸不敢相信，按捺着快要跃出的惊喜。
“我刚不是在朋友圈发状态牢骚么，结果我一个朋友说她有个朋友就在距离这不到三十公里的一个单位上班，说是帮我问下能不能帮帮我们，然后一个电话打过去，你猜怎么着？”小林此刻还有心情卖关子，“对方就在距离这里不到十公里的路上，听说了之后立马应下，说是来接我们，送我们去小固庄。”
“这么好啊！”
搁别人余程是不信自己有这么好的运气的，可这人是小林的朋友介绍的，那就应该靠谱。
三人就这么坐在电动小三轮上等着，果然等了不到十分钟，一辆隐隐约约看上去像是吉普车的轮廓出现在了视线可及的范围内，三人立马下了小三轮，等了有短暂又漫长的两分钟，那辆车刹停在了他们的面前。
“是小林同志吗？我是魏鸣，赵姐让我过来的。”
“是是是！”小林一眼星星地看着来人，甚至包括余程都有些惊讶——魏鸣居然是个军人！
从小也算是在部队大院长大的，余程对这一身松枝绿有着说不出的好感和亲切。只是，正待她准备上前的时候，吉普车的后车门打开了，一个人从上面走了下来。
余程吓了一跳。方才许是这人在后面睡觉，他们谁也没瞅见他，猛一下出现，如何不叫人意外。但更意外的事在后头，余程定定地看着这个穿着黑色冲锋衣的男人，所有的理智和言语在那一刻仿佛都随同她这个人被定住了似的。
“顾方觉？”过了许久，她才看着他，蹦出了三个字。
没想到余程会认识这个人，剩下三个一愣，都看着她……以及顾方觉。而顾方觉此刻也认出了余程，他顿住脚步瞧了她一眼，也就两秒的功夫，然后大大方方地打招呼。
“余程。”他的语气很平静，但眸中确实有一闪而过的讶异。
不过，没有惊喜。
余程压抑了下涌上来的欣喜，问他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出差的，魏鸣正好送我回陇城，刚出基地就接到了你们的求助消息。”
原来是这样。余程茫然了下，紧接着又非常不好意思：“耽误你的时间了……”
“无妨。”他越过她向后望，“那是你们的东西？”
余程哦一声，跟着他一起回头，然后看见小林和小陈以及魏鸣三人那炯炯有神的打量着他们二人的目光。
“顾工，你们认识？”
顾方觉的工作是飞机设计师，按照他们那一行当，一般都会被人称作x工。只是让余程没想到的是，他一直是在海城工作的，研究的是商飞，怎么会来陇城，还跟部队扯上关系。
“一个院儿的，发小。”趁余程走神的功夫，顾方觉已经给出了答案，语气还是那样的平静。但余程没有在意了，她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见到顾方觉”这件事给夺走了。
“那敢情好，大家都是熟人啊。”魏鸣笑，招呼众人，“先搬东西吧，搬完上车接着聊。”
众人在魏鸣的带领下一起去小三轮上搬东西，那边司机已经巴不得他们赶紧走了，提前将挡板给撤了下来。
“你们之前就坐的这辆车啊？”指着电动小三轮，魏鸣好笑道。他没别的意思，纯粹是觉得有意思，小林和小陈也跟着笑应，唯独余程，有些不好意思，她看了眼小三轮土土的车后斗，又看了眼顾方觉。
“我来吧。”顾方觉对她说，“哪个是你的行李？”
余程指了指一个笨重的黑皮箱，顾方觉上前一把提起，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时间。等余程回过神来，他已经拎着它走到了吉普车的后备箱前。余程抿唇，小跑着跟了过去。
用了差不多五分钟的时间，行李和设备就已经全部归置好放在后备箱了，把那里填的满满当当的，而原本放在一侧的一个黑色提包被放在了最上面，以防被压。余程猜测，那应该是顾方觉带过来的。
因为忽然多出了三个人，顾方觉只能坐到前面去了。他和魏鸣本来是属意余程他们三个人中的其中一个坐在副驾驶上的，好指路。但余程他们自觉已经给他们添了不少麻烦，就把更舒适的副驾让给顾方觉了。至于指路……如果他们认路的话，也不会被司机给拐到这“孝姑庄”了。于是魏鸣就笑，说只好麻烦沈腾叔叔了。
说完，打开了导航，沈腾那非常有辨识度的声音在车厢间扩散开来。
因为有魏鸣这样的社牛在，加之他们这边的小林和小陈都能聊，所以这一路过去却也不无聊。倒是余程，夹在他们俩人之间，显得有些沉默。
她从上车开始，就一直留意着顾方觉。他不知在忙什么，一直低头看手机，仿佛是在处理工作。大约十分钟后，他忽然收起了手机，似乎意识到什么，侧头往后看了一眼。余程的目光来不及收回，只好故作大方地跟他对视一眼。
“后面坐着还行么？挤不挤？”他问了一句表示关切的话，语气再寻常随和不过。
“挺好的。”余程答，还没来得及想下一句，就被一旁的小林接过了话头，“比刚才那个小三轮舒服多了，在那上面我们都没地儿下脚。”
这一句卖惨，又引得大家笑了起来，甚至包括顾方觉。这还是自见面以来顾方觉第一次笑，但余程又觉得再自然不过。在外人面前他一向如此，话不密，神情也看上去有些严肃。
“回到总台了？”
趁着气氛活跃了些许，顾方觉又问余程道。因为空间有限，顾方觉问这句话的时候没有看着余程，左肘后撤，眼睛微垂，是以，他没看到余程那一刻略有些惊讶的神情。方才，在帮她拿东西的时候，看到了打在上面的总台台标。
“是的，前几天刚回的，刚到就被打发来西北出差了。”余程答得很镇定轻松，心里却提了起来，她怕顾方觉深聊。然而顾方觉果然是顾方觉，得到她的回答后只嗯了一声便转过了头，之后全程没再问过她类似的问题。
得益于吉普良好的越野性能，差不多只用了一个半小时，车子就将他们送到了小固庄所在的镇上，提前联系好的人已经在等着他们了，见到车过来之后直念了句“阿弥陀佛”，以为今天见不到他们了。
余程下车，让小林和小陈帮着联系人一起往住处里搬东西，魏鸣他们要搭把手，被余程拦住了。
“今天，真的是多亏你们了。”她看着魏鸣和顾方觉说，“冬冬哥，你时间够不够，不着急的话留下来，一会儿我们请你和魏鸣吃顿便饭。”
冬冬哥……她这样称呼顾方觉。
“不麻烦了。”顾方觉说，“晚上七点还有个线上会，提前约好的。”顿了下，“等到回燕城吧，到时候我们再聚。”
“是了，到时候你请顾工，也就相当于谢过我了。”魏鸣很好打发地说。
“那也行。”余程微笑，“那就回燕城再聚。”
正好，此刻小林和小陈也出来了，几人一并又谢过魏鸣和顾方觉后，后者才离开。
“路上注意安全！”在顾方觉快关车门的时候，余程叮嘱了一句，男人回过头看她一眼，微一笑，关上了车门。
很快，像来时那般，车子又驶出了他们的视野。余程在原地傻站了一会儿，等有风吹来，她才意识到自己站在过道的地方，有穿堂风簌簌刮过。余程赶紧拉上小林，对小陈说：“走吧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