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 74 章(1/1)

首发：~第74章 第 74 章

因为裴明衍一直未出现, 高氏和闻人玉坐了一会儿还是走了。实际上，裴明衍在府中不过略呆了两日就走了，战事吃紧，即便是他有心在府里多陪柳绵几日也是不能。大少爷这延后的满月宴刚刚办起来, 闻人玉就得知了裴明衍离开的消息，他甚至没有给自己的儿子取一个名字！

彼时她正在房里清点着各方送的礼, 听到灵越这么说的时候, 闻人玉都没有感觉到手里的清单掉到了地上，她终于没有办法自欺欺人的说, 裴明衍这样的举动是毫不知情的人会做出来的。

事情到了最坏的地步，闻人玉突然觉得心头的石头反而落了地。就像悬了那么些日子的心, 此刻在得知了最坏的结局后, 竟诡异的平静了下来。

裴明衍, 这个自小与她定亲的丈夫, 终究是不可能原谅她的了。闻人玉心是冷的，血似乎也是跟着心冷了下来，灵越在一旁看着自家公主失去了颜色的脸庞, 也猜中了她所想, 抖着声音道, "不，不可能的, 要是侯爷知道，怎么可能还会一声不吭……"

任何男人都受不了这样的屈辱，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竟在婚前失贞, 还生下了别人的孩子。

闻人玉侧脸看向灵越，"他不是不知道，不是不怒，他只是在给闻人家的满门忠义留最后的体面。"她明明在笑，却仿佛在哭，比起裴明衍知道真相冲她发怒甚至杀了她，更让她受不了。裴明衍是谁，名义上的丈夫，实则是外人。她闻人家的女儿做了什么，竟需要一个外人来为闻人这个姓氏委屈求全？

裴明衍的行止越是光明磊落，心怀宽大，却越发显得她这个闻人家最后的遗孤之前的所作所为多么卑劣和多么的不耻。

闻人，在北陈代表着的就是忠义二字。满门男儿，皆死在了战场之上，战尽了最后一滴血泪。她曾经怨恨母亲投身于火海，与父亲兄长们一起离开，抛弃了年幼的她。也曾经无数次想过，若是父亲不那么忠君爱国，兄长们稍微那么自私一点，不全心全意为这个从后宫到前朝早已经烂透了北陈卖命，她就不用活在每日算计的宫闱之中，就不用需要拿身体去保住她的性命，保住她的地位，保住她闻人家遗孤的尊荣。

她也无数次从外人口中听到对闻人家的赞美，听到那些将士们对闻人二字的尊敬。在听见那些赞美时，她曾经是那么痛苦，因为那些人口中的忠义都是父亲母亲以及兄长们的血，为了那所谓的忠义，他们付出的代价太过惨痛，活着的人的赞美有什么用？他们死了！他们都死了！

可是现在，闻人玉却开始感到害怕，她第一次发现，比起被裴明衍厌恶，比起失去生命，她更怕的是自己成为了闻人这二字的耻辱。日后别人提起闻人二字，不是说忠义，而是说闻人遗孤败尽了家门之名。闻人家的女儿，是不知羞耻的荡\妇。

闻人玉突然站起来，从桌上拿起裁剪纸张的金剪，朝着床上吃饱了正睡着的儿子走去。闻人家不能出一个不贞不义令全天下人唾弃的女儿，闻人这个姓氏，也不需要他裴明衍一个外人来替她周全。

"公主！不要！"灵越连忙抱住闻人玉的手，拼了命从她手中夺过剪刀，"大少爷是没有错的啊！"

闻人玉笑了一声，眼底却是苍凉，"他怎会没有错？无媒苟合诞下的孽种，就是他的错；拥有北陈皇室那肮脏的血，就是他的错；父兄以性命换来的闻人二字被他侮辱，便是他的错。"

"是太子逼迫于你！公主不过是不想死，不想死在那么冰冷的后宫，这不是公主你的错，更不是大少爷的错。也许侯爷并不知道呢？而且，而且"灵越努力安抚着闻人玉，几乎搅尽了脑汁，"而且今日是大少爷的满月宴，来了那么多闻人家旧部的家眷，此刻要是大少爷除出了事，岂不是就叫外人都知道了？"

闻人玉痛苦地闭上眼睛，那些埋藏于记忆深处的脸庞此刻就像被撕去了封印，一张张出现在她的眼前。父亲，母亲，哥哥……

她听见仿佛不属于自己的声音道:"就这样吧，你去请老夫人过来，若是她要抱走他，就随她去吧。"

"公主！"灵越惊道，"这一切都只是公主的猜测而已，也许侯爷并不一定是知道了。是，是那个贱婢，是她勾走了侯爷的心，是那个狐媚子撺掇侯爷不理会咱们……"

"灵越，罢了。你不能把裴明衍当作傻子，我亦不能。何况，他对闻人家已经仁至义尽。"闻人玉睁开眼睛，"我不需要他的怜悯，不需要他的仁义，闻人家的名声也不需要他一个外人来守护。"

"公主，侯爷不是外人，他是你的丈夫。"灵越咬牙道，"小姐！你忘记了夫人的遗言了吗？她叫你好好活着！要比任何人都幸福的活着。"

"活着？我当然会好好的活着。"闻人玉面无表情道，"我不会像他们那么傻。"

灵越心底有深深的不安，不知道该如何去劝导闻人玉。她知道闻人玉虽然一直嘴巴上说着对父兄为了保卫北陈失去生命有多么的不屑，说着对抛弃她跃入火海的母亲有多么的恨。可是她是最受不了别人侮辱闻人二字，就像当年乐珊公主骂她父兄守不住霞阴，没资格说什么满门忠义，是该死一样，向来谨小慎微的闻人玉直接打了乐珊一巴掌！

即便是知道皇后可能因此斥责她，甚至乐珊恨上她，她也那么做了。

在那后宫之中，闻人玉被迫学会了闻人家向来不屑的阴谋诡计，从被害学会去了害人，学会了用身体作为筹码去算计，学会权利斗争的残忍和冷酷。如果老将军和少将军们还活着，知道小姐变成这般模样，肯定会心疼的。北陈皇室根本不值得，不值得他们豁出性命去保卫。

"我是闻人家最后的血脉了，如果我死了，闻人二字就彻底消失了。凭什么呢？侮辱我的太子没有死，利用我的皇后没有死，算计我闻人家的陈帝没有死，甚至就连和亲的乐珊也在南郑活得好好的，我凭什么死？"闻人玉白着一张脸道，"只是我，我，终究是对不起裴明衍了。"

"是我辜负了他。"

她终于从自己编造的谎言中醒悟了过来，才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再面对那个她曾经希冀了无数次却在最后放弃了男人。她不能忍受，这么一个即便遭受背叛也还是要为闻人全了名声的男人，眼中的自己，是那么的可耻。

仿佛被扒光了所有的衣服，把罪恶袒露在了阳光之下，那么一览无余，再无半点遮掩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