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7章 许君一诺
一瞬间,所有声音都湮灭在微不可察的风中。
众人循声望去,旷野中暖风柔醺,风香花弥,那人一袭月白长袍随风起舞,身材颀长,鹤立人群之中,一双桃花眼,风流自在,优雅贵气,神色间却透着严凛之气。
安宁脑中又响起那个悠闲又轻慢的声音:“算了,不过中人之姿!”毕竟,不管是谁都不愿意听到这么没礼貌的评价吧!
她皱着眉头眯起眼睛,是那晚马车中的那个醉酒男人。
晏初走到安宁身边,再次郑重道:“本王为她作保,如何?”他说话的节奏从容和缓,声音清晰明畅。
“大胆刁民,平康王殿下亲临,还不赶快行礼!”晏初身后的亲随厉声高喝。
顿时,众人齐齐弯身跪下,高声呼和:“平康王殿下万安!”
安宁愣了一会儿,匆忙地跟着跪拜下来,心中惊呼,他竟然是个王爷!
“平身吧!”晏初望着俯身低头的安宁轻声道。
众人起身,赵同上前行礼道:“既然有平康王殿下作保,我等必然是更安心的,草民代乡人谢过殿下!”
晏初看了一眼身旁的安宁,向赵同示意。
赵同了然,侧身向着安宁一揖:“谢安宁姑娘!”
“里长客气!”安宁笑着回敬一礼。
赵同转身面对人群:“各位乡里刚刚也听见安宁姑娘的话了,现在各家派一人来领种子”
安宁让姚大哥吩咐兄弟们将箱子抬了过去。
转身便看到晏初嘴角微勾,眼眸中藏着几分得意。
“安宁姑娘似乎又欠下本王一笔。”晏初薄薄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察觉到安宁的不自在。
“即便是没有王爷,我也能料理好,不过是多费些口舌和金银罢了。”安宁不愿意再欠他人情,谁让他出来多管闲事的。“至于那晚救命之恩,王爷您可开个价!”
晏初一怔,她的眼里竟露出了几分坚毅,丝毫不见寻常小女儿矫作的情态,毫无脂粉之气。
特别是刚刚那番陈词,毫无怯场扭捏之态,可见其内心洞明通达。
她此举既帮助村民解决将来收刈时的后顾之忧,更是又为方家多添了笔意外之财,要知道,这胡瓜番菜的市价可是要比一般粮食要高出许多的,若将来真按粮价收购,其中得利大为可观。
晏初目光如炬,轻声笑道:“安宁姑娘倒是慷慨,不过,救命之恩,区区金银如何抵还。”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就是仁义之举,王爷身居高位,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既然王爷非要讨要,唯有金银能报答救命之恩。没想到王爷竟然是如此斤斤计较之人,难道非要安宁以命相抵吗?”安宁不甘示弱。
晏初笑容僵在脸上,黑眸中流闪着猩红的血芒,他站在原地,一股寒气弥漫进安宁的四肢百骸。
安宁深吐一口气,仰头闭眼,强迫自己平息内心的波澜,然后躬身行礼,声音低缓下来:“救命之恩,安宁定铭记在心,将来王爷若有差遣,非忤逆谋反背信弃义之事,安宁一定应承。”
晏初淡然一笑:“此话当真?”
“许君一诺,他日必践!”安宁微微颔首,心道这人变脸也是真快。
晏初满意地转身走开,忽而又转身折返回来,轻悄悄地凑到安宁耳边沉声道:“你就不怕我让你以身相许吗?”
安宁猛地回头,一瞬间,两人因离得太近,安宁的鼻尖轻触到晏初的鼻梁,两人同时一愣。
那一刻,世间像是静止了一般,微不可查的一丝酥麻穿进两人的身体。
安宁羞红着脸当即吓得后退一步,低头行礼:“安宁不过中人之姿,自然不敢舔配!”
温怒的话语中带着自嘲,但是谁都听得出来她的不敬之意。
晏初牵唇一笑,倾时间,眼里满是逗趣之意,举手投足皆是玩世轻佻,然后仰头大笑而去。
等晏初走的稍远些,安宁才抬起头来,她自问这些年阅人无数,辨认虽无十全把握,但七八分还是有自信的,至于晏初,她却无甚把握瞧透,他时而阴郁,时而轻佻,时而又带着严凛,眼睛深邃无垠,威严又冷漠。
这样的人,不管他脸上挂着什么表情,轻易是猜不透他的心。
“王爷,皇上召您入宫!”时夜悄声跟上晏初。
晏初愣了愣,抬头看向皇宫的方向,轻笑着走向马车。
大勍王宫建于盛京东南,占地千亩,宫殿房屋金碧辉煌,但在晏初看来,却不过是一只金笼。
当今圣上原本育有四子,皇后所出之嫡子晏骞,早早被赐居东宫,立为太子;德妃娘娘所孕的双生子,可惜哥哥晏清还未成年便已夭折,只有三皇子晏初长大成人,四皇子晏腾为静妃娘娘所出,年龄最小,因是老来得子,圣上也万分疼惜。
盛和殿内,皇帝晏英端坐于御座之上,阶下尽是俯首之臣,太子晏骞立于群臣之首。
晏初步入殿内,他看到了久不觐见的淮阳郡王晏庚,以及地上跪着的京兆府尹孙顺。
“父皇圣安!”晏初站定,撩袍跪地。
“平身!你来得正好,杨爱卿替朕巡营回来了,待会一起听听北疆的军情。”皇帝抬手示意晏初。
“儿臣遵命!”晏初起身恭敬地退到一旁。
“孙大人,听说今日有个好消息要说与朕听?”皇帝笑道。
孙顺微微抬头,应和着点了点头:“是的,陛下,前段时间西郊麦苗踩踏事件已顺利解决!”
稳坐宝座的天仁帝来了兴致,想起刚发生的那几天,官府派人将全城翻了个遍,并没有找到可疑的线索,牵涉的乡民聚集于府尹衙门前,险些就要激起民变,最后关了几个带头人后才勉强暂时暗暗压下。
晏初冷眼旁观,心里却是在嘲笑晏骞实在是太沉不住气了,自己才从西郊来这没多久,他们便开始迫不及待地争起头功来。
“此事在盛京闹的沸沸扬扬,可找到那祸首?”
孙顺迟疑一阵:“额,回陛下,尚未,不过目前已将百姓安抚,有了解决方案!”
孙顺将方家派人安抚西郊百姓的事情一丝不苟地叙述了一遍,却只字未提为此事鞍前马后安宁,反倒是多次称赞其安怀中,用才有道。
皇帝眉头微微一簇,满意叹道:“嗯,方家仍一如既往,实乃足堪‘义商’二字。”
皇帝平和的望着阶下垂立的淮阳郡王晏庚,晏庚的父亲晏临是圣上同父异母的弟弟,因不是嫡长子,无法承袭亲王爵位,因自小在宫中为太子伴读,且聪颖好学,皇帝甚为喜欢,封淮阳郡王。
如今整个盛京的人都知道,方家小姐即将嫁与淮阳郡王。
“庚儿,方家如此通达明事,你即将成婚,这个功劳,朕就记在你身上了。”皇帝眉眼舒展,指着晏庚笑道。
晏庚向前一步,郑重行礼回到:“能为陛下解忧乃微臣本分,臣不敢贪功!”
天仁帝欣慰地笑了笑,只觉晏庚越看越顺眼,这小子自从受封郡王后便愈发懂事了。
晏初面无表情地欣赏着他们拙劣的表演,直到天仁帝站起身对孙顺说道:“事情虽然暂时解决了,但是首犯尚未归案,且其原因也尚未明朗,孙大人,还是要接着追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