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537章 番外
原来此次外出,云鬟依旧是个小男孩儿的打扮,是以秦晨竟没看出来,加上心喜非常,便满口地以“儿子”称呼。
直到此刻,云鬟微觉窘然,蹙眉横了秦晨一眼,却也并没说什么,只转头避开罢了。
秦晨连赢了四次,心满意足,他过了瘾,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当下收手,在众人惊叹声中抱着云鬟出了赌坊。
站在街头,秦晨满面放光,便问云鬟道:“儿子,你叫什么名儿?怎么一个人在此,你爹娘呢?”
云鬟听他胡言乱语,咳嗽了声,示意他放开自己。
秦晨会意,只得将她放在地上,云鬟才道:“我家里是城外素贤庄上,我叫凤哥儿。”
秦晨咂了咂嘴:“素闲庄我是知道的,凤哥儿?果然是个好名字。”说着又问道:“凤哥儿,你方才如何知道会连开四把大还又一个豹子的呢?”
云鬟微微一笑,竟道:“因为我们庄内有个老仆人,他是最会赌钱的,是他教我的。”
秦晨一听,心痒难耐:“竟这样厉害?有这样的高人,改日倒要拜会拜会。”
云鬟正要他这句,即刻道:“他是最喜欢好赌之人的,您若是去,正好彼此切磋,是求之不得的。”
秦晨连赢了这通,一改往日郁郁,心花怒放,又觉这话十分悦耳动听,便禁不住抬手在云鬟头上又摸了摸,把她的髽鬏也揉乱了:“好儿子,真真儿伶俐聪明!既然这样,便说定了,改日我得闲务必是要去的。”
此刻云鬟歪头,瞧见青玫在布料店门口上东张西望,自正是寻她的,云鬟便道:“我家里人找我呢,秦捕头,改天我们庄子里见了。”向着秦晨一笑,转头便跑了。
秦晨见她说走就走,略觉意外,却不放心,于是便站在原地,一直目送云鬟跑到青玫身边儿,被青玫牵着手领走,他才惊啧叹息着自去了。
那边儿云鬟随着青玫离去,走了几步,却回过头来看向秦晨,此刻虽日阳灿烂,市井太平,云鬟眼中所见,却赫然是那日青玫遇害的葫芦河畔,天色阴沉,杨树的眼睛呆呆骇骇,而地上……
当她挤出人群,看向青玫尸身之时,正也有一人蹲在青玫身侧,咬牙握拳,恨道:“他娘的混账王八蛋,千万别给老子逮到……”皂袍方帽,腰间佩刀,正是秦晨。
再往后,是云鬟病好,听闻来福被捉拿入狱,自是震惊非常。
来福被解押之日,林嬷嬷带着云鬟去看,正见阿宝大哭着阻拦众衙差,又叫说:“我哥哥没害青姐姐,他是被冤枉的!”然而他人小力薄,并没什么用处,踉跄中自个儿反跌倒在地了,众衙差们也不理会他,只有一个人伸手将阿宝扶了起来。
云鬟记得,正是这秦晨,那时他看着阿宝,目光复杂,欲言又止。
又过了一段时日,云鬟隐隐听说,原来秦捕头觉着来福并非真凶,只可惜县老爷嫉恶如仇,斥他多事,不由分说判了来福死罪。
云鬟进京之前,曾在鄜州城中又见过一次秦晨,当时他形容消瘦,喝的微醺,看来十分颓废,旁边路过众人唯恐避之不及。
那时的云鬟,自不解此中之意,然而如今回想,倒是有些明白秦晨了。
因此就在方才听见秦晨的声音,又因此而回想起跟他的种种之后,云鬟才临时起意,决定接近秦晨。
记忆对她来说,就仿佛是心底另一个同时而存的世界,仔细搜想起来,果然便给她寻到有用的讯息。
譬如同样是这一日,同样被青玫和林嬷嬷领着来集市,那时候的云鬟自然还不认得什么秦晨,只随着两人闲逛,无意中跟秦晨跟众捕快擦身而过罢了……
后来,青玫跟林嬷嬷两人,也是这般在缎子铺里讨价还价,而她站在店门口,隐隐地听见十字街对面的赌坊内,众人鼓噪之声,如波浪起伏般传入耳中:“四五六,十五点大!”……“,四六九,大!”……“豹子通杀!”
不多时,青玫喜滋滋地出门,牵着她要走,而那时候,秦晨正好从赌坊内也走了出来,满脸颓丧之色,手在额头抹过,口中气的说道:“竟然连开四把大,又来一个豹子,真是邪门儿了!是在玩老子不成!”
云鬟并非特意去留心这些的,只不过她目之所及,耳之所闻,心之所感,早无意识地将这所有……点滴琐碎,尽数印记心底。
当着意回想之时,她便宛若一个睿智敏锐的旁观者,仔细检视起当日毫不褪色的记忆,看见那些她自以为没留意、实际却俨然妥帖存在的人跟物。
故而知道秦晨将跟青玫的案子牵扯在一起,也知道秦晨将在这赌坊内连输四把大,最后一次,却是豹子通杀!
来至书房,那小厮敲门道:“大人,秦捕头来了。”
半晌,里头方有一声“请进来”,秦晨摆摆手,对小厮道:“很不敢,我自个儿进去就是了。”说着,便又道:“大人,我进来了。”方推门而入。
此刻天色已晚,外头黑黢黢地,室内自不必提,然而却并未掌灯。
秦晨左拐往前,定睛细看,才瞧见黄知县坐在书桌背后,静静默默的动也不动,那身形看来倒似幽灵般。
秦晨心中嘀咕,面上却不敢露,上前行礼罢了,便问:“不知大人这会子传我来,是有什么事儿呢?”
隔了会儿,黄诚才道:“你……跟素闲庄那个小丫头十分相熟么?”
秦晨闻言笑笑,道:“大人是说凤哥儿么?其实也并不算十分相熟,不过是见过几次面罢了。”
暗影中黄诚抬眸,忽道:“你是如何跟她相识的?你且同本官说来。”
秦晨错愕,心底一转,并不着急回答:“大人问这个做什么呢?”
黄诚听出他的意思,便道:“你放心,本官不是要对她不利。”
秦晨闻听,又琢磨了会儿,才笑着答道:“说起凤哥儿那孩子,委实是万里无一……”说着,便把同云鬟相识种种,以及后来无意去素闲庄,正赶上谢二发飙行凶之事尽数说了。
秦晨知道黄知县素来不喜欢自己好赌,也本想隐瞒一二,只不过一来实在绕不过,二来黄知县毕竟是个心里有数的,倘若在这件事上瞒住了,保不住给他看出破绽,那往后所说种种,对他而言自然也可疑起来,且又事关云鬟跟素闲庄,因此秦晨索性/交代的一清二楚。
末了,秦晨又道:“我瞧素闲庄上的人,不是那种穷凶极恶的,何况他们老的老,小的小,其他的不过是小厮跟婢女,原本连个得力的护院都不曾有,这许多年又安分守己从不曾有事,哪里还能去害人呢?是后来谢二等来搅闹要挟,他们才被逼自保罢了。”
黄诚听罢,若有所思地问道:“那……你可见过素闲庄那个擅赌的老者了?”
秦晨笑道:“当时正赶上谢二行凶,后来又因他们逃了,忙着缉拿,且还要搜寻那些逃犯,哪里还有心思呢,便把此事忘了。”
黄诚点了点头,忽然道:“那你可相信她说的……素闲庄真有此人?”
秦晨一怔:“大人这话……我如何有些不大明白?”
黄诚却并不理会,只仍垂眸想了会子,才道:“你去大牢,把青玫丫头提出来,本县要审她。”
秦晨目瞪口呆:“大人……这功夫儿审案?”
黄诚淡淡道:“使不得么?”
秦晨倒也机灵,白天黄诚一脸冷硬地不肯私下问询,如今改了主意,自然是大善的,他便忙道:“使得!当然使得,不都是大人一句话的事儿?”他生怕知县又改变主意,当下忙抽身出去提人。
就在秦晨迈步出门之时,身后黄诚闭了双眸,喃喃道:“可知,这并不是我一句话的事……‘我有招不得,雄鸡一唱天下白……’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