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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91 第九十一章 这份舆图是咱姑娘画的……
次日一早,惠风和畅,天朗气清。是个十分适合出行的好日子。花氏因为身体孱弱,血气不足,早起会犯头晕之症。她每日是必须睡到完全睡饱,起来后再靠上一刻钟的。今儿为了见素未谋面的夫婿,花氏特意起了个大早。哪怕被人半抱着继续假寐,她眼前依旧一阵一阵的泛黑。丫头婆子给她吃了几粒补气的药丸,脸上依旧惨白无一丝血色。“再上点胭脂,”许是因为起得太早,已经超过了花氏平日里能承受的最早时候,此时她的脸色十分难看。就算身边伺候的人都瞧不下去,“唇色再点的红些。”丫头婆子们一通忙活,可算是把自家主子给收拾出个人样儿。花氏捂着胸口几次干呕,起得太早了,心里直犯恶心。被人半抱着半架着给扶上了马车,她靠在马车内的软榻上便又闭上了眼睛。身体是难受的,花氏的心里却难掩雀跃。许是心理上的愉悦压过了生理上的难受,随着马车跑起来。渐渐地,她也不感觉到难受了。“妈妈,你注意点护着我的头发,可别乱了。我小睡一会儿。”花氏靠着软枕躺了下来。自个儿这会儿不乐意动,让奶娘替她护着头发。奶娘自然是尽心尽力,这头发梳起来可繁琐了。几个人花了个把时辰才弄好的。“奴婢省的,主子睡吧。”说起来,花氏对于自己这个夫婿还是很满意的。虽然废太子已经被贬为庶人,但这个庶人跟一般庶人可不同。皇帝既然还关心废太子的婚事,就证明皇帝心里还是有这个儿子的。哪个父亲当真不顾子嗣死活?花氏由此推断,废太子早晚会恢复中宫嫡子的身份。届时就算不能重回太子之位,也高低得是个王爷。那她就是妥妥的王妃。要知道,在参与选秀之前,花氏可从来没敢妄想王妃之位的。旁人不知道她的身体状况,她自己是清楚的。她这个破身体,一直都是有病的,治不好,先不提。就说一般女子该有的葵水她都是没有的。几年前还小,家里人虽着急却还盼着她迟些回来。然而等她十六虽了还没动静,花家人便意识到不对劲了。后来特意看了大夫诊断才知道,她就是书里说的石女。花家花了大价钱隐瞒这件事,除了父母爹娘,就只有花氏亲姐妹俩知晓。为了隐瞒,花家主母甚至毒哑了那个替她看病的大夫,千叮铃万嘱咐,绝对不允许旁人提及这些事。但她这个情况,只要将来嫁了人,早晚会被夫家发现的。到时候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家里爹娘心疼她,有心让她低嫁,寻一个才能中上的寒门子弟成婚。这样,家里爹娘会替她管着夫家人,她这辈子就都能继续高枕无忧。但花氏不愿意。她一个金枝玉叶的官家姑娘,凭什么下嫁给泥腿子?寒酸的人家养得起她么?她吃一顿金丝燕窝都得三两银子,一双鞋子都得百两银子。寒门子弟给她提鞋都不配!花氏一意孤行地报了选秀,也不在乎自己没有葵水的事会不会被发现,反正家里会替她遮掩。果然,她选秀是选对了。虽然长途跋涉的路上差点送了她半条命,但还不是天降馅饼掉到她的脑袋上?皇帝亲自赐婚,将她赐给了中宫嫡子萧衍行!这板上钉钉的婚事,可不容抵赖的!废太子这么个潜力股被她给摊上了,这就是老天爷都在弥补她。她势必要把握住的!马车吱呀吱呀在山道上走得不算快,为了顾念花氏孱弱的身体。这马车不是在跑,只能说是在走。她们辰时出发,愣是将三刻钟的路程走了一个半时辰才到。人到了临水寺门口,花氏还花了半个时辰整顿妆容。等她从马车上下来,都快都午时了。求见的消息递到寺庙后院厢房,萧衍行正在用膳。天越热,萧衍行苦夏的症状便越严重。今儿从早到现在,只早膳用了些吃食,午膳就吃了几筷子便不动了那么老高的个头儿,吃这点怎么行?赵师傅为了叫主子爷能多吃点儿东西下去,把素斋都琢磨出花儿来。可惜还是不顶用。爷苦夏这毛病,由来已久。听说花氏过来了,果然主子爷又放下了筷子。漱了口站起身,他起身去了后院的竹林:“让她去竹林等着。”花氏曾预料过很多次未来夫婿会长成什么模样。必定是俊美多情,才华横溢。但却从未想过一个男人能好看成这样。仿佛仙人乘风而来,那一刻花氏差点因心脏跳的太快而厥过去。哪个少女不慕艾?哪个少女不曾怀春?花氏便再是被娇养得目中无人,情窦初开时也是倾慕过别家俊俏公子的。她曾有幸受赣州州牧夫人的邀请,去州牧府上参加赏菊宴。州牧府上就有个俊美逼人的三公子,惊鸿一瞥,花氏整整做了三年的美梦。如今见到真正的天潢贵胄,她才惊觉萤烛之火岂敢与日月争辉?“爷,”只这短短一个照面,直接将花氏的头昏之症给治好了,“妾身,见过夫君。”花氏的蹲礼不伦不类的。因为幼年身体孱弱,花氏根本就没学过规矩。她如今这规矩还是送亲途中,宫里的嬷嬷教导的。不过花氏的身体实在是经不住劳累,她也只学了个把式。下盘不稳,蹲不住。萧衍行也没有故意为难她,抬抬手便让她起身了。萧衍行此次会见她,主要是为了让花氏消停些。若非送亲的人还没走,他自然不必理会区区一个花氏。正是因为花氏上蹿下跳的折腾王姝,会有曝露王家的风险,萧衍行不得不出面让她老实下来。事实上,无论是当初的梁氏、林氏,还是如今后宅的那些女眷。所有人哪怕内部再怎么看不对眼,小打小闹可能有,却没一个人敢真的去真的动王姝和当初的温氏。只因这些人心里都清楚,王家和温家对主君的重要性,她们除非是疯了,否则等闲不敢去挑战主君。只有这个花氏,不明就里!不分轻重!不知死活!几次地挑衅王姝,妄图把王姝推到一个显眼的位置。上蹿下跳的借送亲之人的手替她压制住王姝,替她争宠。萧衍行决不允许这种事发生。萧衍行端坐在银杏树下的石桌旁,明媚的光透过树叶落到他身上,形成一道亮眼的光斑。他直接质问了花氏,谁允许她对他的人动手。花氏还沉浸在自己竟然嫁给了这样的神仙人物的窃喜中,突然被冷冽的质问给打得措手不及。她孱弱的身体颤了颤,眼睛一瞬间就红了。从小到大,旁人连大声跟她说话都没有,第一次见面,她就被夫君给劈头盖脸地一顿呵斥。这冷言冷语的态度仿佛一股浪般将她扑打的狼狈不堪。一瞬间,汹涌的羞耻和委屈涌上来,她当下便忍不住哭了出来。花氏长这么大,还从未被人如此当面羞辱过。兼之萧衍行不喜女子接近,为了遵守规矩,花氏是一个人进来的。没人在一旁搀扶,此时心里的委屈加身体上的难受,她站在一旁竟然摇摇欲坠。“……为何?妾身不明白,妾身如今难道不是夫君明媒正娶的妻子么?身为妻子,连过问妾室的行踪都算逾矩么?”花氏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任何问题,她一个主母,还不能料理一个妾室么?!瘦弱的肩膀颤抖着,花氏支撑不住地扶着一旁的树木,捂住胸口剧烈的喘息了起来。萧衍行见她这般,却也只是冷冷地看着,并未上前。事实上,萧衍行的厌女症虽针对所有女子,却不是没有区分的。各型各色的女子中,他最最厌恶的便是这等柔弱无依,动不动便泪水涟涟,仿佛离了男子便活不下去的女子。许是幼年时期的阴影,又或者只是因为皇帝的后宫全是这类女子,叶慧琼更是其中之最。他的态度极为冷硬,且表现得毫不怜惜。这般叫花氏十分难看。她兀自在一旁哭泣了许久,自己的夫君却仿佛看一出闹剧,这个认知让花氏更难受了。“夫君当真是狠心!便是妾身如此,夫君也不会关怀一二么?”萧衍行对她的质问毫无反应,一双剔透的眸子仿佛天上的寒星。始终端坐一旁,不曾关怀过一句。“老老实实地待在后院,不要没事找事插手管我的后宅。”萧衍行嗓音淡淡的,嗓音悦耳如山间凉风,话停在人耳中却仿佛一把尖刀,乍得人心鲜血直流,“萧宅的主母,你还没那个资格。”花氏的心咚地一声沉下去,又羞耻又愤怒,难过的无以复加。她其实也是个被娇惯到不怕死的人,根本就不晓得自己咋咋呼呼冲人乱龇牙可能会招惹什么危险。她这一瞬间怒气冲上头顶便不管不顾,根本没想起来顾及萧衍行的身份,声嘶力竭地质问萧衍行凭什么:“……妾身是陛下钦赐的婚事,便是夫君再不喜妾身也得承认!”萧衍行不为所动,掀了掀眼皮子轻飘飘扔下来一句话:“那依你之见,一个不能生育的妻要来何用。”只一句话,花氏如至冰窖。她脸上本就因为一直流泪惨不忍睹,毫无血色。身上因为激动而剧烈地发颤,此时瞧着仿佛滑稽的鬼魅。她惊惧地看向萧衍行,一句话不敢多说了。若依她之见,不能生育的妻,怕是会因为欺君之罪全家斩首。毕竟前头一个太子妃梁氏,据说就因为冒名顶替了自己亲妹妹而连累的全家被流放,梁氏自己则被词一杯毒酒命丧黄泉。花氏的嘴角翕了翕,半晌发不出声音。显然,她完全没料到,自己的小秘密早就被萧衍行掌握在手中。“听着,花氏,想要你和你一家人一百六十七条人命,就老实一点。”萧衍行依旧还是那不疾不徐的模样,此时却再不是乘风而来的仙人,而是那最冷心冷肺的鬼魅,对她口吐诛心之言,“闭上你的嘴,安分地待在后院,别在跟京城那帮人联系,知道么?”花氏耷拉着脑袋,攥着胸口的手微微发颤。这会儿她倒是显得乖巧了不少:“……知道,知道了爷。”“嗯。”萧衍行缓缓地站起身,“回吧。”花氏浑浑噩噩地离开了后山,一走出寺庙的门,两条腿便软瘫地往地上跪去。下人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冲上去辅助她。一行人此时也不敢问,浑浑噩噩地抱着人上了马车,往萧宅赶回。走到半路时,花氏的奶娘才发觉了花氏情况不对。见她脸色越来越难看,额头也发起了高热。忧心忡忡地询问她到底出了何事。毕竟他们今儿来,是冲着与男主子重修旧好来的。自然十分关心男主子对自家主子的印象。一边替花氏擦汗,一边就从旁侧击地想问出点什么。可花氏自打上了马车便不愿意开口。闭着眼睛仿佛随时都要昏过去。奶娘起先以为她是起太早累着了,此时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她们顿时再不敢耽搁,慌慌张张地疾驰下山,寻大夫救治。这之后,花氏便生了一场大病,卧床不起了。此时且不提,就说萧衍行处理了城中的眼线和暗桩,当日夜里便启程去龟兹。这回自然还是得借王家镖局的便利。汪进飞早早就带着镖队的新镖师,也就是韩家军,在临安县的城外十里地出等着。萧衍行的马车一到,他们便两队合为一队,整装出发。萧衍行这回还是以镖师学徒的身份跟着汪进飞,进了龟兹以后,再分出两队人前往边境。他天生肤色白皙,很难晒黑。为了更贴近镖师的身份,特意将裸露在外的皮肤涂了一层黑粉。说来,这黑粉还是王姝特意给他的,说是她画眉用的黛子粉。除此之外,临行前,王姝还特意叫人捎给他一个包裹。萧衍行当时没打开,坐上马车后才想起来打开。里头有不少新做的肉脯,王姝特制的五香肉脯,还有一个折叠起来的纸。萧衍行正在意外,王姝这心粗得跟男人一样的姑娘还记得给他写信,打开来看才发现不同。竟然是一份标注的极为详细的边境舆图!!山脉河流、树林盐湖和地势地貌都标注的清清楚楚。甚至为了好理解,她还在一旁拿小字注明了各个地貌的特征。以及可能会出现在此地貌中的危险。“这份舆图不一定准确,但上述地貌的特征是千真万确的。”王姝还给他另外写了一点详细解释,夹在舆图之中:“爷你看着用吧,随机应变。”萧衍行命人拿来了蜡烛,细细研读了一番。这份舆图不仅仅是精准,甚至有些超过了有实地经验的萧衍行的认知。要知道萧衍行被贬来西北已经有六年,这六年他有四年在参禅。换句话说,整整四年他都在边境活跃,他是亲自见过大部分的地域。越看越心惊,萧衍行不禁扬声,让外头的人将汪进飞叫了过来。汪进飞还在外头骑马,突然被传唤还有些诧异。虽说明面上他是这次押镖队伍的领头人,实则真正的领头人是韩家军第三营的营长韩烨。这个被韩老将军收为义子的厉害人物。不过汪进飞不敢耽搁,立马回到了马车边。“王家的这份舆图是从何而来?”不怪萧衍行疑心,边防舆图太关键了。关系到边境稳定和百姓的安宁,决不允许舆图外泄。这事儿若是问旁人或许真不知道,问汪进飞算是问对了人。王姝这份舆图还有他的口述参与。“回主子爷,这份舆图是大姑娘亲手绘制……”萧衍行瞬间抬起了眼帘,眼神一瞬间锐利如刀:“!!!”“你再说一遍。”汪进飞被他摄人的气势吓得浑身一颤,想他走南闯北二十年,还是头一次被人一个眼神吓得不轻。吞了吞口水,汪进飞小心翼翼:“回爷,是大姑娘亲手绘制的。”怕这话说出来有歧义,汪进飞不敢再藏着掖着,详细解释道:“当初主子爷为了转移韩家军,曾给大姑娘看过粗略舆图。那时候大姑娘觉得内容太简略,不具备参考价值。便主张自己再填充一下。老家主在世时,曾多次给大姑娘说过外头的见闻。大姑娘打小聪慧,且记性极好,全记住了。兼之当时填充舆图时,小的和林老大也做了些补充,大姑娘便根据这些口述,把图填成这般……”“不过大姑娘知晓问题严重,这份舆图她从未拿给旁人瞧过。”汪进飞也没瞧过,他急急道:“大姑娘画完就收起来了,没想到送给了主子爷。”萧衍行心中泛起了惊涛瀚浪,他虽没有说话,握着舆图的手却不自觉地指尖发颤。他素来知晓王姝聪慧,却从未想过如此聪慧!袁嬷嬷有一句话没说错,他确实是捡到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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