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105章 秉烛夜话
梁昱和苏文滢已经来到了徽京，梁暮自然不会再留在宁王府。在宁王府一番把酒言欢后，三人回到了昭平王府。
想到宁王府门口清沐对苏文滢的依依不舍，梁暮和梁昱只一个劲儿地感慨，人跟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么奇妙，没想到清沐与苏文滢两个原本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竟一见如故了。
不过细细想来，也是有迹可循的。表面上看着清沐活泼跳脱，苏文滢温婉沉静，可骨子里的二人其实还是很相似的，都一样的热情、诚挚，还有一股子不拘小节的豪气。
“三哥，今日在宁王府，说话总是有些不便，现下只有阿滢和你我三人，外面还有茂竹与宴怀把守，总算是可以畅所欲言了。三哥，对不起，这是我和阿滢欠你的一句‘抱歉’。”
“云起兄，阿昱说得对，我与他是该跟你说一句抱歉的。”
苏文滢说完，竟直接拉着梁昱跪下请罪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阿昱，文滢，快起来。我可没有多余力气拉你们起来了。”
梁暮还有些虚弱，但撑着身子想拉梁昱与苏文滢起来。梁昱见状，忙起身扶梁暮坐好，又将苏文滢也搀扶了起来。
“三哥，母后与师母定下的婚约实在瞒得太过严实了些，我们知道的也都太晚了。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与阿滢只能对不住三哥你了。”
梁昱师从苏俊卿，与苏文滢自小熟识，算得上青梅竹马。二人早就互生情愫，在情根深种之时，突然得知原来苏文滢竟与梁暮有婚姻。这个消息对他们来说当真是晴天霹雳。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还未想到什么解决办法，梁暮马上就要启程来徽京了。想到那时的混乱，几人都很是感慨。
尤其是梁暮，他来徽京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他孑然一身，景庆帝不可避免地一定会在他的婚事上做文章。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那个婚约倒是帮了他的大忙，他的婚事就由不得景庆帝指手画脚。
至于怎么解决婚约这个问题，苏文滢和梁昱想出了一个很大胆的主意，偷梁换柱、瞒天过海。什么事都是有代价的，他们二人想长相厮守，那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阿昱，这些话以后不必再说，你们二人也不用往心里去。今日见到文滢，颇觉亲切，看你和清沐相处融洽，我只觉得好像又多了个妹妹似的。你和阿昱情投意合，三哥是为你们高兴的。其实说起来，该是三哥对不住你们。徽京，毕竟是东楚的徽京，让你们留在这里，三哥于心不忍，是三哥自私了。”
从离开云梁的那一日，梁暮心心念念的就是回去。在徽京的每一日，他无时无刻不想着可以离开这里。而今，希望就在眼前，他却有些踌躇了。他的梦想与征途，竟然要以牺牲梁昱与苏文滢的自由为代价，他心里不能原谅自己。
“云起兄，人各有志。这是我和阿昱的选择，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我们想长相厮守，至于在什么地方，又有什么关系呢。虽然才来徽京一日，可我觉得这里很好。夜有些深了，我先去休息了。”
苏文滢知道他们兄弟二人一定还有很多话要说，她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剩下的话就交给梁昱来说吧。
“三哥，你是父皇母后唯一的嫡子，他们对你给予厚望，如今的朝堂已不是你离开时的那股乌烟瘴气了，跟着老大老二胡搞的“拎不清”们父皇都整顿过了。自你来了徽京，父皇也变了许多，愈发励精图治起来。满朝文武都知道你是什么秉性，都相信有朝一日你一定会重返西越的。他们都在等着你呢。三哥，若不是东楚的质子要求，现在的你早已经是西越太子了。回去，带领西越重新辉煌起来，这是你的责任。”
“阿昱……”梁暮想说什么，梁昱完全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接着又道：“三哥，你不用为我和阿滢的安危担心。我模仿你几乎可以假乱真，不是非常熟悉的人绝对发现不了。即便有一日真的被人发现了，以我和阿滢的身份，他们的也不敢真将我们如何的。
况且，西越一定会在你的带领下更上一层楼。西越强盛了，东楚敢奈我何。三哥，我们已来到了东楚，婚期已定，再无退路。
三哥，眼前的形势还有什么可犹豫的。景庆帝是绝对不会放你离去的，昭平王府外可是一直有人看着呢。从你来到徽京的那一日，他们就没想过让你离开，咱们只能自己想办法走。眼下，西越也不好跟东楚硬碰硬，我们的这个办法就是最好的办法。
说起来，还是阿昱占三哥便宜了，以后三哥的文成武功、千秋功业可全落在‘梁昱’的名下了。我这个‘梁暮’就在徽京守着佳人闲适度日，这也算各得其所吧。”
梁暮长叹一声，自来了徽京，别的不说，倒学会叹气了，时不时地长叹一口气，整个人也变得老气横秋了起来。
“阿昱，你和文滢的事，苏大儒知道吗？”
梁昱点点头，“在知道婚约的事后，文滢当即向老师表明了心意。老师知道后有些震惊，也后悔自己没有早些知悉。师母去得早，老师毕竟是男子，又总觉得文滢还小。刚开始那几日，真把老师难为的食不下咽、睡不安寝。后来，我们想出了这个主意，老师一开始是不赞同的，想了想又同意了。明年，最迟后年，老师会来东楚讲学一年，还会在东楚建个书院”。
“阿昱，三哥向你保证，绝对不会辜负你和文滢的期许。三哥也会想办法让你们早日重获自由身，到时候，天大地大，你们想去哪里都可以。”
“好，弟弟等着三哥。三哥，你要走的这条路是千万条路中最难的那条路，弟弟其实是换个地方‘躲清闲’了。好了，咱们不说这个了，三哥，中毒一事到底怎么回事？”
“之前收到你和文滢的信，说来徽京后商议大事，离开之日不远矣。三哥很是兴奋，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你和文滢说不定真能想出好办法呢。后来知悉了你们的意图，三哥有些犹豫，但是婚期定了，总不能真的成亲吧，于是我偷偷服了药，想作出生病的假象，以争取些时间。只是没想到还有人暗算于我，想来应该是凑到一起了，才有了安庆宫中毒昏迷的那一幕。”
“是什么人？贤王他们可有眉目。”
“跟幽州王府的赵岭有关。清沐他们在翰林院我办公的居所发现了一种生长在北疆极寒之地的幽草，燕北曾在一本医书上见过这种草，说人接触了寒兰和幽草会慢慢地病入膏肓，昭平王府正好有寒兰。也算是因祸得福吧，若不是此次中毒，幽草寒兰的阴谋可是杀人于无形的。”
梁昱有些不寒而栗，三哥喜好兰花，想出这条计谋的人当真是毒辣至极。
“三哥，你与赵岭可有什么嫌隙？”一个幽州王府的二公子，一个是西越昭平王，他们能有什么关系。
梁暮无奈一笑，“我与赵岭没什么交集，可赵岭是楚行的人，与英华兄、阿玄他们不睦，我应该就是被殃及的‘池鱼’。这件事背后一定还有楚行的影子。阿昱，东楚朝堂的纷争与我们没有干系，不要牵涉其中。英华兄、阿玄他们会处理的。我们只在必要的时候助他们一臂之力就好”。
“好，听三哥的。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做，赵岭就留给贤王他们处置吧。”
“夜深了，回去歇着吧，明日又是新的一天。”
……
在梁暮与梁昱秉烛夜话的同时，宁王府听涛苑里，清沐也正和楚玄聊得欢畅。
“阿玄，你看昱兄如何，是不是看着很稳重的一个人。都说‘女大十八变’，男人也一样嘛。师父总说我‘淘气’，他是没见过昱兄，你是不知道啊，我都没见过那么贪玩儿的人。堂堂昭义王，上树捉鸟，下河摸鱼，比我还熟练得多。还总是偷偷跑出宫去，云梁城哪里好玩如数家珍。对了，那时候云梁城有一帮纨绔子弟，都跟着昱兄混呢。”
“今日一见，倒没看出昭义王还有这样的一面，不过看着是要比云起活泼些。云起一向老成持重。之前我和大哥出使西越，就是云起从头到尾作陪的，看着明明跟我年岁相当，却跟大哥很谈得来。”
“告诉你件事，你和大哥去云梁的时候，我也在那里。那几日师兄陪着你们，我嫌无聊，自己跑出去玩了。回去听师兄说起东楚贤王、宁王天人风姿、卓尔不群，我还不信呢。后来一见，果然如此。哎呀，想想真是后悔啊，没有早些见到阿玄。”
听到清沐的话，楚玄有些不淡定了，翻身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清沐，“那时候你也在云梁？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清沐抬手环过楚玄的脖颈，“人家一时没想起来嘛。那次去云梁，是去探望王后的。你也知道我是个坐不住的性子，待不了几日。云梁没什么玩的，我一时兴起，才上了摩天崖。咱们还是有缘分呢，第一次相见是在摩天崖，不比在云梁城更有意思”。
说的也是，换了在云梁城，哪有在摩天涯上刻骨铭心呢。
“清沐，下了摩天崖，这几年你都在做什么？给我讲讲吧。”
下了摩天崖，他可是费了很大的劲儿都没有找到她这个人。为了她夜不能寐的日子更是数也数不清，他倒要看看，这几年，她都跑到哪里逍遥快活去了，一会儿再跟她好好“算算账”。
楚玄的心思清沐似是毫无觉察，于是兴致勃勃地讲起了这些年的所见所闻。
“从摩天崖下来后，我跑到东海去了，想着已经上过最难爬的山峰，当然要再去看看大海。东海可真是壮阔啊，碧波万顷、一望无垠，远远望着，像是和蓝天连在了一起。我曾在一本杂记上看到过，说东海上有蓬莱仙境，还有瀛洲也在海上。倒是有人出海打渔，可是望着汹涌的海水，我只觉得敬畏，就不敢去了。阿玄，你看过大海吗？”
“没有。以后你陪我再去看看。看了东海，又去哪里了呢？”
“离开东海后，我本来想回云山的，可是在路上听说漠北一霸横行无道、欺男霸女，刚好被本姑娘撞上，路见不平一声吼，自然要行侠仗义去。那一战打得很是激烈，受伤不轻。不过总算狠狠地教训了漠北一霸，让他灰溜溜地逃回漠北去了。我养伤的时候还被人暗算了呢，就是左肩的疤痕你问我怎么来的，就是那只透骨钉，打在了左肩上。哈哈，本姑娘可是一滴眼泪都没流呢。”
说到此处，清沐忍不住有些神气起来，她可真厉害，那可是透骨钉啊，男人都不见得忍得住，可她愣是一声没吭，一滴泪也没流。不过，想到那只透骨钉，老天啊，那股子疼真是终身难忘。
清沐说得是眉飞色舞，可听着的那个人却很不是滋味儿。楚玄尤记得他们的初次，当他看到清沐左肩的疤痕时，他一瞬间就红了眼，抑制不住的心痛。一看就知道疤痕因何而来，那可是透骨钉啊。若不是知道清沐已连本带利地找补了回来，他把江湖翻个底儿朝天也得为清沐出口气。
“我伤好后就回云山看师父了，那老头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给自己整了个只下云山三次的誓言。我每一次回去都得给他讲江湖中的事，一说就好几天。在云山上待了段时间，又跑出去了，这一次我混到了绿林盟主身边，武林大会知道吗？我可是从头看到尾了。啧啧，之前以为自己已经见过很多绝顶高手了，没想到真正的高手竟然不在江湖，丹青、无忧这些人放到江湖上足够叱咤一方了，更别说你了，我夫君真是太厉害了。再然后知道了师兄要来徽京，我不放心，就来了。阿玄，我不知道你在找我，如果早点知道会遇到你，我一定早早地就出现在你面前。”
本想跟她“算账”的，可现在只剩下心疼了。一个人闯荡江湖的日子固然痛快，可也吃了不少苦楚。以后有他陪着，谁也不能再欺负她了。
“还想听什么，要不要我再给你讲讲，漫漫长夜，用来听故事也不错呢。”平日里都是他逗自己，如今自己也好好逗逗他。
“不听了，以后再听，良宵苦短，有更重要的事情做。清沐想我了，我知道。”楚玄轻声说道，他的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欲望。
重重的帷幔遮住了一室的春光，这夜楚玄很是卖力，似是将那股子心疼都化作了真真切切的疼爱，直把清沐折腾得筋疲力竭、沉沉睡去，他才一脸餍足地搂着佳人，追着她一同进入甜美的梦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