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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三百二十章 陛下何故谋反?
“什么新药?”戚继光好奇的问道。
“治疗炎症的陈芥菜卤。”朱翊钧兴致勃勃的解释着解刳院的最新发明,陈芥菜卤,就是青霉素。
“李时珍行至常州天宁寺,见到天宁寺里有许多极大的缸,缸中放着的是芥菜,这些个芥菜先日晒夜露,使芥菜霉变,长出绿色的霉毛来,长达三四寸,即青霉,埋入地下后,三五年后取用,连长霉都化成了水,就可以用了。”
陈芥菜卤,就是后世的青霉素,是一种广谱抗生素,而天宁寺的陈芥菜卤,最早可以追溯到唐朝时候。
戚继光疑惑不已的说道:“发霉了,还要三五年,那不是什么都没有了吗?”
朱翊钧十分确定的说道:“说的也是,大医官们也是这么想的,自然要钻研下这个东西,从天宁寺取来了青霉,发现不一定要芥菜,米面芋头土豆番薯的糊糊也能长这种青霉,一周左右就成形了。”
“而另外一边则烧木炭,就是把木炭放进铁锅里,直到完全不冒烟,把木炭磨成粉备用。”
“用二十七层的棉布过滤出来,加菜籽油搅拌,静置后,把上层的油和一半的水舀出来,剩下的水用碳粉吸干,再用水洗,再用棉布漏斗过滤,如此反复,就得到了陈卤水。”
整个过程就是缩短这个陈芥菜卤制备过程,这一步一步,花了大医官们数年的时间才做好。
“如此复杂,做这个药,人能用吗?”戚继光满是疑惑的问道,十个军将九个医,这战场上刀剑不长眼,伤了病了,是很寻常的事儿,陈卤水很好理解,可这玩意儿,真的有用吗?
朱翊钧颇有感触的说道:“要不说最近解刳院缺人呢,还不是这陈卤水给闹得?这倭寇五个一组,皮下不起皮疹,就在身上割点口子,让伤口发炎,陈卤水内用外敷,这多少伤口用多少的药,都需要度数旁通,这么下来,就知道用多少了。”
解刳院的大医官的实验是很严谨的,最开始在兔子身上用,后来是老鼠,而后是猴子,最后是倭人,但即便是如此严谨,这解刳院里的素材也有些不够用了。
剂量的问题,都是需要长期实践的。
解刳院是有很强的人文关怀的,如果在试药的过程中离世了,会被切成数千片横切面,放进树脂之中,这可是千年不腐。
张四维死了,他没挺过去,发炎后发了高烧,炎症下去了,结果人还是没了,张四维燃烧了自己发了最后一份光,照亮了大明医学进步的路。
张四维到底是怎么死的,解刳院的陈实功给出了答案,因为张四维内用外敷的陈卤水里面有点黄霉,经过大量的实践发现,黄霉的卤水,毒性比舟山毒蛇的毒性还要烈十倍,黄霉卤水只需要十分之一的剂量,就能杀死等体重的老鼠。
张四维还是死在了毒上,当初没死在砒霜上,死在了黄霉卤,青霉卤是救人的良药,而黄霉卤是见血封喉的毒药,良药和毒药居然能如此相似,实在是让解刳院的大医官们感触极深。
朱翊钧和戚继光解释着青霉卤的具体用途,这东西最难的就是量产了。
原始的青霉素青霉卤劲儿很大,最关键的是,这玩意儿通过尿液居然可以回收再利用,当然,具体怎么得出这样的结论的,自然是要归因于解刳院各种各样奇怪的实践了。
砍头开始了。
朝官们心有戚戚的看着刑台上的孔家人,皇帝陛下,终究还是动手了,其实在搭起刑台之前,朝士们还有点幻想,大明皇帝能够顾忌一下颜面,哪怕是不宽宥一二,能够给个体面,责令自杀也是好的。
但是大明皇帝并没有选择体面,而是选择了斩首示众。
孔尚贤已经蓬头垢面了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孔尚贤没有等到皇帝投鼠忌器不敢对他动手,也没等到天下儒生们为他们家奔走求情,等到的却是断头饭,大明皇帝很大方的按照二两银子的席面,给人置办了断头饭,让他们在路上做一个饱死鬼。
刑部尚书王崇古宣读了一应案犯的罪行之后,请求皇帝下旨处斩,一声声的‘拿去’在午门前响起,孔府内外共计五百余丁死在了撬骨刀之下,被铡刀剁下了脑袋,死的不能再死了。
好巧不巧,孔尚贤的脑袋被野狗给叼了去,在最后的意识里,孔尚贤是想不明白的,皇帝为何要杀他,他可是孔子后人。
朱翊钧看着台下观刑的人,那些要押送解刳院的案犯之前,仍然是一个人都没有,仿佛那里有什么脏东西一样,他略显失神的说道:“戚帅,先生说,国朝的存在,是公私之别,是矛盾所成。”
“陛下,臣不懂这些。”戚继光对矛盾说有十分深入的研究,矛盾毕竟都是军械,虽然很多道理戚继光都懂,可陛下和张居正讨论哪些,就不是戚继光能够理解的范围了。
朱翊钧还是跟戚继光解释清楚了这句话的意思。
公私之别,就是在大明这个最大的公之下,有各种各样、各个阶层的私,相比较国朝这个公,各个集体就是私,而各个集体之间,一定会有各种各样的矛盾,那么在矛盾激化到各个小的集体无法自行调节的时候,为了不至于彼此同归于尽,就需要一种凌驾于各个集体之上的力量,去调节这个矛盾,这就是国朝存在的原因。
矛盾说,是可以解释国朝法统、国朝存在和国朝意义的一套学问。
社会各个集体之间必然存在矛盾,而矛盾激化到不可调和的地步,需要一种凌驾于各集体的力量去调节,凌驾于其他集体之上的是国朝的权利,而想方设法的调节这些矛盾是国朝的义务。
根据矛盾说,大明朝廷长期没有履行自己的义务,没有调节各阶级之间的矛盾,最终一定会引发改朝换代。
贱儒们总是在讨论应该归罪于谁,江南名士黄悦忠,就想把所有的罪责全都扣在皇帝的头上,宣传他那套君臣名异实同,而张居正在不断的补全矛盾说的内容。
到底谁在救亡图存,不必多言。
朱翊钧之所以要跟戚继光说这个,其实戚继光也听明白了。
大明历代皇帝,除了孝宗皇帝外,都看孔府不顺眼,但都动不得,但当下皇帝之所以敢下狠手对付曲阜孔府,是皇帝不需要孔府作为皇权的拥趸之一了。
儒家这个招牌,已经不好用了。
而矛盾说这个招牌,就变得格外好用了起来,矛盾说甚至能解释国朝的法统、国朝为何存在和国朝意义,随着时间的流逝,儒家那一套,已经渐渐无法作为政治工具继续调节矛盾了。
孔尚贤不懂,大明皇帝怎么敢对付他们孔府?这个疑问,大抵就是,陛下何故谋反?
孔府已经失去了它的不可替代性,这就是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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