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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两百五七章 埋钉挂物
王医正另给乔山长开了药,只有入口的,没有敷贴,照他老人家的话说,「脚踝的伤烂都烂了那么多次,索性烂烂透,把脓血和腐肉全都烂个遍再来清理,利索得多。」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大彻大悟之感。王医正应势在陈家住下,每日给乔山长摸脉,随时调整诊疗药法。瞿老夫人原以为王医正是江湖游医,特将显金和陈敷留下,「别是来混吃混喝骗钱的吧?未曾听说,哪个大夫会住在病患旁边,每日摸脉调整药汤乔山长许久未出世,不知如今世道险恶、人心叵测,咱们需得帮乔山长掌掌眼才行。」显金:???满头问号。你没见过大夫住在病患身边不代表没有呀别说这个时代,就是后世,有些权势的家里也是养着好几个家庭医生的呀!显金张了张口,不知从何解释。陈敷不耐烦听他娘作井底之蛙的言谈,蹙眉不耐烦地挥挥手,「您少打听!王医正可是正经太医院出来的!和乔山长经年的旧识了!您不懂就别乱说话,叫人笑话!」瞿老夫人也不恼,笑着指了指陈敷,高耸的颧骨里似带有无尽纵容,「你这个老三,儿子女儿都这么大了,说话还像十年前一样!」瞿二婶扯出一抹笑,难得地没应话。显金若有所思地抬了抬眼。陈敷也不耐烦他娘一天到晚考古,眉毛都快皱没了,「您有事说事,我也忙,金姐儿也忙!没功夫听你瞎胡扯。」瞿老夫人未见不悦,只觑了陈敷一眼,将目光转向显金,问起乔山长的衣食住行,「天气热起来,咱们陈家其他处可以晚用冰,甚至不用冰,乔山长处需保证尽早尽有,支出就从公中走,你务必安排好。「显金站起身,应是。陈敷很想走,但正好上了一盘他喜欢的白玉八珍糕,想了想,便又将屁股落下了。瞿老夫人扫了眼陈敷,又眉目含笑地看着显金,「还有乔公子的起居也要上心。我后来才听说他是平倭的功臣,科不科考都是次要的了,他是跟着百安大长公主一起回来的,前途早就明朗了。」扭头与瞿二婶,语气喟叹,发自肺腑,「唉,运道是真的重要,就算不科考,乔公子也不愁什么锦绣前程了。」显金拧眉,忍了三秒,发现自己忍不了,满脑子都是乔徽颈脖下那道骇人的深入骨髓的疤,便道,「老夫人此言差矣,运势很是重要,却有得有命拿才行。」瞿老夫人启唇,正欲反驳,忽而想到什么,话都到嘴边了,硬生生地拐了个弯,笑容撑得有点吃力。「是,也是这个道理。」瞿老夫人笑道,「运势也得落在良人身上。」瞿老夫人不欲在此纠缠了,又问起显金近日手上的事项,「秋闱卷纸谁在管?」向老板汇报工作,显金态度还是很端正的。「由赵德正管事负责,调拨在小曹村制作,恒记与我们的出工人数一半一半,出资也一半一半市面上有七八家加入宣城纸业商会的作坊半卖半送这考试卷纸,宣城府这一两月自南直隶八方而来的读书人很多,几乎都是冲着这秋闱卷纸来的。咱们家虽没直接售卖,但大家伙也都愿意来陈记看一看,捧个场,故而这一季的营业额度还算可观。」显金将袖中卷成一卷的q1财报递给瞿二婶。递出去半晌,没人接。显金轻咳一声,瞿二婶如梦初醒,目光和显金对接后好像被吓了一大跳,整个人都快耸出去了。显金蹙了蹙眉,若有所思地再看了她第二眼。瞿老夫人伸手接过卷轴,展开看,刚低头就抬头,把财报正面朝上放在小边桌上。「你做事,祖母自然放心。」瞿老夫人再发问,「贡纸呢?贡纸进展到哪一步了?」显金答,「名报上去了,正等官府下文提要求。」「以‘宣城纸业商会"的名义报的?」显金颔首。本以为会迎接狂风骤雨,谁知只见瞿老夫人微微颔首后,欲言又止了几番,问出一句话,「若是中选,之后还能再改吗?」显金轻轻摇头,「应该不能,直接上了内务司的簿册,通了天了,再改很难。」瞿老夫人不自觉地泄出一句低喃,「那还挺麻烦」显金没听清,探身「啊」了一句。瞿老夫人「噢」了一声,瞬时坐直身子,道,「无事无事,只是说以商会的名义上贡,有些麻烦——若是得了赞誉,不好分业绩,若是得了惩处,也不好划责任,权责不清,大家伙
容易起矛盾。」显金笑道,「原您是这个顾虑,您别急——我既设商会,自是陈家的人要稳坐上会长的位子,宣城的纸业发展得越好,咱别管是谁发展的,大家伙说起宣纸来,必定先说陈家。」「同样,能得多大赞誉,就能承担多大风浪。若是上贡的宣纸惹了事,首当其冲自然也是陈家背锅。」显金挺直脊梁,说起工作,有条不紊,头头是道。「所以,咱们要在约束好宣城府纸业同仁的同时,帮大家找机会、闯路子,切忌拿文人相轻那一套做纸业。」陈敷看着小姑娘侃侃而谈的样子,若他有尾巴,尾巴一定翘上天。恨不得在显金身上挂个牌儿,上面写,「这闺女,我虽然没生,但我全程参与成长,长成这个样子,我功不可没!」瞿老夫人随意点了点头,又开了另一个话头,「那咱们想好了做什么贡品了吗?」显金若有所思地投了第三眼,张口道,「还在思索。六月初,在会馆,商会诸位老板会坐下来再作细商。」瞿老夫人跟了一句,「六月初呀时间很赶啊」显金笑道,「不赶啊!还有整整十天呢!大家伙应当都有些眉目了罢!」瞿老夫人耷拉下来的眼皮子动了动,低声接了句,「是吗那六月初再说吧。」想了想又问,「贡纸,一般而言,多久可见分晓?」显金老实答,「不知,熊大人只说寻常贡品都在十一月前运往京师。」赶一个年终的deadline。瞿老夫人脸色有些不好,「这么晚。」显金不知为何瞿老夫人这么慌,转头去看瞿老夫人的晴雨表——瞿二婶的脸色。只见,瞿二婶藏在瞿老夫人身后,脸上的五官有些扭曲——眼睛和嘴角向下耷拉,鼻子却不自觉地上下抽动,面颊上的肌肉走向也有些紊乱,像是心虚又像是可惜,还掺杂了几分惧怕的抽搐。显金不着痕迹地收回眉目。「宫里的事,讲究祖宗规矩,往前都这么干,今年会不会有变化也未可知。」显金笑着答。瞿老夫人矜持又缓慢地点了点头,问了问显金其他无足轻重的事,便叫二人先走。一出篦麻堂,显金停下脚步,侧眸低声同锁儿吩咐,「让狗爷给瞿大冒摆一桌、喝一喝,看老夫人近日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今天的情况不对。瞿老夫人好似对她和陈敷都怀着无穷的纵容。再加之瞿二婶的僵硬。显金有理由相信,瞿老夫人必定没憋什么好屁——多半又想塞人进来,就像之前的赵德正这时候,一直留在绩溪作坊的瞿大冒管事,就派上用场了——这颗钉子,瞿老夫人能钉,她就能往上挂东西。一般来说,五六杯酒下肚,基本上能从瞿大冒这儿,套出她想要的东西。做高管嘛。猜对市场的心思很重要。猜对老板的心思,也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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