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44章 四十四
秦绾宁眨了眨眼睛,她知道是凌王,但她不会透露给萧宴。
“你不说朕也知晓,是萧遇。”萧宴自问自答,也不去看秦绾宁的神色,继续说道:“楚王是强抢民女才成了内侍,当日汉王赶到后四处去找那名被楚王玷污的姑娘,找了几日,至今无所获,朕也找过,没有踪迹。你方才说珠珠不是凌王的女儿,朕就在才猜从头至尾凌王都在算计楚王呢?”
“秦绾宁,你想想。楚王不能生育了,就珠珠一个女儿,物以稀为贵,楚王肯定会很珍视。等同于他捏住了楚王的软肋。”
“总之……”他停顿了下来,抬眸凝向对面的少女:“朕只你同过房,珠珠不是朕的女儿。”
秦绾宁倒吸一口冷气,凌王早定在三年前就算计好了,“若楚王不珍惜呢?”
“无所谓,珠珠养在你身边,朕就会以为是你的女儿,心中会在意,继而远离你。这是双赢的计策,珠珠看似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孩子,可处处透着作用。秦玉章对珠珠也有好感,明华也是,指不定,将来明华还会想着给她二人定亲事。”
“魏襄今日为何说珠珠不是凌王的儿子,你可曾想过原因?”
萧宴慢慢地分析,也不急躁,但对面的秦绾宁早就提着一口气了。
剥葡萄是个细腻的活,萧宴的双手有力,能拉满弓,能拿起大刀,唯独对这皮薄晶莹的葡萄的没有办法。
银签子再度插烂一个后,他停了下来,将烂的果肉从碗里剔除出来,叹了口气,慢工出细活。
他继续说道:“有人提前知会过魏襄,珠珠与你并不相似,她不是你的女儿。魏襄惯来是惹事的人,捉住这个通奸生女的事情,她就能看一个大笑话。回到府上,魏莱怕耽责任,势必不会让魏襄入宫,甚至明日会来请罪。那么滴血认亲的事情就会不了了之,珠珠究竟是不是朕的女儿,就会让所有人猜疑。那些不懂内情的人就会认为朕兄霸弟妻,让兄弟难看。”
秦绾宁抿着唇沉默了一阵,心口凝着一股郁气,小声说:“按照陛下的说法,他让自己这么难看是为了什么?”
“不是给自己难看,是造成朕是个兄霸弟妻的混蛋,本是一件秘密的事情。你未嫁他,他与你并无关系,珠珠也不是你二人所生。偏偏魏襄在大众广众之下不长脑子地说了出来,假的也成了真。朕是昏君,不得民心,他才有机会取而代之。”
话音刚落,啪嗒一声,萧宴手中的银签子插穿果肉,直接戳到了碗底。
萧宴颓唐,太难了。
秦绾宁低着头,盯着自己双手中的酒杯,一时没有答话。
这桩赐婚,她自始至终都不明白凌王和太妃的意思,倘若真要报恩,当年秦家被害的时候,为何不出来呢?
她想这个问题想了很久,就算没有萧宴今日这番话,她也会细细去琢磨凌王的用意。
萧宴不催促,但也不剥了,气得将碗里烂掉的果肉直接塞进嘴里,不剥了。
明日再剥。
“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可以避开我,也可以不见我,但需找一个好的,萧遇比朕差。”
秦绾宁从思绪中醒了神,站起身来,直视对面的男人:“萧遇比你强了很多,他懂得如何哄我开心,懂得在其他女人靠近他的时候,他会直接拒绝。他还会给我最大的支持,还会给我做奶糖,你呢?你做了什么?”
“这么多年来我脑海里都是你拒绝的场景,你丢了我的姻缘绳,践踏我的真心。秦家是我的家人,你连爱屋及乌的道理都不懂,你眼里还有什么?萧宴,你是皇帝了,坐拥天下,但你早就不是我心里的人了。”
“你困我两年,我不恨你,因为强权压人,要怪就怪我自己无能。你是皇帝,四妃九嫔,我是不能容忍的。我是个自私的女人,只为自己着想。凌王再不是,可在那段阴暗的日子里,他给我许多快乐。”
说完,长久的缄默。
灯火忽然噼啪作响,秦绾宁转身就走了,跨入黑夜中,与黑暗融为一体。
高铭急得甩了甩浮尘,急着追了出去,而萧宴坐在座位上不动,慢慢地将自己剥好的果肉一颗一颗塞入嘴里。
甜汁溢满口腔。
他在想爱屋及乌的道理,当年秦州拒绝他的帮助,他想爱,但秦州不给机会。
因此,他又多了一项罪名。
秦绾宁回府后,先去见太妃,对方得到答案后很惊讶,自己喃喃其语:“难怪珠珠和楚王也有些相似。”
“太妃,我先回去了。”秦绾宁满身疲惫走出太妃礼佛的西侧屋,从走廊走到院门。
刚出了院门,凌王也回来了。
凌王神出鬼没,回来总是很突然,他听下了脚步,秦绾宁平静地问他:“珠珠是楚王的女儿?”
凌王穿着黑袍,面无表情,睨着秦绾宁:“给我下碗面条,我饿了。”
秦绾宁提着灯,垂下眼睛,目光落在地面上,“我做的面条很难吃。”
凌王勉强笑了笑,“不,你的面条很好吃。”
他脸上挂着乖巧的笑,语气也是如常的温和。
秦绾宁领着他往厨房走,凌王与萧宴最大的区别是凌王懂得伪装自己,将自己最温柔的一面放在她的面前。没有不满、没有烦躁,是最亮眼的一面。而萧宴将他的全部展现在她的面前。
她懂萧宴,却不懂温柔、懂得哄她的凌王。
今夜月很圆,像圆盘高高挂着,银辉洒下来也很亮堂,两人脚下都有着影子,凌王特地避开她的影子走路。
慢慢悠悠走了一段路,远远看见了厨房的灯火,秦绾宁停下脚步,“阿遇,我不能将珠珠还给楚王,他不配。”
楚王若还可以生育,他是不会善待珠珠的,如今,她不敢保证楚王会成为一个好父亲,虽说物以稀为贵,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道理她更懂。
凌王垂下头,像一个犯错的孩子,他没有说话。
秦绾宁知晓自己无法左右他的想法,长吸一口气,踏进厨房里。
锅灶里还留着火,案板上还有一个面团,她撸起袖口揉面。夏日里的炎热,刚一会儿就出了一身的汗水,她并没有在意,继续揉着,揉了很久后,凌王走进来,“再揉下去,面就坏了。”
“萧遇,你可知我今夜同陛下说了什么吗?”秦绾宁停下动作,背对着凌王,额头上汗水滑了下来,她来不及擦就告诉凌王:“我说,陛下不懂爱屋及乌。”
凌王站在原地不动,脚底摩挲和地面,发出了沙沙的声音,缓缓说道:“以后我们会有孩子的。”
秦绾宁愣了一下,将站满面粉的双手放入盆里清洗,慢慢地揉搓。
水波荡漾,本该清晰见底,可被秦绾宁的手洗脏了,弥漫一层荼白的颜色。
秦绾宁低眸看着水,告诉凌王:“秦家遭遇大难,是权力更迭的现象,新朝旧臣,也因父亲的威望过高,先帝容不下,四家嫉妒。我并不去恨他们,恨意解决不了什么。他们怎么毁的秦家,我就怎么毁了他们。我本良善,却被他们逼上作恶。萧遇,同样的道理。珠珠从满月后就跟了我,我养她两年,我不会让她成为你的棋子。”
凌王咽了咽口水,“阿绾,你希望你自己有名姓,珠珠也该拥有。”
“萧遇……”秦绾宁欲言又止,不知怎地,她突然不想和凌王辩驳,想法不同,她也无法说服他。
她慢慢地平复自己的情绪,深吸一口气,将面条揉成长条状,等开水煮开后就放入水里,再告诉凌王:“煮开后就捞出,旁边有酱料。”
凌王应了一声,目送她离开,他没有去追,默默等面条煮开,他盛了出来,没有放酱料,就这么直接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