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九章:远上栏杆(上)
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声声人悲泣。秋雨,连绵三日不绝。屋瓦檐角,雨点做珠光,一颗一颗,打在潮湿的青石板上,碎成离别。太极湖散去血腥,微波荡涟漪,一圈一圈,重复昔日清澈。秋雨洗刷着血迹,秋风吹走了腥气,一切似乎恢复如常。诸葛八卦村,后村坟地。素衣男子静静坐在墓碑前,不言,不语。身侧酒坛,不断增多。一碗,独酌,一碗,浇坟。墓碑,一再描红,红得如血,“张铁之墓”,四个篆体大字,在雨中落色,在笔中勾勒,依旧清晰。素衣男子身后不远,云青念众人有心劝慰,无力上前。酒敬故友,或许这是杨普明唯一能做的。又是一夜不眠,时过五更,秋雨下坠之势未曾减弱,正如杨普明眸中滚滚而落的泪水,早已布满脸颊。打开酒坛泥封,一碗,大口饮下,任凭刀割般的火辣,灼灼燃烧着胸肺。闭目,沉思,良久,再满上一碗,合着雨水,浇在坟前,随后,重重摔碎。杨普明猛得跪倒,似是不堪重负,身子也趴在地上,口中呜咽:“贤弟,大哥对你不起。到最后,连你的性命也保不住,功名何用,武学何用?”
自饮自酌,自说自话,只有一阵伤心,一腔苦水,满腹不舍,却不知妻儿已在身后站了多时。张铁死后四日以来,杨普明唯一的话,倒是让这份担心,安然不少。云青念知他苦衷,缓缓走进,手中油纸伞,递到杨普明身前,为他遮风挡雨:“退隐武林,不过恩怨情仇。如今烟波动荡,偏安一生,又岂是我辈所为?何况……张家的孩子,断不能重蹈覆辙。”
杨普明浑身一震,起身转去,但见云青念背后,满满地背上三个包袱,一侧的杨羽清,双手搂抱着一柄重剑。剑长达近乎四尺,身宽,脊厚,连剑带鞘,均被粗麻布紧紧包裹,外缠一条细锁链,大有封剑之意。剑,乃王器,岂是凡俗能阻,森森剑寒,在雨落一瞬,颤抖出剑中傲骨。三人如山一般屹立在风雨之中,六目相对,满是情义交汇,无需言语,彼此心意,了然在胸。不知何时,诸葛柏携妻儿走来。诸葛柏与夫人手中各牵一匹高头大马。细看来,正是不日前从葬火教徒手中夺取的名驹。诸葛柏三人并未撑着伞,此刻,三人浑身湿透,雨水顺着鬓发,蜿蜒至下额,一滴滴打落在地。似乎知晓离别在即,眼中尽显不舍。诸葛柏一抱拳,不做声。倒是诸葛松哭红着眼睛,拍了拍杨羽清的肩膀,似有委屈:“哥,你出去了可不要忘了我。以后我去找你。”
杨羽清闻言,也不由抽了抽小鼻子,紧紧握住诸葛松拍在自己肩头的小手,点头道:“一世人,两兄弟,以后咱们还一起偷酒喝,一起打野兔。”
诸葛松撇了撇嘴,喃喃说道:“其实每次偷酒的时候,我都没喝,太辣了,我偷偷吐掉了。”
杨羽清“嘿嘿”笑了起来,挠了挠头发,凑到他耳边,悄声道:“其实每次打野兔,我都偷偷藏了一条腿呢。”
见诸葛松吃惊的表情,又道:“以后我一定请你吃好多野兔。”
这番孩童话语,落在四位大人二中,不由莞尔。诸葛柏抱拳,正色道:“愚弟与杨兄已有十年之谊,也阻了杨兄十年鹏程。天下无不散之绮筵,何况大丈夫胸怀天下,安能苟活一隅。杨兄尽可大展拳脚,若有所需,愚弟定当为兄一献绵薄之力。”
杨普明强自笑容,回敬抱拳:“此番相送,不胜感激。青念体贴入微,羽清长大懂事,张兄为义而逝,贤弟因情相送,杨某铭感五内。他日相逢,可图伶仃一醉。”
诸葛柏笑道:“名马赠英雄。愚弟借花献佛,此二马,愿为杨兄一家,踏出鸿鹄前景。”
接过诸葛夫人手中缰绳,递给杨普明:“如今,你为正统、天玄势力所不容,以一人之力,抗葬火之众,望君珍重。”
杨普明接过白马缰绳,道:“这匹枣红马,松儿可是宝贝得紧。不若如此,各执一匹,望孩子们不失今日初心。”
念及今日一别,怕是后会无期,长叹一声,从怀中取出一块血色太极玉,右手指劲到处,太极玉依阴阳交线断开,阳鱼交于诸葛松,阴鱼交于杨羽清,道:“一别无期,日后有缘,你我儿子以此相认。太极玉合,兄弟情谊不散。”
说道最后,声音颤抖。同年同月同日生,本就极大缘分。杨羽清、诸葛松二人听其言语,依依不舍,紧握手中半块血玉。十年兄弟,难舍难分,对此血玉愈发宝贵。想到不知何时再见,不知何日相聚,过往嬉笑,一一浮现眼前,不言语,相拥一起,兄弟情长,浑不顾冰雨冷风。诸葛柏见杨普明并不接过枣红马匹缰绳,也不相劝,从马背上取下一柄三尺三寸长剑,道:“多年前偶获青岩白石,本是有意收藏。昔日曾见杨兄所创剑招,以为白石虽好,不过死物,不若打制为剑,愿为杨兄披荆斩棘。”
杨普明未在推脱,握剑在手,掌中发力,震开剑鞘,刹时雪华流转,剑身轻薄,如风如雾。“此剑尚未取名,杨兄不妨为之取一个名字。”
诸葛柏道。杨普明手腕轻抖,剑身化绕指柔软,搅动风中颤音,当下说道:“剑如玉而纯净,柔如风而变幻,倒是合了我这几年所悟。不若以‘琉风’二字为名。”
握剑在手,似兄弟永存,更为珍视。“杨兄,离别之前,尚有一言。”
诸葛柏颜色一正。杨普明知他绝非玩笑,道:“但说无妨。”
诸葛柏一把抹去脸上雨水,沉声道:“当日灵台寺所言,杨兄切切不可或忘。”
从怀中取来一张信笺,开口处被蜡封,交于杨普明:“此物极为重要,不可丢却。若有意外,交于羽清保管。他日定当有所明了。”
杨普明看着两个相拥不舍的孩童,收下信笺,藏于衣中,轻拍胸口,道:“字字在心。”
诸葛柏“哈哈”大笑,强作精神,看向漫天细雨,朗声说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长亭十里,亦有穷尽。我等江湖儿女,不苟小节。我诸葛一脉,向杨家英豪拜别。”
说罢,当先躬身一拜。诸葛夫人俯首作揖,诸葛松松开杨羽清,后退一步,学着诸葛柏模样,深深拜下。杨家三人连忙将对方扶起,杨普明抱拳一拜,收剑入鞘。将妻儿抱上白马,自己也一跃而上,握拳在胸,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日有缘,终有相见。”
一声“相见”,却是不知何时能见。策马而行,在乱雨纷飞中,踏出一片水花,渐行渐远。远人无迹,诸葛松终是心绪难抑,趴在诸葛夫人怀中,嚎啕大哭。诸葛柏负手而立,望着阴沉落雨的天,唯有默默祝愿,但求一切安好。秋风萧索,天地一片苍茫。凋零时节,枯草萎落,又被一匹快马踩踏,由中折断开来。马上二男一女,正是杨家三人。杨普明御马快奔,自南北上,已有三日。马行过处,尘土飞扬,如滚滚浪潮,席卷天地。行入官道,不过多时,眼前一座高城,如龙一般盘踞在前。城墙百里,气势恢宏。条石垒砌,耸立入云。杨普明沉声说道:“坐好!”
一勒马缰,白马长嘶如雷,一踏吊桥木板,化白龙跃空,飞跨壕沟。马蹄一落,又是如落雨阵阵,长奔入城。城墙上十余名官兵,只觉眼前一花,白影一闪即逝,来不及收拢吊桥,呼喝叱喊,却无人追及。片刻,马缰一紧,白马人立而起,仰天一嘶,震得风消云散。不远前,黑底红缎描金大旗被马嘶劲风,激得猎猎作响。大旗后侧,悬挂长匾,匾上,金笔绘出“云府”二字。匾下八名门卫,乍见来人气势,手按剑柄,凝神戒备。仔细一看,马上之人,赫然坐着一位素衣黄衫的女子。眉如淡扫,眼色复杂,一动不动,盯着牌匾,虽然风尘仆仆,却掩盖不住曾经风采光艳。一人惊呼:“小姐……小姐回来了。”
也不管其余七人反映,推开大门,快步跑入,口中不断叫喊:“小姐回来了!”
叫喊未绝,朱红大门口,已然多了一位灰布老者,身形略带佝偻,脸上皱纹刀刻,双目依旧深邃有神。看着马上妇人,眼眶浊泪汇集,却是傲骨雄姿,强按心念。云青念一见来人这般苍老模样,想来这十年来所受辛酸,难抑心中思念,一步跳下马背,“嘤”一声,抽泣起来。在老者面前,直直跪下,重重一扣首,呜咽如诉:“爹爹,女儿不孝。”
云镇东已是老泪纵横。眼前之人,虽然曾让自己气极,可是又哪能真心恨下。纵然逐出云府、割断亲情,但朝思暮想的爱女便这么跪在身前,心中唯有怜爱,生不出一丝丝的责备。颤抖着双手,扶起云青念,口中安慰:“回……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思念难按,又是泪水落下。陡然虎目一亮,看向马上父子,杨普明虽然衣着更改,但模样并无多大变化,自然识得,倒是对杨羽清,多了几分兴趣,语气随即冷淡起来:“这个小娃儿是谁。”
他何等老辣,又怎会看不出来,只不过这么一问,倒是先发制人,免得自己处于被动。杨普明本就对云镇东几分歉意,此时见他投来目光,抱起杨羽清,翻身下马,将杨羽清向前推了推。云青念转身抱起杨羽清,面对云镇东,一时不知如何开口。随即想到杨羽清无论如何终归留有云家血脉,自己的父亲断然不是无情之人,当下小声对杨羽清道:“羽清乖,叫外公。”
说到最后,声音细如蝇鸣,竟是有些害怕起来。云镇东对于自己,固然从小到大视若明珠,对于杨普明,或许曾有几分敬佩,可是当年众目睽睽之下带走自己,却难原谅。之于杨羽清,只怕也是多有不悦。云镇东年纪虽老,可功力更见精粹,倒是听得一清二楚,脸色瞬时冰冷,“哼”了一声,道:“老朽何来的孙子?青念又是何时嫁得人?老朽怎么不知道。”
目光转向杨普明,声音又冷了一分:“杨堂主又来做甚?莫非还是觉得害得我云府不浅么。”
看向云青念,颜色一整,再显严厉模样:“青念,过往旧事,为父不愿再提,若是你还有我这个父亲,从今而后,便不要再见他们。来,我们回去。”
说到最后,语气柔和,搂住云青念,便要走进云府。秋风瑟瑟,大旗飘扬。云青念俏立风中,一动不动。他怀中杨羽清对此间事情并不知晓,但他何等聪慧,言语之间,已能猜出七八。见云镇东视自己父子如无物,此番行径,更是要将三人分离,不由生怒:“你不认我,我也不认你!”
话音方落,一声“啪啦”掌声,粉嫩的脸蛋上,已被云青念狠狠掴了一巴掌。掌印如火,似要将一张小脸烧出火来一般,通红的指印,格外鲜明。杨羽清心头委屈,眼眶噙满泪水,却是不敢吱声,垂下头来,不作言语。一双肩膀不断耸动,着实让人看了心生怜惜。云镇东并非铁石心肠,杨羽清不论如何,终归是自己的亲孙子,有心责怪云青念下手太重,却开不了口。双唇张合,一字未发。父子连心,杨普明最是不忍,将杨羽清拉到身后,朝云镇东赔礼道:“前辈,羽清尚小,不懂礼数,还望海涵。”
他这话不卑不亢,一则,并未折了杨家傲骨,二则,也未失了云镇东的面子。倒是对于云镇东的态度,似是预料在心。毕竟有所愧疚,一番责骂,他甘愿受之。哪想,云镇东一语不发,乍然动身,起手六合开象,掌劲化一,直逼杨普明胸口要害。这一变故,众人着实料所未及。云镇东毕竟武林之中的老前辈,若是寻常,断断不会贸然出手。刀剑无眼,杨普明不敢妄动兵刃,揉掌以对。他左臂虽在,却是形同虚设,与双臂健全的云镇东交手,不免先吃了亏。但这几年修为,精进如斯,起掌便是“八卦流心掌”中“巽鸾展琼花”。掌开森罗万象,化影千重,掌中自敛三分劲,以守为要。一招交手,各自心惊,各自震退。云镇东不由打量杨普明起来。触及系在腰间枯瘦如柴的手臂上,顿时明了。他心知杨普明武功不凡,但自己这一掌也非寻常。原本还道杨普明多有傲慢,此刻才知,非是杨普明瞧自己不起,而是一臂无用。想到这里,对杨普明不由高看一眼。他自诩,适才一掌,虽然未施全力,却也不容小觑。可杨普明一掌以对,尚能逼退自己,足见这十年以来,他功力进步匪浅。耳畔传来云青念近乎乞求的劝阻声音,“哼”了一声,道:“老朽一生坦坦荡荡,不会占你便宜。”
当下把左手背后不用,单提右掌,若拿若放,拨划阴阳。杨羽清见战仗一开,连忙退后,让出道来,口中露出几分不屑:“老头子,我爹爹一连行了三日,你纵然双臂全让,也是占了便宜。”
这么一说,云镇东一时老脸通红。杨普明心知杨羽清所言非虚,但武林中人,素来讲究辈分差别,纵然云镇东发掌刁难,也不敢逾越礼法分毫,当下厉声喝道:“闭嘴!”
提掌纳气,脚化半圆,若轻若重。云镇东凛声一喝,化掌为拳,劲收拳心,拳法一开,引流风汇聚,招式一行,竟是七法归一,一行七招。杨普明瞧出此中非凡,脚踩八卦步,忽焉在左,实则在右,忽焉在前,实则在后。掌运卸甲手,推托盖劈,招招精妙,搬撞截拿,式式沉稳。一连七招,斗得沙尘飞扬,战得劲风四窜。一侧云府门徒,只见云镇东攻势连绵,似抢占先机,大声叫好。另一侧云青念抱住杨羽清,以免受乱波及。莫看她一介女流,却是将着战局,瞧个分明。云镇东虽处上风,但招来式往之间,并未讨到丝毫便宜。反观杨普明,腾挪闪避,见招拆招,游刃有余。掌开八表,一反原先霸道凌厉,更多御力卸气。几番交手,云镇东拳劲如山崩地裂,打在杨普明肉掌之上,却似泥牛入海,暗自赞叹。杨羽清倒是难得一见父亲与人交战,心有好奇,看得格外入神。但见云镇东一拳快过一拳,化作掠天流星,迅猛无比。不由心生担忧,叫道:“老头,你明知道爹爹已是疲惫之躯,你还用这等手法,还说不占人便宜。”
云青念有心阻止,却是不及。杨羽清叫喊之后,也不退不避,一手捂着适才被云青念掴红的脸颊,直勾勾看着云镇东,眼露不屑。门徒拔剑在手,有意好好收拾一番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儿,可毕竟是云青念血脉,自然不敢当真出手。云镇东被杨羽清这番讽刺,气极怒极。拳影三化,虚晃一招,佯攻实收,一踏步,飞鹰猎食一般,抓向杨羽清。杨普明未曾想过堂堂云府主人,真会与一名孩童计较。察觉不对,已然迟了一分,揉身扑上,便要拦阻。杨羽清眼见云镇东一招“雄鹰搏兔”,惊天流影似得向自己逼来,自知二人差距甚大,哪敢迎面。转身、腾步,不过弹指之间,身法八变,似行云流水,轻灵翔动,高妙之极。“嗯?”
云镇东一抓落空,既奇且疑:“诸葛家族的‘行云步’?”
口中疑问,身法不减,变招灵巧,依六十四卦象方位,入遁进观,踩鼎踏泽,动静之间,截断杨羽清脚下生路。不待杨羽清惊叫,铁拳化爪,一个动作,便抓住杨羽清衣领,扬手一抬,将他高高举起,口中怒极而笑:“臭小子,就你这道行,学了‘行云步’也走不过一招。说,还敢不敢骂老夫了!”
杨普明、云青念悚然一惊。云镇东这架势,分明是云府拳法中的“轰地雷”,自上而下将人倒置,中者必害,连忙齐声叫道:“不要!”
纷纷扑向云镇东。云镇东浑若不知,又问道:“说,可敢再骂!”
作势,便要将杨羽清重重摔在地上。杨羽清却是“咯咯”笑了起来:“外公,羽清不敢了。”
杨普明听者二人对话,看似发怒,实则并无敌意,有心疑问,也得按下思绪,伸手拦住云青念。却见云镇东手掌一番,将杨羽清抱在怀中,“哈哈”笑道:“你小子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杨羽清道:“娘亲说过,外公最是豪气正直。若是有心与我们发难,一开始就不会先带着娘亲走了。更不会假装不知道我的身份了。”
云镇东“啧啧”赞叹一声,看着他小脸通红的掌印,好不心疼,转头对云青念道:“这么大的人了,还这般浮躁。”
云青念玲珑心巧,已然猜出缘由。杨普明虽然聪明,但对于人情世故,多有不解,当下说道:“前辈……”未及说完,云镇东冷哼一声:“儿子都有了,还叫老朽‘前辈’么?”
杨普明连忙改口:“岳丈。”
云镇东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老朽知道你要问什么。老朽只是想试试你的武功如何。”
看向杨普明的眼中,不在再冷淡,多有赞许:“以前看你出手,多有刚猛霸道,今日一会,似有返璞归真,可见这十年以来,你收益颇多。”
见杨普明还要说些什么,又道:“武学一道,有人指点固然是好,若要大成,实则关系个人心性。你能有此成就,也是造化使然。适才对你试探,你行招之间,多有保留。若是一味谦让,老朽定是要下重手。你轻重拿捏,恰到好处,不佯装败退,招招式式旨在持平,足见你今时今日的心态,大不似从前谦恭之下,更多狂傲。”
精神振奋之间,不似之前老态龙钟模样,一手拍在杨普明肩头:“往事已去,这便随我入府,也算庆祝老朽一家团聚。”
他并非陈旧之人,当年云府一事,心有怨怼,自然不假。只是后来天玄教宗、中原正统交战频频,却始终未曾听闻“杨普明”,便知杨普明势必没有返回天玄教宗。如此算来,多半也是云青念之故,心中芥蒂也是放下不少。人老心纯,如今所念,不过家人团聚而已。此刻爱女返回,更多了个聪明可爱的孙子,哪里还会追求什么。带着三人,大步迈入云府门径。当夜,云镇东设宴,为杨家三人接风洗尘。云镇东本就好酒之人。见杨羽清每每趁父母不注意之时,偷偷喝上两口,更是喜爱。将他抱在怀中,递过酒碗,任他饮用。杨普明、云青念见状,自是不敢多言。酒过三巡,杨羽清小脸熏红,醉了过去。云镇东命人将其带下去休息,又与杨普明推杯过盏。不过片刻,一名门徒快步走来,在云镇东耳畔小声细语。云镇东闻言,颜色多有不自然,点了点头,待门徒离去,也无喝酒兴致。“爹爹,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