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十六章:参摩剑舞(下)
苏漫满眼戏谑,指尖在勾了勾衣领,娇哼道:“杨堂主所为何事?”
“果然是个妖精。”
杨羽清只觉心神恍惚,连忙强压心火,旋身而起,不敢再看去一眼,正色道:“今日一事,苏总管看似两不相帮,实则已然站在司空玄、沙布封的对立面。今日之后,只怕在教宗之内,多有针对。”
苏漫“啊呀”一叫,故作惶恐模样,徒然惹人怜惜:“那当如何是好?不如杨宗主一展男儿气概,为小女子遮风避雨才是?”
杨羽清不必回头,亦是知晓苏漫此时多有不屑。只是如今事急从权,不得不为:“如今强敌环伺,中原岌岌可危。三大长老既然同意与中原正统达成同盟,共御外敌,不论是何缘由,太原一行已成定局。只是教宗之内,风起云涌,还望苏总管能对城青多有照拂,免得宵小之辈趁机放肆。”
苏漫闻言意动,一脸诧异:“杨宗主好不解风情,竟在一个女人的面前,提及另一个女人,何况还是一个不知底细、不知敌友、人尽可夫的女人。”
“苏总管何必故作菲薄姿态。依苏总管之能为,稍有意动,便足以令教宗不知多少人拜倒裙下。如今犹能保持中立,足见苏总管心性坚定,所谓拨弄姿态不过表象罢了。”
杨羽清说道:“况且,苏总管与在下虽非至交好友,亦非生死仇雠,在下愿意信你。”
猛然转身,一双坚定的眸子紧紧盯住苏漫,似乎已将生死交付。
一时间,饶是苏漫久经世故,也不由为之心动。心潮翻覆,此般信任竟是许久不曾见过,不由一股哽咽涌出。妩媚姿态渐敛,庄严而郑重得点下了头:“好,杨宗主既然如此信任,只要三大长老不出手,边城青定然分毫无伤。”
不必多言,又何须多言。只是眼神交汇的瞬间,杨羽清已然读懂苏漫口中的承诺何止千钧之重。
“既然如此,”苏漫柳眉一挑,一掌伸向斜后方木门,虚空一抓,木门竟随即打开,一手凌空取物,直令杨羽清心内叫好。且听苏漫说道:“边家妹子何必再扭扭捏捏。”
话音落,木门外,一条纤瘦飒爽的身姿出现二人眼前。
青衣薄衫,难掩边城青满面尴尬。索性大步迈入,说道:“杨大哥,此行太原,为何不让我与你一同前往。”
她对苏漫素有非议,更是不愿杨羽清与苏漫之间有所瓜葛。杨羽清又怎会不明她之心意?叹道:“不知为何,自从决定一行太原以来,一直心绪不宁。只怕这一路上,凶险非常。”
苏漫“嗤嗤”一笑,媚态自成,绕过边城青,拂手之间,阖上木门,一手环住边城青臂膀,好似情人般的亲昵:“好妹妹,这你也想不通么?你的杨大哥可是舍不得你车马劳顿,更舍不得你犯险遇难。这教宗之内,虽然不乏宵小之徒,但三大长老威严尚在,杨宗主身份尚在,你这堂主名分尚在,尚且不会在明面上针对于你。若是离了这洞庭湖,只怕什么手段都有。只是杨堂主一人,尚能突破重围,但若是带上你,说不得是什么结果了。”
“我……”边城青不及解释,杨羽清先行打断:“城青,苏总管所言只是其一,另一方面,尚需你借助教宗朱雀堂之势力,调查匿剑宗。此等势力,行事手段毒辣,近年来武林灭门惨案,只怕与其脱离不了干系。”
“好,城青必不辱命。”
边城青一步向前,挣脱苏漫,朝杨羽清重重抱拳。
“匿剑宗!”
苏漫心思一动,暗自思忖:“这个名字,近期出现得频繁了。”
“想不到,苏漫这浪蹄子,竟与杨羽清暗通款曲。当真以为杨羽清这个代宗主能坐得安稳么?”
华堂之中,沙布封怒气横生,掌中酒杯难承雄浑,应声碎裂。沙布封信手一丢,将掌中残渣拍个干净。
司空玄兀自饮酒,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有何奇怪,当初峨嵋暖玉一事,苏漫出工不出力,只怕早有算计。今日殿中一事,倒是让教宗内林立派系浮出水面,只消稍加利用,足以成为我们的助力。”
目光一转,笑道:“沙老兄,你这一手‘无极劲’,用得早了些。”
沙布封懊恼道:“本想着教训一下角木蛟,却未想到杨羽清竟会出手,逼得我不得已露了底。不过好在,你我二人底牌未现,他日对上杨羽清,犹有手段令他含恨。”
“哈哈哈!”
司空玄仰天一笑:“他日?只怕他杨羽清,有命出得洞庭湖,却没命回来了,届时……”眉峰一动,不言而喻。
“苏漫也好,边城青也罢,我定要她们的眼珠子,生挖下来,好好欣赏。”
沙布封将壶中酒一并灌入喉中,咬牙切齿说道。一双眼睛眯成一线,露出阵阵杀意。
林荫道上,一匹白马疾疾而奔,卷起沙尘飞扬。沙尘中,白衣白马,犹如一道迅雷,转眼之间,已在数丈之外。不多时,一人一马,绕过岳阳城,向北而行。蓦然天色一暗,铅云堆积,空中雷声隐隐作响。其时无端风扬,吹得万叶乱曳,婆娑着森冷冷的诡异声音。群鸟低飞,蛇虫出没,已是欲雨之兆。
马上之人,心头生疑,一鼓不安涌上眉头:“这天变得好快。”
思索未定,一声“轰隆”雷响,倾盆大雨,铺天盖地浇下,霎时间,行人浑身湿透,眼前一片雨帘,视线愈发模糊。
“啾……”行人急勒马缰,白马人立而起,仰天长嘶。行人目光电旋,冷然说道:“哪路的朋友,何必躲躲藏藏。”
话音方落,只见四周多出数条黑影,手中一抹雪银,在地上划出长长的口子。
“想我杨某人何德何能,竟能劳烦诸位高手出手。”
行人眉峰一凛,目光落处,满是雨雾。一番话来,四周黑衣人一字未发,脚踏迷踪,愈来愈近,粗略数来,足有七人。杨羽清神色一动,暗自惊异:“七绝阵!好大的手笔。”
心知此劫难了,手掌在腰间一按,天光云影立时握于掌心。
雨幕潇潇,打在剑身上,不过片刻,已从剑尖处连成一线,向地面坠去。持剑的人,不再言语,眉峰深锁,眸中精光一点。再看来,七人已然在一丈之内。浑身被黑衣包裹,只露出一对残忍嗜杀的眼珠子,一动不动,直勾勾盯着杨羽清,如同猎人看向即将殒命的猎物。
“匿剑宗!”
看清来人装扮,杨羽清心思一沉,未想此行北上第一劫,竟是匿剑宗的高手。当初岳阳城外与南宫欣舞并肩抗敌,匿剑宗的手段已有见识,若非早有准备,又有南宫欣舞相助,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如今七人,只是一眼看来,其功力只怕更在先前所遇敌寇之上,当即声音一提,冷然说道:“匿剑宗好灵通的消息。”
一语落,剑身一振,剑上水滴如狂暴绽,朝七人袭去。
杨羽清快,来人却是更快。振剑一瞬,七人同时疾驰,运剑如飞,上四下三,分刺杨羽清与白马。
“好毒的算计!”
杨羽清惊愕之际,翻身下马。一把扯下身后云破月,抓着背带便抄后方挥扫而去。另一端,天光云影挽出一朵剑花,剑影纷纷,将四柄雪银长剑尽数包裹。
岂料,七人剑招临时一改,步伐一动,先入七星位,手腕再翻,长剑纵横交错,一张弥天剑网,杀气腾腾而来。
“七绝换七星,是武林七残!”
眼见对手剑阵变动,杨羽清一时视察,已落入剑网之中,不由内中惊呼。当机立断,一掌猛拍马身,惊得白马一声长嘶,吃痛疾奔。同时双足点地,一退数步,直至身靠绿木,方才止下。至此一招,已将“行云步”运至巅毫,饶是如此,背上衣料仍是被划开一道一寸来长的口子,一片雨水,凌乱地洒在地上。
距离战团三里外,狂风怒号,冷雨连空,天地一片迷蒙。迷蒙中,一座石砌古亭,一条清瘦人影,在风雨中若隐若现。
人,慵懒而不羁,一袭长发稍稍打理,便任由垂落,被雨水打湿也不理不顾,似坐非坐、似躺非躺,端得放荡潇洒半倚栏杆。口中,哼着姑苏小调。一手展开,内中排着七粒槟榔果,信手丢入口中咀嚼。另一手,稍稍一动,如戏法般多出一柄十寸来长的乌木折扇。五指灵动,折扇在指缝间旋转。陡然一错,“哗啦”一声,折扇尽开。且见黑纸扇面上,以金漆提写“自在”二字。笔走龙蛇、飘若浮云、酣畅浓厚,足堪“大家”之名。黑纸金字,本不稀奇,大家手笔,亦非不可求,真正令人惊异所在,却是落款处的“洛阳萧慕”四字。
“噗!”
粗袍人转头将口中槟榔果吐到亭外,随手扇了两下,喃喃说道:“再不来,小爷便要走了。”
说话间,听得马鸣阵阵,似要嘶裂铅云,随即一道白影,在滂沱中自远而近发足狂奔,踏碎一地雨水。
“虎背龙骨,兰筋权奇,目明长庚,尾若流星,好马!”
粗袍人惊赞一声。转瞬间,双手物件尽数收纳,人已然跃出古亭,朝白马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