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拜师（二）(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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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范领着我走出大院子，我指着院子门上的牌匾问他道：“这上面写的什么？”

“那是我们门派的名字。”老范看了看天边的朝阳，“跟我来。”

我随着他穿过树林，来到一块面积不小的石坪上，石坪上的地缝里生有好些杂草，站在上面，风又大又冷，吹得我瑟瑟发抖。

老范负手立在石坪边缘，我靠近一瞧，下面竟是一处高崖。但见他临崖时神色淡然，对四周的冷风又丝毫无感，心中对他的钦佩又深了一分。

“过去我拜师的时候，那些规矩太繁琐了，光是拜个师，我就得在地上跪一早上，拜完师两个膝盖都肿起来了。”他摇着头苦笑一声，“我就想啊，以后自己收弟子，一定要简化了这些流程。我老范也不是个贪慕虚荣，刻板教条之人，拜师嘛，仪式搞得那么隆重干什么？”

他回过头笑盈盈地看着我，道：“我既然要收你为徒，仪式可以简化了去，规矩却不能忘。那些条条教规，日后慢慢再学。现在你给我磕三个头，再喊我一声‘师父’，咱俩这拜师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你说怎么样？”

我一听，放声高喊道：“师父！”而后扑通一声跪在他的脚下，对着他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

老范哈哈大笑，俯下身将我从地上扶起来，叫道：“好徒儿，好徒儿！”

我冲他咧嘴一笑，揉着自己的膝盖和额头，好半天疼痛的感觉才消失。

“老范……”我刚喊出口，忙又改口道：“师父，我什么时候能学你刚刚飞上山的法术？”

“随意点，”老范笑眯眯地看着我，“如今天下和过去不同啦，没那么多条条框框的限制，我们也要学着简化繁琐，跟上时代的变迁。你娃想叫老范就叫老范，想叫师父就叫师父，不管你怎么叫，你始终要记住下面两点，”他表情十分认真，“第一，无论你叫我什么，我老范永远是你唯一的师父，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天底下你除了孝敬你爹，日后也得孝敬师父了哩。”他指了指身后的院子，又道：&34;第二点，在那里面，你得叫我师父，毕竟咱们的列位师祖在这方面的规矩可多着哩。出了那院子，叫&39;老范&39;还是叫&39;师父&39;，那就随便你了。”说完，他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胡子。

打我记事起，就从大家嘴里听到他们叫他作“老范”，自己心里也就一直这么叫着，要让我自己来选，那我还是选“老范”比较顺口点。

我道：“师父，我就叫你老范行吗？”

老范伸手刮了刮我的鼻梁，笑道：“我不是说了？你想叫什么随便你，记住那两点就可以了。”

我嘿嘿一笑，表示一定会铭记他的话，道：“老范，我啥时候能学你那飞上山的法术？”他看着我苦笑一声，走出两步盘坐在崖边，示意我也坐到他身边去。

我有些畏高，就抱着腿坐在他背后不远处，他回头看了我一眼，到：“坐过来呀。”

“我怕高。”

“怕什么，你真落下去，师父飞下去救你。”

我相信他会飞，屁股向前挪了又挪，总算和他并排坐在了崖边。

“想学这门法术，心急是办不到的。你师父我修炼了它十年之久，方才窥得其中机法。当然，并不是你师父愚钝，只不过我是没有师父指点。以后你有了我的指点，几年的时间倒也能成。”

“你师父为什么不给你指点？”

老范朝我头上弹了个脑蹦儿，又指了指天，道：“臭小子，你得叫‘师公’，当心他显灵收拾你。”我缩着脖子，吐了吐舌头，道：“师公为什么不给你指点？”

老范沉默了一阵，叹息道：“你师公不是不给我指点，他是没机会给我指点。”

“为什么？”

老范觑着眼回忆道：

“你师父我二十四岁那年，陕西布政司发生了强烈的地震。震后的两个月，长安县接连发生了数十起百姓暴毙的案件。这天早上，西安府衙门接到报案，说长安县中有好些人行尸走肉般地在街上游荡，县里的人都说他们被恶鬼缠身，此事在城里闹出很大的动静，城中百姓也是惶惶而不可终日。布政使觉着奇怪，就领着人去长安县探查，但见那些人见了自己也不下跪，心中更加疑惑，命人上前阻拦盘查身份，他们竟也视若无睹，根本不听招呼，只是瞪着个眼睛走来走去的。

“见这些人的举止如此怪异，布政使心中起了疑，就派人去请你师公。你师公赶到以后，看到那些人的第一眼就看出他们是被恶鬼吸走精气所致。因为这些人全身肌肤暗沉发黑，眼神涣散，现在尚能在城中行走，只因他们体内尚存有一道精气残存，待这股精气消散，那些人势必也将去地府报道了。

“三日后，果真如你师公所言，那些人通通倒地而亡。你师公和布政使商量了对策，在城中各处设下了天罗地网，苦等十多日，终于教你师公捉到了那吸人精气的恶鬼——原来它是在地震时趁乱逃脱的家伙。地震前，两位鬼差抓了它下地府，快走到鬼门关的时候，突然起了强震，导致阴阳两极不稳，恶鬼这才能乘乱逃脱了去。

“你师公将它抓住以后，自然不肯放过它，作势就要将它灭了。不想那恶鬼道行也不浅，外加上那时候吸了二十来个人的精气，修为更是大涨，他们二者在城中斗法三天三夜，你师公最终不敌，绝望之际用尽毕生修为，与那恶鬼同归于尽。”

他长长地叹息一口，道:“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不能给我指点的原因所在了。”

我脑海里此时已经构建出师公那高大威武的形象来了。

老范突然又感慨道：“咱们这些人，很少有能善终的。我们和它们结怨太深，不知道哪天就要遭到报复。你师父我已经算是不错的了，这么多年也没遇到什么大问题。再过个十几二十年，我把这担子交给你，我就可以平安退休，安享清福去咯。”他哈哈一笑，“你也别怕，从现在开始，你安心跟我修行，过不了几年，寻常的鬼祟不敢近你三丈的范围，不出二十年，你也一定能独当一面。”

我憧憬着自己日后行侠仗义，降鬼除恶的英勇场景，心中燃起一团热血，对着老范无比坚定道：“我一定要刻苦修炼！”

老范微微一笑，道：“你生来就有天眼，是绝佳的修道苗子。但咱们修道的人，天赋固然重要，可最终还是人品当先。品行不端的人，师父不得授篆，做弟子的拿不到职牒，便不受师祖和各路神仙的庇佑，以后上请不到天兵天将，下遣不了鬼差阴兵，也就做不了道士了。你娃尚且年幼，可塑性极好，跟在我身边，总不至教你堕入邪魔外道，正所谓‘生我者父母，教我者师父’，往后为师严厉督导，你且莫要埋怨，一定要克服一切困难，勤练不缀才是。”

我忙起身跪下，给他磕了一个头，道：“青山听话！”

老范和蔼地笑着，伸手摸摸我的头，道:“打明日起，我教你门中教法，练基础功。但在学习我门之法前，你得先了解并记住咱们门派的历史，还有我们为什么要做打更人。现在，我便与你讲讲咱们门派的历史和打更人的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