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九回 屈膝唯求立,弄笛尽为卿
“这的确难办,所以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要稳住北边的流金帮。要这么做的话,那我们只能先答应他们的要求,给我们争取一个环境和准备的时间。”
“这可不行,那崔洵年就是想让我们归附于他们,这不是明摆着把咱们的家业全都拱手让人了吗?”
“帮主此言差矣,那崔洵年虽然是要咱们归附于他,可他并不能拿走咱们的家业,他想要夺下长江就必须要我们的帮助。我们可以说是毫发无损,反而等到我们和群雄开战时,他们也会出来帮我们的。”
钟楠先是有点糊涂,想了想后似乎明白了:“话虽如此,可是……”“我知道帮主在担心什么,您放心吧,之后您还是帮主,只是要多尊崇一个崔霸主而已。而江湖上出现霸主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帮主放心就是。”
“……那好吧,依姐夫所言便是了。”
“好,帮主,我已经流金帮的重要人物今日来与帮主商谈。“什么今天这……”“帮主准备一下吧,属下告退了。”
董名承头也不回地出去了,只剩下一个毛头小子坐在那里。董名承回到自己的院子,先到偏房自己的住处里多梳洗了一下,随后走到正房,有一个丫鬟迎了出来:“老爷您回来了,夫人在屋里呢。”
“好,你下去吧。”
董名承打发了所有的下人,然后上了二楼,那二楼只有一间房是住人的。他走上楼,里面就有了一个温婉的声音:“进来说话吧。”
董名承进来了,坐在一边。她没有看他:“我听外面传,你们开始整肃人马了,想是要打起来了吧。出什么大事了要跟谁打一定要打吗?”
“什么事都瞒不了你,东边的那些家伙坐不住了,已经决定下手抢长江了,我们不求先下手为强,也不能坐以待毙啊。这些事你不必操心,有我和你弟弟呢。”
“是啊,你的本事确实让人放心。那你来做什么?”
“没事,就是有了点空闲,就回来看看你。”
“哦,既然有大事要发生,帮里处处都离不开你。你去忙吧,我这里没事的。”
这类的话董名承几乎每天都能听到,可他的眼神依旧是每天都会在此时告诉所有人他的失落,但是他的言辞却说出不足一分:“哦,那我走了。”
董名承走出去,看了看园中的几棵树,还不及叹息,突然看见庭下又有人站立。所以他走下楼去。“说吧。”
“禀副帮主,您约的贵客已经到了。不过……不过……”“说下去。”
“他说……今天午时在衙门的大牢里等您。”
“好哇,很久没有玩过这么刺激的了。去吧。”
送信的走了,董名承也提步离开,他不知道后面的二楼已经开了一扇小窗,她看着他走出去。午时时分,大牢里。周遭尽是乱吵乱叫的轻重刑囚犯。而周遭的狱卒已经全部倒下了,他们的唯一不同是有人倒在了血泊里。然而外面的人都没有进来。看上去两个人都在暗处,但相对而言,一个人已经在明处了。“董副帮主好身手,看样子江湖上传的‘淡海长鲸’名不虚传。”
所有人都安静了,因为这些受苦的人的心肺不让他们再嚷嚷了。“崔少帮主也是令在下吃了一惊啊,敢在这里玩游戏的人江湖上是屈指可数。在下斗胆请崔少帮主现身,不然在下不方便和您谈啊。”
“我只是找你过来,可没说是来找你说事的。我只问你,你那个小舅子是不是都答应了。”
“是,他已经同意了。”
“你可听好了,我问的是他是不是都答应了,你现在回答我了,那等下他可就没有不答应的机会了。好了,打扰董副帮主了,请回吧,一个时辰后我自会到贵帮去拜访贵帮主。”
“崔少帮主,那我请求令尊的事情可有回信了吗?”
“这个我不太清楚,也不是我该管的。我现在只知道,我爹说你这个人太不厚道,他得考虑考虑帮你到底值不值。”
“那还用说吗?一定值啊。我跟您说啊……”“董副帮主,请回吧。耽误了时候可就不好办了。”
董名承不能再说什么了,只得离开。那个崔少帮主现了轮廓:“你们这里有没有会武功的?”
四下里又嘈杂起来。“好,我很快把你们放出来,带你们走出牢门,之后你们可愿帮我做件事情”他们都答应了,可他们当中有些罪不至死的人没明白,在牢里待上几年未必会死,这下答应了这位大爷,才是真正的九死一生。牢头进来了,崔少帮主的身影在阳光下出现又隐没,这个人就在指间的发力和喉骨的碎裂中再也不能动弹。而他那串钥匙的碰撞声从他的腰间离开后来到了每一道铁栅栏上的锁眼……衙门破败,街市皆散,人群慌乱,大船倒帆。崔少帮主准时准点来了,钟楠本以为这个黄土坡上来的汉子会是个十分粗糙的人,但没想到他竟装扮地十分得体,同时比那些官宦的公子哥儿们多了七八分英武之气,从他踏尽这厅堂,所有已经在场的人个个自然敛声屏气。他后面跟着的这几位有的也是看上去体面的,但更多的是衣衫褴褛的人,这些人脸上身上都是伤疤,腕上有镣铐的痕迹,脖颈上留着枷锁的印子,还有几个脸上还多了刺上的字。从头到脚没有一处看不出他们是遭了牢狱的亡命之徒。他们走进来,所有人脸色都变了。崔少帮主进来了先还是规规矩矩给钟楠见礼:“流金帮少帮主崔武代父前来拜访泊蛟帮钟帮主。”
后面的人也跟着作揖:“见过钟帮主。”
钟楠虽然也见过了不少别个帮派里的大人物,可这个阵势是第一次见,所以他的两腿也不禁发抖,站起来见礼后赶快坐下了。这次一方书案,两边的人对面而坐。崔武先说话了:“钟帮主,我来就是帮家父办事的,您要是想拉家常可以写成书信,我可以帮您捎过去,具体的东西我们都谈得差不多了,我已备好了一份盟约,只要您真如董副帮主所说完成我们所有的要求,咱们今天就签下来了。”
钟楠只能想到看一眼董名承,见他点头,也只好点头了。崔武站起来了:“那就没问题了,请钟帮主行礼了。”
钟楠一下子迷茫了,他不知道要做些什么。“董副帮主没说吗?两帮之间结盟,泊蛟帮附与流金帮,两帮所有人听从流金帮主号令,泊蛟帮主辈分较低,需跪地向流金帮主行长幼之礼。今日我代父前来,也理应代父受礼。”
“什么……跪……跪拜!姐夫,这你可从未向我提起过,我这等身份怎可向别人下跪”董名承没表情,不说话,一动不动。“钟帮主,董副帮主可说所有的条件您都答应了。”
“不行,这一条我不能答应。来……”他才注意到,原来自己带来的这些撑场面的早就被崔武带来的吃牢饭的控制住了。而进来的门也被封住了。崔武已经不站着等他了:“钟帮主,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是不是都答应了,你可得想好了。来呀。”
后面这句并不是对他说的,崔武的随从有一个走过来,手里拿着一面小旗子。崔武接过来:“钟帮主可认得这个这是我新招的这些弟兄们连挥刀带放火拼了命才劫来的,你我本是同辈人,我也佩服您年少有为,所以您今天不给我面子或者不答应我的要求都无所谓,不过我怕您说不过去。且不提家父那边,我这帮出生入死的兄弟还总想着给我找回这个面子,到时候他们真疯起来,那可就不只是这一面旗子的事儿了。”
厅中之人大多慌张失色,他们看得分明,那旗子是下面用来指挥一艘船的令旗,今番崔武带着人夺了旗子,很有可能就是他们把一艘船给做掉了。而董名承对此更是汗颜了,他知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只是不到一个时辰就发生了的事情。钟楠的两条腿颤抖得厉害,已经无法掩饰。崔武走上前,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钟帮主如果实在不愿意我也不能多勉强,我这就走便是,反正江东的那些个酒囊饭袋,从来都入不得贵帮的眼不是?”
他的话在最后加重了,他的手也在最后发力了。或许下个瞬间,钟楠的肩膀就会像那个牢头的咽喉一样了。总算,钟楠还可以是一个聪明人,他的声音虽然也颤抖了,但是还可以让人听清:“有什么可为难的呢?给崔帮主崔前辈进礼,正是我们这些小辈们应该做的啊。请崔少帮主安坐,我这就行礼。”
“钟帮主可不要勉强啊。”
“不勉强,都是晚辈自愿的,泊蛟帮全体同仁也都一致认同的。”
钟楠果然聪明,堵住了自己人的嘴,可以省去不少的麻烦。此时崔武还没有用上一分力量就松手了,也就坐了回去:“那钟帮主请吧。”
钟楠这时站起来,双腿却不再颤抖,好在也没有彻底麻木,因为他的膝盖还能够打弯儿:“晚辈钟楠携泊蛟帮全体同仁,一同拜会前辈崔洵年帮主!”
他的双手还是灵活的,望着崔武,一记长揖到地。“泊蛟帮的弟兄们,你们帮主说携贵帮全体同仁拜会崔帮主,你们没听到吗”董名承立即会意:“崔帮主说得对,你们还不过来拜见崔帮主?”
随后自己先跪倒在钟楠的一边:“拜见崔帮主!”
别人也确实不能再怎么样了,也只好一起跪下,手作长揖,口中称颂。崔武毕竟不是他父亲,听了这些话难免沾沾自喜,好在最后还是把这些跪下的人叫起来:“好了好了,这个在下可受不起,钟帮主这就过来把盟约签了吧。”
众人起来,钟楠过来签上名字又盖了印章。崔武又把这张纸收回到自己手里面:“行了,等我回到家父那里复命,再回来给各位排忧解难,先就此别过了。”
说着就大步走出去,那些亡命之徒怒目圆瞪,然后才跟着走出去。其实他们多此一举了,因为留在厅中的人没有人会追出来。太阳向西走,东边的天自然先黑下来。胡隽冲探到了她今天进城来了一趟,是来探望许久未见的传儒侄儿的,而且天黑前并没有出城。所以他就一直没有出现,脑海里反复想的是那段五年里一旦吹响就给自己带来无限痛苦的曲调。可他过去吹出的音符是从不会颤抖的。天色越来越深,这样的机会并不多了。胡隽冲又跃上屋顶,他似乎又是一身如雪白衣,似乎他仍然拥有她。音从孔中流出,渗透到窗户缝里面,似乎此时不是冬天,恍惚有振翅彩蝶随香气依恋在花旁。她的反应并不像传儒想象的那个样子,她只是暂时陪着时间静止了。传儒欲言又止,他很想帮帮他的师叔,又怕扰乱了笛声独有的境界。祝云荷还没有忘记这样的曲子,那个朴实的山东汉子是永远学不会这些的。她站起来,推开门,临走前多嘱咐:“传儒,一个人照顾好自己,我有时间再来看你。”
传儒往出送了几步,望着她走的方向,便放下心回房了。那个方向,上屋顶方便一些。背后已然生风,胡隽冲此时只会享受琴声。一曲终了,胡隽冲还是看着前方,他的笛声又一次没有让自己觉得痛苦了,至于他为什么而吹,他反倒不在乎了。“你的功力好像退步了,为何蝶所恋的不是初春的花了难道花落了?”
“花不曾落,是蝶活不到下一个春天了。”
“如果真是这样,又怎还会演绎这蝶恋花呢”“正是因为没机会再说什么蝶恋了,才最后奏出这一曲来啊。”
胡隽冲转过身来,他也是那么平静了:“此蝶枯化,还会有另一只来寻找花香的。”
“我记得你以前不喜欢穿黑衣服的。”
“没办法,当初师父只给准备了这一身,好在师父准备的衣服凑活着穿了五年也算是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