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何以家为？(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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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朝阳初升，充满了生机与活力，即便是秋季，这也应是一天当中最美好的时刻，充满了希望与期许。平日里安静的，宛若熟睡婴儿一般的长安城，此刻却是人声鼎沸，喧闹不已。如流水般的人群向城外涌动着，他们手中拿着各式各样的东西，大包小包数不胜数，更有甚者，居然还推着嘎吱吱作响的车子——这显然是车上东西太重了的缘故。人们走到城外，会自觉停下来，安静整齐的站好。他们拿着各自的东西，翘首以待，似是盼望着儿女归来的父母。人群越聚越多，但却一点也不显得杂乱，甚至一点响动也没有，显得格外肃穆。突然，远方响起了动静。那声音由远及近，迅速扩大开来，安静的人群顿时沸腾起来。“来了，来了……”……无数的人喊着这句相同的话，他们下意识的紧了紧手中的东西，缓缓向前移了几步。片刻后，远方扬起了微微的尘土，稍稍模糊了人们的视线。但转瞬，一个身着银白战甲的男子便跨马而出，宛若天神降临一般。这像是一个讯号，无数的骑兵紧随其后，鱼跃而出，向城下赶来。马蹄声声如雷震，百丈距离转瞬及至，片刻不到的功夫，这约有万人的铁骑，便到了人群十丈之外。“呜……”苍凉的号角声从城上响起，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城楼之上，红色龙旗迎风飘扬，一个身着黑色龙袍的男子正站在那里，他手扶着城墙，欣慰的望着城下。“吾皇万岁……”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而后人群便如排山倒海一般，呼压压跪了一大片。那身着亮银铠甲的男子也下了马，冲城楼半跪了下去，他身后的人也同样如此，尽皆半跪在了地上。“平身吧，朕只是来看看。”

刘彻抬了抬手，温和的道。他的声音不大，但在场的人却都能听得见。见众人站起了身，他才继续道：“今天，是我们大汉儿郎出征的日子。朕和你们一样，来送送他们。”

说到这，他顿了顿，而后开口道：“酒……”话音未落，便有上百道窈窕的身影从城中鱼贯而出，端着托盘，袅袅婷婷的走向了军伍。“朕只有这一杯壮行酒，喝了它你们便走吧。边关在等着你们，同袍在等着你们。朕，也等着你们凯旋归来的那一天！”

语罢，刘彻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而后转身离去，丝毫不做停留。霍去病望着这座熟悉的城池，将酒水一饮而尽，冲城下众人一抱拳，而后便要返身上马，可还没等他来得急动作，便有七八个男女老少向他走了过来。“小将军，这是俺家婆娘做的干粮，拿在路上吃吧！”

其中一个敦厚大汉，递出手中拿了许久的蓝色小布包，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诺诺的冲霍去病道。霍去病犹豫了一下，而后伸手接了过来。他这一接可不打紧，人群顿时便又沸腾了起来，数不清的人开始围上来。霍去病见到这一幕，不禁苦笑起来，连忙高声喊道：“诸位且听我一言！”

听他一喊，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古语常言，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大家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可是，如此多的东西，我等却是拿不下，而且与我等赶路不便，所以……”“啊，是俺们考虑不周了。小将军您说不拿就不拿，可等您回来，一定要来俺们家里吃个便饭……”一个佝偻的老人越众而出，开口道。这个说话的老人好像极有威信，听他这么一说，众人顿时开始响应：“是啊，也要来我家……”“俺家，俺家也要来…”“还有俺家……”……声音此起彼伏，听得霍去病心中暖暖的。先前那说话的老人走到了霍去病身后，冲其它将士道：“娃娃们，你们都是好样的。等你们回来，一定要来俺们这些人家，俺们没有什么好东西，但大碗的酒，大块的肉还是有一些的。你们一定要来啊……”老人说着说着，声音就有点哽咽，他用手摸了摸眼角，“人老了，见不得风，俺就先回去了……”他走到人群中，用他那苍老，但却有力的声音大喊道：“都回去吧，别耽搁了娃娃们的时辰！”

人群闻声静了静，而后缓缓退回到城门口，远远的望着这边。可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跑了出来。她个子很小，也就五六岁的样子，穿了件灰蓝色的小布袄，迈着小小的步子，向霍去病跑了过来。霍去病见状一愣，下意识的上前迎了几步。小女孩气喘吁吁的跑到他跟前，小心的递给了他一个小小包裹，“大哥哥，这是囡囡最喜欢吃的，囡囡把它送给你，可好吃了呢……”小女孩的声音很清脆，带着她这个年纪特有的天真烂漫，红扑扑的小脸看起来分外惹人怜惜。霍去病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笑着将小包裹接过，“究竟是什么呢？大哥哥可要好好尝尝……”霍去病将包裹打开，可当他看到里面的东西后，却不由得愣了一愣。是麦芽糖，焦黄色的糖稀散发着香甜好闻的气味，但可惜的是，它已经化了。“呜呜呜……”原本期待的看着霍去病打开包裹的小女孩，见到这一幕，顿时伤心的哭了起来。哭声唤回了霍去病的心神，他连忙伸出一只手将小姑娘抱了起来，“囡囡不哭，大哥哥很喜欢你的麦芽糖。哥哥小的时候也很喜欢吃，经常让娘亲给我买呢……”“可，可是它已经坏了，不能吃了……”小女孩抽着鼻子，眼泪汪汪的道。“怎么不能吃了？”

霍去病说着，拿起一根化的不成样子的小狗麦芽糖，吃了一口。“很甜的。”

霍去病笑着冲她道。“真的？”

小女孩擦了擦眼泪，试探着问道，“可不可以给囡囡尝一口？”

“当然可以。”

霍去病笑着将完全失去了生动模样的麦芽糖，递到小姑娘嘴边。小姑娘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口，而后惊喜的叫道：“真的耶，它还能吃。”

“是吧，大哥哥可不骗你。”

“恩！”

“那要不要再来一口？”

“恩！”

“好，张嘴，啊……”……冷无情听着一大一小欢快的笑声，脸上万古不变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取而代之的是感慨不已。他盯着霍去病，心中默默念道：“妖乱未平，何以家为？我现在有些明白了，你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可你那样不解风情真的好吗？”

冷无情摇了摇头，不再想霍去病昨日装疯卖傻，将人气出府的混账事。他轻声笑了笑，“也许，除了复仇，我还可以做一些更多的事……”……在霍去病看不见的城墙边上，公孙月脸上满是复杂之色。她盯着霍去病，心里恶狠狠的道：“混蛋，你就是最大的大混蛋。你难道是瞎子？本小姐都那样了，你还要本小姐怎样？哼，本小姐不管你是真糊涂，还是装傻，迟早要你拜倒在本小姐的石榴裙下……”呜……嘭嘭嘭……号角声起，战鼓声动，万人齐上马，绝尘而去。公孙月痴痴的望着远去的身影，眼角不由湿润了些许，只听得她喃喃道：“要活着回来啊……”却正是：男儿万骑赴边关，烽火狼烟角连天。此去不为觅候还，喋血沙场又何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