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迂腐先生和莽撞少年(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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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晚还没说话，林烦便笑着道：“什么规矩？不管什么规矩咱们都清楚，刘爷说说这白马驿什么规矩？要钱要货？几出几入？咱们不是买卖商户家，镇子街面上的保安钱怕是与咱们无关，但外地人落在此处，想寻得方便，也要拿些东西孝敬刘爷了。”

刘千手听到这话，暗赞这后生上道，可是紧接着想起自己的使命：“咳哼，哪里能让先生与这位公子给我刘千手孝敬呢？先生是读书人，身份高贵，但不管怎么说，也得按着读书人的规矩办。老汉多是怕先生初来乍到，不懂行情，所以本着一副好心肠来给你们讲讲。”

林烦嬉笑，孟晚摇头，感觉很是无奈。到底是孩子脾气，林烦不打算放过他，便道，“这里的规矩怎么定的？那你老人家就讲讲喽。”

刘千手以为他们怂了，便嚣张笑道：“不管是给人写祭文福表，还是看字立契，一字，一个大钱。这是你们的规矩，也是游先生的意思。刚才那姓花的婊子算是免了，给你们个红利……你们初来乍到，该不会不知道游先生是谁吧？”

“知道，知道，游拙，游先生嘛，刚来的时候就听说了。”

“知道就好……”刘千手刚说到这里，便听林烦道：“一字一个大钱？敢问游先生一字几个钱？”

“游先生嘛……你管得着吗？总之你们必须得一个字一个大钱！”

林烦笑道：“游先生生办离死祭的活，一篇来来去去换汤不换样的祭奠得十个大钱，跟衙门处理公文与契约三十个大钱。祭文千百余字，衙门文书可能大千字，好便宜啊，是不是啊？”

刘千手洋洋自得：“游先生心善……”刚说到这里，林烦一个闪呼，到了他身前，一张大手直接掐住他脑袋，在刘千手万般惊恐下冷笑道：“所以喽，游先生慈悲，孟先生无道。游夫子千百字的祭文只收三十个大钱，而孟先生却一个字一文？以后这白马驿又有谁敢来找孟先生？”

林烦的力气太大，这老汉完全没有反抗之力，直接扣着他的面门，像拖死狗一样把他拉到院外，顺手扔了出去。正好此时左邻右舍那些人与花娘子说着话，一见这样的场面，全都呆了。花娇珑哼哼冷笑，却也没有去理那边，打算继续跟这些人说话。那会她刚从院子里出来的时候，便见早已等在门口的一个何姓妇人将她拦住，问道：“花娘子，那院子里识字的先生怎样？瞧着笑眯眯很俊，不是啥坏人吧？”

刚刚这话说完，左近连男带女的围过来二十多人，一个个的都跑了过来，纷纷问道：“这先生姓啥？叫啥？”

“是不是真的识字？”

“能写文章不？”

“一次收多少钱？”

“平常可以去先生那里拜访吗？”

花娘子忙忙回答：“那先生姓孟，识字的，我的文书他全看得明白，我给他钱他还不收，当真是奇了……他说他开书院的，教人认字……”有人不信问道：“还有这样的好先生？还教人识字？花娘子，莫不是骗人的吧？”

花娘子风轻云淡道：“总归他没收我的孝敬，我给他三个大钱呢，整整三个，能换三五斤米呢，他都没收。说什么文圣门徒之类的，我估计呀，就是读书读傻了……呵呵……”就在这时，“光啦”一声响，孟先生那院子的门被打开了，一个强壮的少年提着刘千手的脑袋将他丢了出来。刘三千呼哈乱叫：“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在为谁办事吗？你死定了，游先生不会放过你们的，哈哈哈，你知道你们会有什么下场吗？”

“小爷不想知道。”

林烦说到这里，很是阴损的笑了一下，道：“但小爷知道，打狗就要打给主人看……”此言落，林烦迈步，提退。迅雷间“嘎达，嘎达”两声。刘千手惨叫声中，他的两条腿碎了。周围邻里瞧见这样的场面一下子都呆住了，边关小镇，残忍的事情见多了，被沙盗劈成半个身体哀嚎的，被人装在袋子里踏碎也不在少数，他们吃惊的是，这莽撞的少年人可是得罪了游夫子啊。镇子上的百姓都知道，宁可得罪书录官也别得罪游先生，驿长大人都靠着他呢，这娃不想活了吗？所以周围邻里见到这场面，也没心情再跟花娘子打听事情，都慌慌乱乱的散了，生怕殃及到自己。却在这时，林烦的后半句话传来。“现在狗腿断了，下回要是狗脑袋都碎了，还能咬到小爷吗？叫你的狗主子来，小爷等着他……”这话说完，林烦嘿嘿一笑，转身回去，再不管还在的刘千手。……林烦回到院中，刚好看见孟晚坐在他挨打的破椅子上，手里拿着《归藏经》，正冲着他微笑，问道：“气散够了？”

“嗯。”

肯定的回答之后，孟晚无奈的摇头，笑了笑道：“也是难为你了。按照我原本的意思……算了没事了。”

两人陷入一阵奇怪的沉默。过了一会儿，林烦才笑道：“难得啊，你竟然没因为这事再打我。”

孟晚摆了摆手，道：“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你演一个义气冲动的莽撞少年，我演一个面和心善的迂腐先生，这才应该是我们应有的本色。”

林烦实在猜不出这位孟先生到底是怎么想的，在进城之前他可是一直在强“调低”两个字的，但今天的举止却跟那两个字没有任何关系，所以林烦觉得孟先生应该是生气了。孟晚哪里瞧不出他在想什么，微笑着道：“我说的不是气话，是真心实意的话，学问这东西就在两可之间，你已经忍了七八年了，忍嘛，就是厚积薄发，你也需要一个发泄的渠道，今天顺顺气也是好的。当初我提出先到这里定居，你听说姓游的就住在这里的时候就没再反对，想来也不过是想把心里的那一股戾气先出了。呵呵，本来应该是一头吃人的老虎，装成猪不过是为了伪装自己，到时候一口咬死猎物。可是如果一直不停的低调下去，就有可能真的变成一头猪。好好的老虎，便成一头猪，那怎么行？”

说到这里，孟先生直起身子，温和的拍了拍林烦的头脑：“你懂了吗？”

林烦开怀：“懂了。”

装猪只是为了一个目标，并不是真的变成一头猪，林烦又怎么会不明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