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25章 升斗小民的悲哀
小姑娘名叫香草，是掌柜的家的女儿，城中两条街的一枝花，店里吃早点的年轻小伙子很多都是她的铁粉。她跟滟娘很熟，热络地攀谈几句之后就自顾忙活去了。
“怎么样，这一家的点心味道如何？”尝了两块糕点过后，滟娘笑着问道。
“啧啧，说实话，也一般般，味道寡淡，口感粗糙，估计这店里的生意都是靠香草撑起来的。”孙济阳咂咂嘴，随口点评两句。
“哼，你这人倒真是讲究，这家铺子开了十多年了，口碑一直很好，你看这两条街谁家有这里生意好。”滟娘白了他一眼。
“不是我讲究，是你们太不讲究了……”孙济阳在心里默默一叹，也懒得争辩。朝街道上左右看了两眼，别说，吃早点的人还挺多，“唉，这个时代的人，生活层次真是有待提高啊……”
就在这时，店里突然响起一声惊呼，接着是碗盘摔碎的声音响起。他急忙扭头望去，只见几个身着官服的衙差正拽着香草放肆调笑。小姑娘拼命挣扎，泪珠儿直掉，叫得好不可怜。
“哎呦！几位官爷高抬贵手，小女要是有招呼不周之处，我给各位赔礼了。”掌柜的连忙过来解救，可哪里拧得过几个官差，被一把推倒在地上。
“老东西，这里没你的事！让你家姑娘陪我们喝喝茶怎么了，大呼小叫个什么？”一个紫眼睛的差官怒声喝道，一只手死死拽住香草，说完一把将她拉进怀里，肆意轻薄。
旁边吃饭的众人一个个噤若寒蝉，全都埋头吃喝，没一个敢多嘴，包括那些香草的铁粉，也一个个敢怒不敢言。
“这些人未免太过分了！”孙济阳看得怒火中烧，啪的一声将筷子拍在桌上，正要起身喝止，滟娘却紧紧拽着他胳膊，神情凝重地冲他微微摇头。
几个差官耳朵尖，听见声响纷纷朝这边看了过来。滟娘眼珠一转，当即站起身来，对拉着香草的那人笑着说道：“这不是林捕头么，真是巧啊，我正想近日过去拜访拜访您呢。”
“哟，原来是滟掌柜，巧了巧了，我近日也想着去你那听曲呢。”林捕头长得斜眉歪眼，一脸凶相，嘴一咧，笑得跟个黑猩猩一样。
滟娘走上前去，跟他热切地攀谈几句，然后悄悄将一包玉石塞进了他怀里，轻笑道：“这是这个月的份子钱，给你多加了两成。”
“哈哈，滟掌柜为人处事自是没得说，兄弟们都敬重您，改天我去您那喝酒。”
“随时欢迎，随时欢迎，林捕头肯赏光，到了我那所有消费给您打对折。”
“好好好，这两日一定过去。”林捕头笑了笑，又朝孙济阳瞟了一眼，随口问了句，“滟掌柜，那位年轻的小哥，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店里的首席乐师，以后也请您多多关照。”
“哦，好说好说。”林捕头皮笑肉不笑，看着孙济阳眼带怒气的样子，心里暗暗冷哼一声。
“林捕头，香草这丫头与我关系不错，能不能……请您高抬贵手？”滟娘小声说道。
“哦，是这样啊。”林捕头瞥了香草一眼，随即将她松开，小姑娘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赶紧躲进了掌柜的怀里。父女二人抱在一起，赶忙躲去了内堂。
“谢捕头大人。”滟娘笑着施了一礼，接着又与他客套两句，接着便返回了座位。
林捕头回头与众人继续吃喝，摸了摸怀里的玉石，心里暗哼一声，“要不是看在章侯爷和钱的份上，谁会买你这老鸨子的帐。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贱货！”
这下子孙济阳几人是一点胃口没有了，没过一会就出门离去。走在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上，滟娘小声说道：“忍一时风平浪静，这等事情，你我都没办法。咱们这些混迹江湖的商户，在官府之人眼中最是轻贱，若非有点人脉，他们都不会正眼瞧我们一眼。那个林捕头为人凶狠，是沙胡邑邑长的亲外甥，你可切莫招惹他。”
“这些该死的东西！就没人管管他们么？”孙济阳咬牙说道。
“这话……你听着别不舒服，他们这会欺负的若是个巫精女子，或许女子的家人还能去官府告状，但香草是个凡人女子……”
“哼，我明白，如今是巫妖当道的世道么，凡人百姓在官府眼中最是轻贱了。”孙济阳面上平静，心里却是火苗直蹿。
滟娘似乎能体会到他心里的感受，拉着他手柔声说道：“时代更迭，岁月变迁，早在帝元时代，巫妖也曾受尽凡人的欺压凌辱，如今翻身做了主人，难免会把积压在心里的怨气撒出来。这等天下大势，非是我们这等升斗小民能够干预。咱们能谋个稳定的生计，就已经很好啦。”
瞧瞧，瞧瞧，手都拉上了！赵大赵二在后面看得一个劲地挤眉弄眼。
“天下大势……哼，这天下本就是我们这些升斗小民撑起来的，我们怎就干预不了？商户最是轻贱？嘁，简直天大的笑话！”孙济阳嗤声一笑。
从他的话里，滟娘隐隐品出一丝异样的味道，忍不住侧目望着他，心里更是惊奇，“这小子……到底是何等来历？心里……又藏着怎样的志气？”
没过一会，几人转悠到了一间玉石铺前，铺子的规模比起百里家那间小了不少，跟滟娘自己的那间差不多。此刻店铺已经开门，门口的招牌上写了个“锦”字。
“这又是哪家的铺子？”孙济阳一脸好奇。
“我死对头家的。”滟娘冷冷一笑。
“死对头？哦，我知道了，是春月楼的锦娘开的，她也做玉石生意啊？”
“我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处处跟我对着干。死贱人，今日定要扒下她一层皮！”
说罢，她像是带兵打仗一样，手一挥，带人气势汹汹地走进了店里。
“哟，这不是滟掌柜么？什么风把您吹进我们这小店里来了？”一个紫色眼瞳的巫精掌柜笑意春风地迎了上来。
“楚掌柜早，今日我闲着没事，四处逛逛，准备收点货。”滟娘和煦笑道。她对这楚掌柜倒是没有什么恶感，本来嘛，人家只是打工的而已，平时遇见了都客客气气的，她甚至还动过挖墙脚的心思呢。
“又收货啊？看来香源阁近来的确是财源滚滚呐，您昨日不是刚从百里玉铺收了二十多块石头么？怎么样，切下来结果如何？”楚掌柜脸上笑意更甚，显然听到了什么风声。
“唉，别提了，全垮了。也不知那龙脊山里近来是不是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出产的料子一塌糊涂，气得我脑仁都疼。”
“哈哈哈，玉石这一行就是这样，大起大落，滟掌柜想开点，气大伤身。”说着指了指身后的柜面，笑着道，“我们这新来一批清平山的料子，滟掌柜要不要掌掌眼？改改运？”
清平山里的是小矿，产量远不及龙脊山丰富，开采权归三大家族的赤松家所有。这座矿山跟龙脊山一样，原本都是公孙家的产业，十四年前那场变故之后，算是让赤松家捡了点便宜，也分了一杯羹。
滟娘笑道：“我正有此意，来你们这就是想改改手气。”
“滟掌柜请。”楚掌柜将滟娘迎进内堂，同时偷偷对店里的一个伙计递了个眼色。伙计机灵，立马不声不响地出了门，一路飞奔而去。
“楚掌柜，让我们自己先看看吧，看好了叫你。”
“哦，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来到摆放原石的柜面前，楚掌柜懂事地退到一旁，留滟娘和孙济阳自己慢慢看。
“今天是怎么个主旨？清仓横扫？还是重点打击？”孙济阳悄声问道。
“就这小铺子里，能扫出多少好东西。一会我那死对头肯定要来，主旨你自己定。前些时日她找了几个泼皮去我楼里找茬，今日非得给我出了这口气。”
“收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