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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 34 章
而且,还有一点值得商榷。
“你为什么不把这件事告诉你父亲呢?”黎思思问,“他难道不明白,这么多的人命,都是出自这个原因吗?”
“或许,他就是策划一切事件的元凶。”江霜道。
刚才她没想清楚,现在想来,祭品会从年老的一个个死亡,明显是违背规律的,而贺兰又哭求不让她们告诉贺父,也是因为她已经察觉到,贺父就是这个决定人选的罪魁祸首。
所以说给他,根本没有用。
“为什么!”黎思思不能理解,怎么会有父亲亲手把自己的孩子推进火坑的?
她出声后就想起,是有的。
二十四孝里有一个她至今不能理解的奇怪典故,叫《埋儿奉母》,是说一个叫郭巨的男人家里没粮食,养不起那么多人,就打算把自己的儿子埋了,省出口粮来供养母亲,故事里的那个儿子才几l岁,何其无辜,遇上这么个脑子里有浆糊的爹,也算是惨极痛极。
既然儿子都能活埋,那为何不能借子孙的命来尽孝呢?
古代百善孝为先,甚至有些朝代还以此作为选拔人才的标准,因此催生了一大批为了尽孝而不择手段的人。
黎思思不喜欢这种血淋淋的故事,她觉得这和三纲五常一样,都是糟粕,违背人性。
贺父身为家主,掌管着一家老小的生杀大权,不是他,又能是谁呢?这么简单的道理,贺兰不会不懂,她会这么拖着,就是想多活一天是一天。
可那一天总会到来。
不是她,就是她的两个幼弟。
黎思思越想越烦躁,刚才还觉得凉,这会却是热血翻涌,她活了这么大,从未见过这么离谱的事,简直气得她想掐自己人中。
她打定主意,就要拉着贺兰去与贺父理论,但对方却拼命摇头,吓得半死。
“我不敢,放过我吧,父亲会杀了我的,他一定会!”她哭求着,脸上全是惊惧,看得出对父亲的害怕已经深入骨髓,完全无法反抗自救。
江霜叹了口气。
黎思思也恨铁不成钢,道:“这事关乎你的命运,你自己都不去反抗,日后必定还会被你父亲辖制,命他都能拿来一用,更别说别的,你觉得以后的人生还有你决定的空间吗?你愿意
一辈子都活在他的阴影之下吗?”
贺兰听她这么说,挣扎慢慢停了下来,但她到底还是害怕,只道:“那你们在前面好不好,我怕我一见到他,立刻就软了脚……”
两人对视一眼,只得同意。
三人浩浩荡荡往贺父的院子走去,这一路上,黎思思想了很多说辞,她来自未来,接受的是最浩瀚的,最先进的教育,她不相信以自己的知识储备,会输给一个愚昧的,狭隘的老古板。
见到贺父的时候,她脸上浮着微笑,成竹在胸。
贺父还不知道她们的来意,皱眉道:“你们来干什么?”
说着他就看到了她们身后瑟缩的贺兰,道:“兰儿,怎么回事?”
贺兰不敢明说,又不敢不应,只道:“那个,父亲,她们有话对你说。”
贺父对待外人还算客气,道:“坐吧,有什么事直接说。”
黎思思没有坐,那样气势未免低下一截,只往堂上一立,道:“贺伯父,你可听过天赋人权,人人平等?”
她不打算来虚的,直接把最硬的干货甩出来,这两句话几l乎囊括了近现代所有有关人权的理念,是现代法律和社会契约的基石,就算是最笨的人,也能够听得懂。
只要认同这句话,那后面的话就好说了。
贺父没听过这两句话,道:“这是什么意思?”
“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是带着自己的使命与权利的,有人做了官,有人当了爹,可在社会关系和家族谱系中的地位,并不代表他人格就比谁高一等,就能草菅人命,不算是谁,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父亲打死儿子也一样要坐牢,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贺父的表情渐渐变了,他隐约意识到黎思思要说什么,但他却无法反驳,只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即便是为了延续家族的荣光,也不该建立在剥夺别人生命的基础上,人有生老病死,家庭也一样,甚至朝代也有更替,谁都无法逆天而行,顺其自然不好吗?
退一万步说,就算你真的让母亲多活了十几l年,又如何呢?家人的数目是有限的,总有无人可用的一天,到时她不是还得走吗?让她有尊严的,优雅的,不用背负业债地离开不好吗?
现在这样,就算她死了,也会遭受无数恶鬼的报复,她们静候在她的床前,就等着她咽气的一天,你仔细想想,不可怕吗?”
坦白说,黎思思这话有理有据,不管从哪个方向上都考虑到了,称得上是天衣无缝。
连江霜和贺兰也惊呆了。
本来看她那么大摇大摆,还以为她会进来就破口大骂,谁知她看起来焦躁,逻辑却很清楚,每一句都说在她们心坎上,句句都是为老人考虑,也照顾了贺父的面子。
这事,有门!
两人一致看向贺父,但贺父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动容,沉默了半晌,忽道:“你觉得,我是一点都没有疼惜过自己的孩子吗?”
黎思思愣了愣,道:
“你既然也心疼,又为什么会这么做呢?”
“我当然也不想看着自己的兄弟姐妹,妻子儿女一个个地死去,可是……”他慢慢低下了头,声音开始变得哽咽。“母亲对我说,她不想死……她已经成了那样,却还是不愿意死,哭着求我别放弃她,她说自己真的是最后一次了,我信了她一次又一次,直到我的长子也被她夺走……
一切都没意义了,我发狠地想,那就全拿去吧,全拿去,所有人都死了,她还能靠谁呢?
全死吧,让她烂在床上,再也没有可以借寿的人,到时候,她就能消停了吧。我知道,这是不负责任的想法,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那是我的母亲,我的娘,她求我,我能怎么办呢?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对她说呢?
掰开她的手,告诉她,让她去死吗?”
贺父佝偻下身子去,仿佛抽干了全身的力气,他本是个做过将军的人,威严郑重,言笑不苟,看起来任何事都无法将他打倒。
可实际上,他就如同这个外表光鲜实则空洞的贺府一样,身边的家人接连死去,母亲也一次次让他失望,孝道压迫着他直不起身,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商议,独木难支,他在心底,甚至隐隐期待着那崩坏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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