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124章 铁骑踏山河三十
大军开拨, 阖族南下。
大汗的牙帐是不会被拆卸的,它被架在一辆巨大的车架上,光是车夫就不下五人, 五十匹骏马列作前后三排拉扯牵引,齐头并进时威风凛凛。
缪宣没有在可汗的车架上, 他骑在一匹花斑小马上,徘徊在浩浩荡荡的车队之外, 这批小家伙并没有被浩浩荡荡的军队人群吓到,反而十分快活地在秋日的草地上跑跳,可以说时完全继承了父亲的没心没肺与不着调。
小花马是幽影和白云的孩子, 十年过去,幽影的身体素质已经不再适合作为战马, 但它因为四处征战且神出鬼没的功绩而广为人知, 很受牧民群众喜爱, 如今成为了名副其实的草原一级种马,如今膘肥体壮, 油光水滑,天天【诶嘿】身体棒。
缪宣也不去约束这匹小马, 任由它在草原上撒欢奔跑,随地吃草。
在十年前, 缪宣根本想不到这散装的草原竟然还能真正统一,更别说举族南下, 而今看来, 世界脉络【群狼吞天】确实就是靼人命运的最好写照, 所谓的“天”并不单指草原的土地和信仰, 而是笼阔了这片大陆上每一块苍天之下的土地。
靼族是一个原始而残暴的民族。
草原的水土养出了她生机勃勃的子系, 而游牧民族为了适应环境, 在与灾难争命、与野兽斗争的过程中,把凶悍和拼搏刻入了骨血。
这十年来的征战,让缪宣见够了什么是最原始的吞并,对于不愿意臣服于挈绿连的部族,就算是达日嘎赤也不会留情,成丁男子尽数砍杀,女子孩童掳为奴隶,部族传承彻底抹去,此后的世间再无这个部族的名字。
缪宣经历过许多战争,也见识过许多次屠杀,他的心态早就不是一开始角色扮演式的体验游戏了,而是真正尝试着将自己投入到一段人生之中,他并不是立志不杀生的仁人,但他从没想过去屠杀手无武器的普通人。
在靼族的统一战争里,缪宣很少会上战场,就算有也只会去参与正面战场,因为祭司身份的特殊性,他一般会承担治疗和后勤的工作,就算是可汗也无法勉强缪宣去做他不想做的事情,再者达日嘎赤也在提倡靼人团结一心,不要自相残杀……
但现在,靼人的刀锋对准的是被他们视做异类的“南人”。
靼人对同胞都凶残蛮横,那么他们又要如何征讨外族呢?
作为族群的一员,即便缪宣讨厌这样粗暴的征服,他也无法改变这个民族的规矩,他不愿参与靼人内部的争斗还能以勃颚身份作为解释,毕竟祭司的要守护的是所有靼人、是这片草原,可在对外的征战上,这样的行为就是懦弱可耻了。
阵营是无法选择的,而缪宣也从未想过要背叛建模隶属阵营,现在向来,那所谓“留到最后”的英雄要求就变得十分微妙。
缪宣隐约有一种预感,这一次的任务世界似乎在逼迫他做出选择,它在考验他的底线,它也在等待他的判断,并依此来辅助他走上截然不同的未来道路。
“小叔叔!你怎么在这里!”
一道爽朗响亮的男声远远地传来,缪宣回过头,见到了骑马疾驰的阿拉坦,青年娴熟地扯了扯缰绳,马匹便稳稳地停下:“回去了,父汗要开作战会议了,连乌云雅达都要参与的。”
缪宣望着青年硬朗的面容,这才慢慢地回过了神:“嗯,我这就来了。”
阿拉坦没有注意到缪宣的恍惚,他驾马行驶在缪宣身边,迫不及待地显摆道:“这一次我将独自领兵,袭击雁关四城之中的碧堡,只可惜不能和小叔叔一起行军了。”
南人的边境门户是雁关,而雁关之下又有四大城池,分别是碧堡、祐佳、百威、刑郭,四大城池彼此间守望相助,共同构成了一个精巧阵法一般的防御机制。
不论外敌入侵哪一座城池,其余三城都会出兵配合,里外夹击足以让入侵者无法应付,只能落败逃窜。
派遣阿拉坦率领独立的小队攻击最外侧的一座城池……缪宣了解达日嘎赤,他想了想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你的任务是佯攻掩护吧,我们主攻哪里?”
“百威。”阿拉坦伸手逗弄小花马,得到了马儿亲昵的回应,“百威是四城的中心,拿下百威后四城防线将不攻自破,到时候分别击破将易如反掌。”
百威破则雁关危,雁关破则商州险,商州破后下鄂州入江南道,江南道通则取杭京如探囊取物。
这确实是很理想的进攻路线,但问题是——
“百威在三城之中,想要绕过两城市拿下百威可不容易。”缪宣回忆着地图沙盘,“只靠调虎离山恐怕是不够的,而且百威之中的兵力最足,假如守将经验丰富的话,只是佯攻这么简单的计策,恐怕会被一眼看穿。”
“嗯,这一点父汗当然也想到了,他还有别的布置,而且就算看被穿了也无所谓,我们转而主攻碧堡就好了——碧堡最靠近草原,是四城中最容易攻克的城池,只不过后面麻烦一些而已。”
这么说罢,阿拉坦又轻蔑地笑了笑:“小叔叔,这些边民也就罢了,南人的骨头都是软的,我们要和他们拼命,他们怎么扛得住?”
商州雁关。
秋末,丰收的季节,大片大片的农田等待着收割,居住在此的百姓们忙碌地为寒冬做准备,今年的年关如何就看今秋,可就在这样关键的时候,一个坏消息降临在商州,让这个本该丰收的季节被彻底蒙上了阴翳。
新的主将被杭京派遣来了雁关,全权接手边城军权。
赵老将军还没从天牢里脱身,圣人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接过边塞重兵,他不仅派遣来了一位“资历深厚”的将军,还附带着两位监军,一位文官名流,一位大内官宦。
如今的朝堂之中,谁不知道赵老将军得人心?谁不知道边境四城共进退?商州的人是活在血海深仇之中的,军人百姓皆是同袍手足,士卒将领之间的感情极好,外来的人是几乎说不上话的——尤其是这种从天而降、发号指令的顶头上司。
这位姓钱的主将当然不能容忍这样的场面,将领想要统帅军队,必须得建立起自己的威信才行,更何况新官上任三把火,每一把都要命。
这位新主将可是摩拳擦掌想要收拢军权,他深谙分化衡量、各个击破和玩弄权谋等特殊技巧,这一套杭京最流行的东西,在今秋被这位新将军带到了边境。
新将争权,军士抗拒,这最艰难的磨合期偏偏落在秋末!这是一个最不恰当的时候,边军与百姓们正忙着粮食收获和边防布置等繁重的琐事,根本就没有办法去顾及人事变动,应付因此而产生的一系列问题……
老郡主无法,只能被困在边城周旋,一时竟脱不了身,她不能让边城在入冬前这个最关键的时候出岔子,连片刻都不敢歇息,更谈何亲自南下救人?
繁忙的事务早就逼得郡主心力憔悴,城池布防的变动更是让她大发雷霆,但如今老将军被扣,皇令难违,她只能给主将让步。
边境商队早已禁止,边城探子也只能探查到周边的境况,谁也不知道遥远的草原上正在发生什么事情,更无人知晓那恐怖的民族,早已准备着在今年的冬日南下,并且已经踏上了征程。
“郡主娘娘,我只是一介边军将领,可没有本事去管杭京的事情,您这……可是找错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