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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二十四章 鸣锣开道
他不过是个连官职都没有的微末师爷,徐通判却说记得他了,又是何意?
张恒志直到下了马车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再看两边队伍的其他差役,此刻正井然有序的站列在酒楼门口,护送着为首的官差大老爷们先进去。
张恒志便自然归入其中,又见周边百姓皆是好奇的翘首张望,脚下便不自觉的朝着旁边横移了两步。
恰逢站在他身侧的姜成也在朝着他这边移步,两人碰到一起,便自然而然的闲聊上两句。
姜成先是抬眼满是羡慕的看了看那新通判的马车,方才压低声音问张恒志道:“你倒有福,能坐着新通判的马车来,苦了我们,这一路上鸣锣开路,手腕都震麻了。”
他说着甩了甩手腕,面上不免有些呲牙咧嘴。
张恒志见状陡生好奇,他路上只顾着听那新通判讲故事,倒未曾留意前后共鸣锣鼓几声,转而想到通判一个六品官该有的出行规制,不禁反问姜成道:
“不对呀,我日日见你在县衙操练,该是体格健硕,怎地只是敲两下锣,竟还能将手腕都给敲麻了?”
他不过随口一说,却岂料此话一出,竟惊得那姜成登时目瞪口呆的将他看着,接连惊声询问:
“不是吧我的师爷,你人坐在车里,怎地竟能连这一路上鸣锣几声都不知道?”
张恒志实是不知,然则听闻此话便觉有异,赶忙细细探问方才得知,原来这新通判入城,竟足足打了七响。
说到这七响,便不得不提清朝官员出行的规矩。
照例来说,自清朝开国以来,便有着一套等级森严的社会规制,也就是说官就是官,民就是民,从各省文武百官再到都府知县出行都有着其严格的仪仗要求。
其中督抚等级最高,其仪仗也被称作“八座之仪”,便是以小红亭为前导,红伞绿伞鸣锣者四人,又有举着“肃静”“回避”以及官衔木牌者各二,其次再是戴着红黑两色皂帽官差者各四,然后才是官员本人所乘的八抬绿呢大轿,最后,再以四名巡捕四人压阵,方算完了。
自督抚以下,官衔每降一级,其仪仗的配置也会相应的杀减一分。
便以鸣锣来说,各层级官员出行鸣锣几声都有其严格的规制,什么等级的官员出行能敲几次锣,那都是不能乱套的。
且鸣锣的次数不仅依官职不同,其中寓意也各有不同。
按例,州县官出行该打三到七响,又称“三棒锣”“七棒鼓”,其间“三棒锣”意为让让开,“七棒鼓”则意为“军民人等齐闪开。”
而道员、知府隶属地方中级官员,管着不少的州县官,他们出行时便会鸣锣九响,意指“官吏军民人等齐闪开”,其排场自是比州县要高。
如遇各省督抚,例兵部尚书、兵部侍郎以及督察院左都御史,右副都御使兼衔等有节制辖区文武官员权力的官员出行,便要鸣锣十一响,意为:“文武官员军民人等齐闪开。”
若是比总督还大的官,像钦差大臣那类的来省视察,那么排场就要更高,按照规定要鸣锣十三响,意思是:“大小文武官员军民人等齐闪开。”
说到底,也就是说,不管什么官员出行,一旦锣声响起,周遭的老百姓都必须回避让路,绝不能冲撞仪仗,这便是所谓的“官威”。
那么话又说回来。
为何张恒志在闻听姜成说完那徐通判出行的规制后却如此吃惊呢。
因为规定必定是规定。
官员出行是有鸣锣开路的规矩,然则为表低调,官员出行往往不会按照最高的规制来,就比如康熙时期有名的官员郑板桥,其在做知县期间,出行时往往不用仪仗,根本不打出“肃静”“回避”的牌子,便如一般的大户人家老爷无异。即便天黑时,也只是命小吏打着写有“板桥”二字的灯笼为先导。
不过他这倒是特立独行的有些太过了,当时也是引发了官场上许多官员的不满,认为他为官做宰者却没有为官做宰者该有的体面,也因此遭到了不少官场同僚的排挤,即便当时政绩做的不错,在百姓当中也颇受爱戴,到底也没做多久的官。
如此低调是有些夸张。
但也不至于高调成徐通判这般。
张恒志当时只顾说话是未留意,然则听姜成的说法,这徐通判入城,用的乃是州县官员出行的最高仪仗,也便是之前便提到的“三棒锣”“七棒鼓”。且这“三棒锣”“七棒鼓”也并不是在入城的时候只敲一遍遍算完了。
长治县分为东南西北四道街。
这徐通判入城时走的是象征着尊贵与体面的北门,当时说好了是要来酒楼,酒楼坐落在最为繁华的南街,然则,他们这一路上却并不是从北门出发便直奔南街,而是在县令的指挥下,先是带着徐通判的马车绕城满转了一圈,便是将东南西北四道街全都走遍了,方才又回到南街。
而他们这些负责鸣锣开道的差役,便需要在途径每一道街时都需要将这出行的锣点再敲上一遍,意在提醒全城的百姓,新来的通判下来视察了。
其排场仪仗是何等的声势浩大。
姜成身为打锣的差役,更是不敢有丝毫懈怠,是以每一下锣点敲下去,都是铆足了浑身的力气,手腕自然是被黄铜制成的鼓面震动到发麻。
张恒志也是至此方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这长治县不过八百里卧牛城,他们前往酒楼却用了这么久,久到他足足听完一整回聊斋故事方才算完,原来竟是巡城一圈,以显威势。
不过这还不是叫他最吃惊的。
真正让他吃惊的是,这新来徐通判既然选了这么个冗长的故事来与他讲,怕不是一早便已经预料到了这入城的排场。
张恒志心中说不清是何滋味,一时长出一口气,也是默默良久。
倒是站在他身侧的姜成看着像是个没心肝的,即便手都敲麻了,此刻揉着手腕仍是满眼艳羡的盯着那徐通判的车辇,口中不住的感慨道:
“难怪那么多人都巴望着做官,这可当真是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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