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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单单只为了他
少年的眼神几乎是带着某种深刻的执念,嘴边甚至若有若无地带着笑,声音轻柔却又诡异地道出自己内心的想法,“你休想再变成一场梦从我眼皮子底下溜走。”
陆小蝶只是撇了他一眼,就被他的眼神吓到,有点无措地退开身子,向水里沉了沉。只是她的手腕还被宫远徴紧紧钳住,他的力道还一点点加大,等到陆小蝶有点受不了了,伸出一只手按在他的手背上,宫远徴才没有继续下去。
“…你是第一个拿到那本册子的人,知道那里写了什么。”
没想到陆小蝶这个时候提那本手记,宫远徴锋利的眉眼收回些锋芒,“月长老难道和你说了什么?”
陆小蝶摇摇头,继续说道,“我虽然不识字,但是唯独识得‘玉腰奴’三个字。”
宫远徴握着陆小蝶的手松了松,他生得漂亮而锋利的眉眼呆滞了一下,脸色在月光的照映下,更显苍白。
“母亲生前,费了很多笔墨,书写的,无一不是这三个字,我长久地看她写,自然就会了。”陆小蝶缓缓道,“所以我一看那本册子就知道与他有关,于是就请月长老,念给我听了。”
陆小蝶其实有一双很美的眼睛,她的眼眸清而亮,像是习惯了孤寂和黑暗,总在不见人时显出三分空洞,可是只要你唤她,耐心等她聚焦回眸,那里包含的如水般的柔意和各色的期盼总教人能软下几分性子。
只是当这双眸子含了浓烈的心碎和痛苦时,也能拉得别人沉浸在这样的情绪里,共尝一杯苦酒。
宫远徴就这样怔在了她眼中,感受到了那种如同风筝断线,茕茕无依的情绪,是比上次她在塔内回忆过往时所透露的,还要浓重万倍的心如死灰。
“我有了自己今后的命数,我的以后,就是回到塔里,用余生尽到守塔的责任。”陆小蝶的声音颤抖,抓着胸口的衣服,艰难地说完一整句话。
宫远徴善医善毒,时常与草药虫兽为伴,他十几年如一日泡在医馆,为的就是与天搏命,他既可以送人走,也可以将人从鬼门关扯回来。只是生与死之间,要人死比要人生简单太多了。
伤病尚可以用对症的方子医,饶是只剩一口气,那还有出云重莲在,可是这心病,连哥哥都说药石难医,他一向自傲与自己的天赋异禀,可如今到了陆小蝶这里,竟束手无策,只能像幼童一般,靠拉着衣服,让人多停留半刻。
“…去赴死,也叫命数吗?”宫远徴声音软了下来,他垂下眸子,有些无力地问,“死在塔里也是你的责任吗?”
“母亲死得,我怎么死不得。”陆小蝶的话透着对自己的无情,“何况我作为妖魔之子,本就该死。”
“你从来没有害过人性命,也不曾筹谋伤害过谁,如果这样的你都该死,我岂不是更罪不可赦?”不知道什么时候,宫远徴的眼眶也红了起来,眼泪从脸颊滑过,又落入池水里,激起一圈涟漪,他这么问出
声时,眼睛紧紧盯着陆小蝶,似乎是想从她眼里得到想要的答案。
“十年前如果不是我晚了一步,朗弟弟也不会跑出密道…然后死在无锋的剑下。”
“在你看来,我是不是也该死?”
陆小蝶一愣,悲伤弥漫在她的眼眸中,她自知无法回答这样的问题,只能垂眸躲开宫远徴紧追不放的视线,“…你怎么能这么说,被你哥哥听到了,他会伤心的。”
宫远徴捧起陆小蝶的脸,步步紧逼,“你只说是不是!如果你这样的人都该死,我是不是也不配活着!”
“…你不懂,我们不一样!”陆小蝶第一次这么激动,喉咙梗塞,忍着声中颤意,含泪道, “你身在这个时代,没有见过妖魔横行的样子,母亲说过,妖魔生性残暴,茹毛饮血,放任他们,只会造成世间生灵涂炭。”
“所以守塔之人,不可以有恻隐之心,母亲与玉腰奴的种种,未必没有真心,可若是为了那些真心放了玉腰奴一个,那作为他女儿的我,该不该放?若是放了我,那些一出世就呆在妖塔的妖魔,是不是应该因为没有伤害过凡人而得到一次改邪归正的机会?”
“或许有妖没有害人之心,可赌错一次,天下人就要跟着受罪。”陆小蝶抹了一把泪,嘴角带着凄惨的笑,
“所以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从前我以为我是人,所以有活下去的理由,可现在母亲认为我是妖,要我死——”
她一字一句地道,“那我就不该放过我自己。”
宫远徴闭上眼,任由眼泪夺眶而出,又不甘地睁开眼看向陆小蝶,“为什么,你是人是妖,要由他人决定?”
“你这些日子,与我谈天,共食,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会做的吗?”
陆小蝶心肺上传来一阵闷疼,她看向宫远徴,开口反问,
“如果一个无锋刺客跟你讲,她是被逼无奈,又从来没有伤害过宫门中人,你会因此对她起恻隐之心,饶她一命吗?”
宫远徴浑身一震,喉咙有些发梗,终究是在这句反问中明白了陆小蝶所说为何,无锋与宫门为敌,杀害了他多少族人,即便有无锋刺客是无辜的,他又怎么敢拿家人的性命去赌?而无锋和妖又有什么区别,天下人和他宫门的族人又有什么区别,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这些年来,不一直是他所坚持的吗…
见宫远徴不再说话,陆小蝶反倒释然地笑了,“我与无锋刺客只有一点像…自己究竟是谁,不由得自己做主。”
她转身起来就要走,只是没等站起来,耳后就传来宫远徴近乎哀求的语气。
“…你不是和我哥哥说,永远是眼下的最重要吗? ”
陆小蝶身体一颤,微微侧头又不敢看他。
那一次和宫尚角的谈话,他都听见了吗?…
宫远徴坐在一池莲床上,发丝粘在面颊上,他仿佛又成为了以前那个孩子,只是这个孩子现在在哭泣,用哥哥教他的方法,企图告诉对面那个人,他的心会因为失去陆小蝶而受伤。
“能不能看看还活着的我?如果你可以为了你娘死,那你可不可以为了我活。”
“可不可以,为了我,做一回人。”
“…我求你。”
他总算是脱口而出了,在辩无可辩的时候,把最没有根据的理由说了出来,不为了死去的人,不为了什么人与妖,只为了他,只因为他没了陆小蝶不行,单单为了他而活,可不可以?
先是一颗两颗的泪珠滑落,随后眼泪便如雨一般落下,陆小蝶再也迈不动步子,她单手捂着眼,汹涌的泪水从指间流出,宫远徴这最没有根据的理由,正中她的心。
她可以说出一大堆去赴死的理由,也可以从容地面对这样的结局,可唯独面对这样的恳求,这样充满着私心的需要,她无力拒绝。
她终于还是回身抱住了他,两个十几岁的孩子,在池中紧紧相拥,相互依靠着嚎啕大哭,把这么多年的委屈与心酸,一齐洒落在池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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