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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2章 王珩
昤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王珩的皇后,帝后私下相见只用行妻子见夫的侠拜,自己却慌里慌张地行了九拜中的最高礼,当真是闹了笑话。
正独自绞着衣服不知所措着,却听见王珩的声音又再次遥遥传来:“你不用害怕,走进些,朕是你的夫君,又不是阎王,也没有青面獠牙血盆大口,你那么怕做什么?”
昤安被“夫君”两个字击醒了,立后的旨意已经过了三月有余,她第一次如此真实地感受到自己已然成婚的事实,而床榻上那个瘦弱清霍的男人,就是她的丈夫。
她缓缓地走过去,刚才她还细细打量过的男人此刻就半靠在床边,一双带着疲惫笑意的眼睛正深深地看着她,她看着他垂在床沿边的龙遨紫云寝衣的图案,既敬且畏。
一帝一后就这样陷入了沉默之中,最后,还是王珩打破了这种尴尬的沉默:“你喜欢那面墙上的《礼记》么?”
昤安的声音仿佛是从遥远的风里传来的,有些微弱,却依旧恭肃:“镌刻整齐,字字方正秀美,臣妾喜欢。”
王珩有着清泉一样的双眼,和他这个人一样地清朗,却流动着易碎而孱弱的光,像是下一秒就会迸裂开来似的。昤安望着他细长的笑眼,问道:“陛下问这个做什么?”
王珩不答,只是高声呼着刘苌的名字,一直守在外边的刘苌忙推门进来,垂首行礼道:“陛下圣安,可有何吩咐?”
王珩靠在软枕上,闲闲指一指墙上的青玉文案,吩咐道:“皇后喜欢这个,你派人想办法把字弄下来,即刻送到晗元殿去。”
昤安闻言一惊,忙婉拒道:“陛下不必如此,这本是陛下殿中的摆设,臣妾不敢纳为己用。”
王珩笑道:“不过一副字罢了,瞧你诚惶诚恐的样子。好东西自然要在欣赏它的人那里,这幅《礼记》到了你那里,也算是物有所归,你就放心收着就是。”
昤安知道不可拒绝,也只有讷讷地谢了恩,偏偏这时,许是因为病症未退,王珩又轻轻地咳嗽了起来,昤安不免惊诧,忙俯身问道:“陛下怎么样?可是方才说话的时候受了寒?”
王珩笑意淡淡,脸色却又白了些许,他一边喘气一边絮絮道:“不碍事,都是老毛病了,不过咳一下就过去了。”
昤安担忧道:“臣女的母亲当年就是因为哮喘之症医治不当才气虚气短,最终不治,无论如何,陛下都万万不能掉以轻心,得按时服药才是。”说罢,又转头过去吩咐刘苌道:“陛下既是咳喘之症,那必定是一天三次的服药剂量,有劳公公将今早的汤药端来,尽快让陛下服下才好。”
话刚说完,王珩就拉住了她的衣袖,声音里多了一份微不可见的急促:“不急,那些药朕都吃惯了,你不知道,那些药汤就是要在饭后服用才最有效,朕若现在服下,岂不是拂了药性?”
昤安虽有几分纳罕,但还是温声道:“那陛下一定要按时服药,别耽搁了才是。”
王珩颔首,又絮絮扯了别
的话来说,一问一答间,昤安竟也没有先前那么紧张窘迫。二人就如此絮絮约莫一刻钟后,昤安才起身离开,走之前又反复叮嘱王珩要按时服药,方才离了授章殿。
昤安刚乘上骈车离开,刘苌就进了寝殿服侍王珩更衣梳洗,特意屏退了其他人,将温热的锦帕递给王珩敷脸,一面凑近王珩道:“陛下,皇后娘娘今早进授章殿的时候,在白玉高台上遇见了司徒大人。”
王珩的手一顿,不觉攥紧了锦帕,沉声问道:“司徒启对皇后说了什么?”
刘苌不免轻笑,声音越发讳莫如深起来:“奇怪就奇怪在这里呢!听说司徒启不但没有对皇后娘娘行稽首礼,还言语之间多有不敬,可皇后娘娘不但没有害怕,反而字字珠玑口若悬河,气得司徒启头也不回地就走了,那些宫人们说,司徒大人不但眼睛是青的,就连脸都青了呢!”
王珩意外地回首,深色却渐渐凛然起来。他望着窗外雪亮的天色,那样明亮而尖利的颜色,似乎要冲破所有的龃龉和黯淡。他思虑再三,复而道:“皇后何其无辜……白白被朕拉到这样一个泥潭中……今后皇后的饮食和起居一定要倍加注意,别让人钻了空子。”王珩沉思的脸很有几分多情诗人的缱绻和柔和,他微微皱眉,道,“刘苌,你可知朕现在在想什么……司徒芷死后,朕本不愿再立皇后!可司徒启再三逼迫,说什么国无国母如树无枝叶,笑话!其实还不是想再安插人到朕的身边!朕没有办法……既然这个皇后非立不可,那朕只能远远儿地选一个,选一个不可能是奸细的,选一个安全的……可是刘苌,朕选卫昤安,却是将她一个清清白白的人卷入了这见不得人的地方,让她一进宫就成了司徒启的眼中钉。朕这枯草之躯,终是要再添一重罪过了……”
他的眼里有零碎而凄楚的光,似是被风吹乱的盛满了暗淡星光的河流:“朕对司徒启退让再三,他却越来越嚣张!朕实在忍不下这口气,曾经朕想着,立后这件事,如果真的非立不可!朕一定要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一次,朕不想再来一个司徒芷监视朕控制朕,就连朕的后宫,朕的孩子,都毁在了……”
王珩开始剧烈地咳嗽,瘦弱的身体簌簌地颤抖着,像是凌风的枯树一般。他的眼底有剧烈而锃亮的恨意和执着,一层一层地溢出来。刘苌忙上前扶住他,戚戚道:“奴才知道皇上心里的苦,这些年皇上是如何过来的,奴才比谁都清楚。但皇上的咳喘之症最忌讳伤肝动怒,奴才求皇上为了自己的身子,千万别再动气了。”
王珩苍白的嘴角有丝丝血迹涌出,他却笑了:“司徒芷她该死,她不配做朕的皇后!朕之前就觉得,让一个清白干净一点的女人做皇后,总好过让一个满腹算计、处处监视朕的人做皇后好。可是,就在刚刚,朕才突然明白,皇后是谁做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司徒启想怎么样,只要他想,卫昤安随时可以暴毙身亡,然后又会有另一个让他满意的女子踏上后位。算来算去,当真是朕一时犯浑,拉了一个本不相干的卫昤安进来这深渊之中。”
刘苌重重叹息,恻然道:“陛下别这么想,您当初也是身不由己,倘若您再次让司徒启操纵立后之事,他必定会选另一个眼线继续祸乱后宫,到时候,可就真的天下大乱了。再说了,世上之人,谁不无辜呢?”
王珩的身子本就极其虚弱,如同正在被蚂蚁腐蚀的树干,刚才一番动怒,更让他难以支撑,几乎没有力气说出话来。他强撑着力气,叹道:“可不是?哪怕是朕,又何尝不无辜呢?朕不立卫昤安,不管是自己还是这大梁江山都保不住。如今这天下,酷吏欺负官民,探子监视酷吏,蠢蠢欲动,天下飘摇。今日你揭了我的瓦,明日我偷了你的鸡,简直荒唐!咒骂朕的歌谣一首接着一首,想要朕死的人何止千万?天下间,谁不是可怜人呢?”
此时,御药房的人将药送到了寝殿之内,刘苌忙将药抢过来,并呵退了送药和看守的人。
一碗又黑又稠的药汁盛在白瓷碗里,泛着浓烈而苦涩的气味,那袅袅的烟气太过刺鼻,似乎可以灼坏漏窗而进的阳光。王珩扶着桌案,一根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那碗药,从嗓子里倒出几个字:“快倒了,害人的东西,不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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