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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4章 风起
王珩看着咽气的刺客,身体和心都开始麻木,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攥住刘苌,从齿缝里迸出四个字:“切莫声张。”之后,便晕倒在了当地。
卫昤安是被王珩倒地的声音拉回神的,她竭力遏制住自己的情绪,检查王珩的伤口,见伤口处的血量虽已减少,可仍旧流血不止。她屏住呼吸,尽量忽视自己脸上鲜血的气味,沉沉道:“陛下的伤势耽搁不得,等不及回宫了,先找最近的医馆,止了血再说。”
刘苌和死士忙拉着王珩上了马车,卫昤安走在后面,眼神里跳动着明暗不定的情绪,像是燃到最末端的烛火,她缓缓蹲下伸出手,将刺客的圆睁的眼缓缓合上,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做,或许出于好心,或许是对他口中的百姓的同情。
直到后来,昤安才明白,这个刺客,是她清高的自在江湖的真正终结者,是带领她进入那段兵荒马乱的岁月的引路人,他的话撕开了她原本对人间的所有幻想,把她狠狠打入了鲜血淋漓的是非纷争里,将从前那个生于安乐活在安乐,自顾自清高孤傲的卫昤安一点点蚕食着。
话说刘苌赶着骈车一路张望,总算在长安城西郊外找到一个不起眼的小医庐,索性麻雀虽小可五脏俱全,倒也干净妥帖。昤安吩咐各位死士在暗中护卫,又恐刘苌尖细的嗓音让大夫看出端倪,自己脸上又全是鲜血凝干后的血痕,只怕唬住了别人,只能让毓书和冉月扶着王珩前去医治。
待冉月和毓书扶着王珩走进医馆的时候,却见医馆四壁上挂着的尽是阴阳五行之类的图纹,诊台的上方挂着的也不是李时珍和张仲景,竟是一张硕大的八卦图,那诊台后面的医者鹤发童颜,双目炯炯,手执一本《易经》正看得出神,不待毓书开口说话,已然徐徐笑道:“贵客驾到,老
夫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毓书和冉月听了这话,不觉心头一凛,但还是强笑道:“老先生说笑了,我家少爷夜出游玩,不料遇上了抢劫的悍匪,腹部中刀,伤势甚危,还望先生救救我家少爷。”
那鹤发老先生并不急躁,弃了手中的书款款信步至王珩面前,仔细凝视了王珩的面相,却摇摇头道:“阳损阴亏,气色虚浮,非成大事者,误矣谬矣。”
毓书见这位先生行为古怪,言语蹊跷,本心中十分犹疑,正欲开口催促他救人,只见老先生已然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个极其精巧的药瓶,道:“扶你家少爷躺下罢,还不到他走的时候,他乖乖活命就是了。”
冉月性子欢脱,看屋内陈设不凡,这老先生又颠三倒四的,不免对毓书偷揶道:“这老先生说话奇怪得很,像是那些虚头八脑的算命先生。”
本是极轻巧的一句话,不知怎的落入了老先生的耳朵里,他一面用热水清理着王珩的伤口,一面轻笑道:“我方才看你二人都方额广颐,是大福之相,不似这位公子福薄命舛,怎得说话如此莽撞起来?”
冉月听见他说王珩福薄,一时心中只觉得可笑,便玩笑道:“老先生可知我家公子身份尊贵非常人可及,他都福薄了,那旁人岂不是连蚂蚁草芥都不如了么?”
老先生虽年事已高,双目却晶亮得如同孩童一般,听冉月这么一说,倒也不追问王珩的身份,只是缓缓笑言:“姑娘此话不对,须知这世间本是天地感而化万物生,你我他俱是天地灵气聚集而成,什么尊卑贵贱,不过是一口气一辈子罢了,这气厚通润则福寿双至,气稀寡淡则福薄命舛,都写在脸上了,赖也赖不掉。就说姑娘你,虽然你这小丫头古灵精怪敦厚不足,可确实面目通畅,是有福之人。”
毓书方才听这老先生一席话,只觉得背上都被密密麻麻地惊出了一身冷汗,生恐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被传到昤安耳朵里,遂忙打断道:“冉月不过一个小丫头,先生尽拿她取笑了。”
老先生嘿嘿笑着,一边为王珩缠上上好的包扎布条,有拿出两粒药丸为王珩服下,方道:“老生从不说笑,你与那位姑娘确实是大福之像,只是你二人脸上的气理居然如出一辙,恍若复刻一般,甚是奇怪啊,这气理倒不似天生,莫不是通灵了他人的气理?”
毓书并不与他深究,只福一福道:“我们并不同气理之说,恐不能与先生深究,只是我家夫人方才受了惊吓,鬓发凌乱,可否借先生一盆温水梳洗一下?”
老先生笑道:“好说好说,就是别少了我的银子就是。”
如此忙碌一番,王珩的伤口经过包扎已然止住了血,老先生又开了丹药活血养身,此时淡月凌空,夜色正浓,已然到了宫门下钥之时,于是一行人忙匆匆辞了老先生欲赶路回宫。老先生倒也客气,揣了银子出屋相送,此时夜风骤起,树木的枝丫发出凌乱的声响,咝咝啦啦地混乱不堪,风卷起了骈车窗口上的布帘,卫昤安此时恰好倚在窗边,一张脸就这样遗漏在了夜色之下
那老先生本淡定自如捻须微笑,却在轻瞥了卫昤安之后神色大乱,白眉飞挑,发须飞舞,他骤然惊乱了起来,一时站也不是跳也不是,只直直盯着卫昤安的脸看。
昤安纳罕不已,只觉得不自在,却见那鹤发老先生一冲向前,立于窗边不动,却转过头对目瞪口呆的毓书和冉月笑道:“我就奇怪你二人的气理为何如出一辙,你们可知你们的气理俱是来源于她的身上,妙哉奇哉,老生我相面万人,却从未见如此大贵之相,气积千载,贵不可言啊。”
昤安素知这些道家人深谙气理之道,心下便认为他所说的大贵是指她的大梁皇后身份,倒也通了道理,便宁和微笑道:“多谢师傅贵言,昤安承教。”
老先生却连连摇头,叹道:“不不不,夫人并没有懂得老生之言,”他抬头望望天,右手不断地拨划着,终于朗然一笑道:“玉门关外!玉门关外!今夜天色暗淡不见星辰,可唯有玉门关方向天空上仍有隐亮,夫人的贵气与此相连,那里的事或者人,可与夫人深有渊源呢!”
冉月这厢刚扶着王珩上了另一辆马车,刚巧走过来听了这一席话,便笑道:“先生错了!我家小姐出生在东边,在玉门关外一无亲戚二无朋友,嫁的夫君也是这长安城人士,那里的人和事与我家小姐有何相干?”
老先生泰然一笑,道:“这气理自成于天地,老生不过观其貌言其实,至于这发展如何嘛,就要看天意了,”他掏出怀里的银子,忙递到卫昤安的手上,道:“这银子嘛,老生是万万不敢收夫人的,收了大贵之人的财,是要折我的寿数的,夫人一路好走,须记住时止则止,时行而行,动静不失其时,其道光明。”
昤安默念几遍,虽觉不解,也心怀感念,便柔柔道:“师傅所言,昤安记下了,还要多谢师傅救了我家少爷,如此,便后会有期了。”
两辆骈车在夜色里隐去,风在此时又乍然而起,像是低低的佛音,卷起长安城这无
尽的夜色,隐匿在遥远之处,暗暗窥视着这座皇城。四周极静,唯有老者的声音在夜空里哑哑响起,和着遥远的风声,似幕一唱一和的九歌。
他说:“时止则止,时行而行,动静不失其时,其道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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